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下班太晚了……是有汗味兒么？”他抬起胳膊，很仔細地聞了聞自己。

    “不是?！庇羟嗳粲兴迹骸爸拔揖桶l(fā)現(xiàn)了……你是不是好久都不抽煙了？”

    “戒了?！睗櫳D(zhuǎn)過頭來，嘴角翹了翹：“本來你就不喜歡我抽煙，醫(yī)生也說二手煙也對心臟不好?！?/br>
    “也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主要是擔心你，抽煙對肺不好……”郁青的聲音慢慢低下去：“二毛，我們以后……都好好的，你也要愛惜身體，別太拼命了。”

    “嗯，我知道?！睗櫳ё∷淞瞬?，呢喃道：“豆豆……”

    郁青也蹭了蹭他，悄悄笑了。

    第93章

    jiejie在年前搬了家。新房子因為遠，郁青還沒去看。奶奶和mama去看過了，說雖然舊了些小了些，但供暖和采光都不錯，郁芬?guī)€孩子住在那兒，清凈又舒服。

    養(yǎng)病的日子過得很平靜。郁青漸漸不再那么嗜睡，能起來小范圍地活動。雖然活動量還是不大，僅僅是在院子里遛遛彎兒而已。好在他現(xiàn)在上下樓，總算是不那么喘了。

    因為心里安定，他現(xiàn)在做什么都不慌不忙的。春節(jié)時潤生來家里，他把自己考慮了很久的事和潤生講了：他打算離開廠里，回學校去讀書，爭取畢業(yè)能留校做老師。

    高校教師那會兒雖然受人尊敬，但年輕的教職工收入和福利待遇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文科專業(yè)。他們在G大念書的時候，有時候夜晚路過校園后面的夜市，能看到生活拮據(jù)的年輕老師在那兒擺地攤做小生意。

    潤生聽了他這個打算，眉頭便深深地皺了起來。

    郁青很耐心地和他解釋，自己是慎重考慮了很久，才這樣決定的。兩個人的專業(yè)性質(zhì)不一樣，潤生的職業(yè)道路如果中斷重走，代價比自己要大得多。而且因為潤生崗位特殊，如果辭職，要有三年脫密期不說，領導大概率也不會批準的——他在設計院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小團隊的核心之一了。但自己就不一樣了：翻譯這個專業(yè)，就業(yè)是相對比較靈活的。能留校當然最理想；留不下，畢業(yè)后去其他單位也不影響什么。

    總而言之，不管從哪方面看，如果有個人要離開，那個人只能是郁青。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你看，事實也證明，我這個身體素質(zhì)，好像不太適合強度過高的工作。你就當是我偷懶吧?！?/br>
    潤生思索了半天，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事兒先等等再說吧?！?/br>
    “什么叫再說啊?！?/br>
    “就是再等等看?！睗櫳靡环N哄小孩的語氣道：“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其他的不要想?！?/br>
    郁青認真看著他：“怎么了，是廠里有什么事么？”

    “倒也沒什么大事。”潤生安慰道：“就是聽領導說，廠里要重新整合資源，各部門人事方面會有調(diào)整。春節(jié)之后大概就有眉目了。可能把西廠區(qū)這邊的研究和技術人員往其他兩個廠區(qū)分流。我覺得這種時候，應該觀望一下，看看情況再做決定?！彼α诵Γ骸皼]準兒我之后會被調(diào)到試飛院去呢。真要是那樣，你也不用折騰了?！?/br>
    郁青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反正只要兩個人能互相理解，很多事現(xiàn)在也不著急了。

    春節(jié)過完，潤生陪他去醫(yī)院復查，他的心臟功能差不多完全恢復了正常，除了二三尖瓣仍有輕微的返流外，已經(jīng)看不出生過那么嚴重的病了。醫(yī)生說能恢復成這樣相當不錯，鼓勵郁青開始適當進行溫和的運動，注意營養(yǎng)和睡眠，要是有時間，可以三個月后再來復查一次。可能到時候這些小問題也沒了。不過就算還有，也不用太擔心，郁青年輕，只要平時注意休息，問題不大。

    整個復查過程里，郁青很放松。倒是潤生啰嗦得都不像他了。最后醫(yī)生被問煩了，指著潤生說，你這個家屬真是太緊張了，這么緊張，病人到時候沒事了，我看你要有病了……都講了沒事了嘛。

    潤生這才安心了。

    兩個人出了醫(yī)院，潤生一路上嘴角都是高高翹著的。天氣轉(zhuǎn)暖，風沒那么冷了。他在人流稀少的小巷里悄悄牽住了郁青的手。

    生活平平淡淡，倒也踏踏實實。郁青聯(lián)系了老師和讀研的同學，打聽了一下考研的事。雖說廠里那邊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可是閑著也是閑著，看看復習資料，就當是充實自己了。

    沒想到病假快結(jié)束的時候，大院兒里開始隱隱有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先是說今年取消了福利分房，緊接著馬上又講要調(diào)整車間生產(chǎn)規(guī)劃。

    到了三月初，郁青休完病假回去上班的時候，廠里已經(jīng)比他記憶里冷清了許多。那會兒西廠區(qū)好幾個車間都停工了。

    翻譯室也不像從前那么忙碌而安靜了。好幾個工位空了下來，有年長的同事在百無聊賴地看報紙。大伙兒見他回來了，紛紛過來寒暄問候。問完了，又各自帶著一點兒憂心或者無奈的樣子，回自己的工位上去了。

    主任不在，郁青主動問同事，有沒有什么工作要做。同事在他對面喝茶，搖了搖頭。

    于是郁青進廠這么長時間，頭一回遇到了上班居然無事可做的境況。

    關于為什么廠里一下子成了這樣，說什么的都有。有說是飛機項目沒能通過驗收，導致廠里資金出問題的；也有說是研發(fā)項目進展一直不順利，上面要取消項目，不給撥錢了；還有說是系統(tǒng)內(nèi)部整改，或者領導班子起了糾紛的；最可怕的一個傳言是，176廠要倒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