我：“……我錯了老師?！?/br>
    “你，”谷靜苦口婆心，“你把你的文章一筆一劃再抄一遍，抄成泛人類都能理解的文字，今天下午自習(xí)課之前交給我好吧？”

    我說：“好的老師，沒問題老師?！?/br>
    谷靜點點頭，又搖搖頭，接著總結(jié)史地政的考試成績。說了一通，早自習(xí)還剩二十分鐘，第一節(jié) 課是她的課，她把教案和課本放在講桌上，讓我們上一會自習(xí)，自己去辦公室拿水杯去了。她走了還沒有一分鐘教室里又炸了鍋了，唐書禾在兩岸猿聲啼不住的吵鬧聊天聲中戳了戳我，把校服領(lǐng)子往下拽了拽，他說話聲音太小了，我光看他在那砸吧嘴，只能向前傾了傾身，說：“你說什么？”

    可能是我前傾幅度太明顯，唐書禾下意識地有一個后仰的動作，克制著僵在那，我心說這什么毛病我又不咬人，是我的王霸之氣側(cè)漏到他那兒燙著他了嗎，只能又往后坐了坐，說：“你說什么？”

    他看了看我，猶豫著一點點蹭過來，小聲說：“我替你抄吧。”

    “??？”我愣了一下，“不用了，太麻煩你了?！?/br>
    他搖了搖頭，說：“不……不麻煩。兩節(jié)課間就抄完了，不用等到自習(xí)課。”

    我挺感動，心說果然沒看錯，唐書禾人的確挺好的，干脆一點頭：“行，那麻煩你了，中午一起吃飯？我請。”

    “啊，”唐書禾幾乎有些驚慌，“不，不用了?！?/br>
    “走吧，”我拿胳膊肘拐他，“街西邊的那家石鍋拌飯吧？我和于思海還有李?？?cè)?。?/br>
    于思海轉(zhuǎn)過來，說：“對，對對對，他們家土豆泥雞柳飯賊幾把……就是特別好吃?！?/br>
    ……怎么說呢，我也有這種感覺，唐書禾往這一坐，好像空氣都被凈化了，不光于思海，我都開始文縐縐地口吐人言了。

    我說：“去吧，要沒有你，老谷……谷老師又得呲噠我，去吧去吧，一頓土豆泥幾把飯……cao，土豆泥雞柳飯沒多少錢?！?/br>
    草，到底沒摟住，都怪于思海，幾把幾把的。

    唐書禾把臉藏在校服領(lǐng)子里，不說話，眉眼彎彎地笑，脾氣很好的樣子，我繼續(xù)用胳膊肘拐他：“去吧去吧?！?/br>
    他點點頭，說：“好?！?/br>
    那天一上午的課間他幾乎都在抄我的作文，說是中午請客，但是看他一直在那兒忙活我還是有點不落忍，跑小賣部給他買了瓶喝的，他余光看見我回來，站起身給我讓位置，我從背后掏出一瓶飲料，在他眼前一晃，放他桌子上：“噔噔！”

    他一看，笑了：“謝謝。”

    我說：“不知道你喝不喝碳酸飲料，給你買的果汁兒?！蔽覐澭此淖郑罢婧每春?，要不我下次帶你的手去考試吧?！?/br>
    他搖搖頭，說：“不用。你本來就……值得更高的分數(shù)?！?/br>
    我愣了一下，因為他說話聲音小，我們兩個的臉離得很近，那一瞬間的感覺當時的我很難形容，只能感動地把它歸結(jié)為唐書禾人真的太好了。

    我笑了一下：“哎呦，終于有人賞識我了，太感動了?！?/br>
    唐書禾沒說話，低下頭，繼續(xù)用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寫著我的文章。一直到我的二十六歲那年，那時候我們之間已經(jīng)隔了太多事，前緣難了覆水難收，我都一直記得那時候他站在講臺上，第一眼望過來的羞澀而明朗的目光，我都一直記得，一個人飛蛾撲火的勇氣，可以化作多少眼睛里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對不起。

    第6章

    “路兒！”

    于思海撲撲拉拉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我前面的空座位上，我和唐書禾的座位整個被他那地崩山摧壯士死的一撞懟得狠狠一震，唐書禾本來正趴桌上休息，校服外套蒙著頭，迷迷糊糊地頂著校服坐了起來，我趕緊拍了拍他后背，說：“我走了，我馬上走，你顧自睡?！?/br>
    唐書禾迷迷瞪瞪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說沒事，把頭埋在臂彎間蹭了蹭，不動了。

    我對于思海招了招手，讓他跟我出來說話，我們倆晃蕩到走廊，我說：“李睿呢？”

    于思海說：“趴廁所抽煙呢，”他伸頭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趴著睡覺的唐書禾，嘖嘖道，“好家伙，這是學(xué)到幾點啊，這才高二啊。”

    “這不剛轉(zhuǎn)文么，補前面的課呢，又得準備月考，”我說，“天天我看他晚自習(xí)回宿舍都拿一堆書?！?/br>
    于思海搖搖頭，說：“悠著點啊這人?！?/br>
    我們倆往cao場晃了一圈，打預(yù)備鈴的時候轉(zhuǎn)回了教室，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唐書禾還在睡，我拍了拍他，把他腦袋上蒙著的校服上衣揭了下來：“醒神了嘿，上課了?！?/br>
    唐書禾瞇著眼睛坐了起來，表情都是木的，睡得像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小臉一片紅，我把給他買的冰咖啡貼他臉上，唐書禾凍得一激靈，眼睛一下就大了一圈，特別有意思，我一下沒忍住嘎嘎笑出了聲，唐書禾四下看了看，說：“上課了嗎？”

    我說：“預(yù)備鈴都打了。你要是實在困，要不再趴會兒，反正下節(jié)是自習(xí)?！?/br>
    唐書禾搖了搖頭，灌了一口咖啡，翻出歷史提綱繼續(xù)看，我湊過去瞅了一眼，隨手翻了一頁蓋住了一段：“緙絲技術(shù)是……”

    “唐代?！彼f。

    “棉花……”

    “元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