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圣彼得的送葬隊伍
晴空萬里。 雖然是這種季節(jié),但悉心照料的草坪綠得賞心悅目。草皮很短,一踏便感覺得到彈性,反射著明亮的陽光。 我來到位于目黑區(qū)一角小巧的洋樓。這是昭和前期落成的建筑物,經(jīng)過不斷的修整和補強,外觀維持著建筑物當(dāng)時的原狀。這是私人建筑物,但沒有住戶,從一樓客廳到陽臺開放為餐廳,據(jù)說也常被包下來舉辦婚宴等活動。 草坪庭園另一頭有玫瑰園。規(guī)模雖小,但也有溫室,里面綻放著種類繁多的蘭花。 店里的人請我到陽臺座,但我決定在庭院等。我喜歡草坪。陽臺擺著一張白色圓桌和兩把椅子,如果是盛夏,應(yīng)該會豎起遮陽傘。 雖然頗冷,但今天沒有風(fēng),待在陽光下就夠溫暖。 看看手表,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八分鐘。 岳父——今多嘉親,無論參加任何會議或面談,都一定會在五分鐘前現(xiàn)身,不多也不少。 ——就算早到,也會在別處等到五分鐘前嗎? ——是啊。五分鐘前是最好的。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不會讓對方覺得「久等」,或是「讓對方等了」。三分鐘太短,十分鐘太長。 岳父應(yīng)該也準備如此對待我吧。 這陣子只要一個人獨處,就會想起許多事。腦袋深處會任意重播起畫面和聲音,但現(xiàn)在相當(dāng)安靜,什么念頭都沒有浮現(xiàn),多虧庭院的景色。 這也是岳父刻意的安排吧。 「今多先生到了?!?/br> 穿白上衣與黑長裙的店員恭敬地前來通知,我從椅子上站起。 今多嘉親一身駝色大衣,有光澤的布料很美。 那件大衣是去年圣誕節(jié)我和菜穗子挑選的禮物。 ——爸一定會說太招搖,但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大衣使用義大利羊毛,輕盈得像羽毛。價格當(dāng)然不菲,且僅此一件,不過并非訂制品。事實上,對矮個子的岳父太長了些,衣擺直到腳踝上。 就是這一點好,菜穗子解釋。 ——不覺得看起來像禁酒令時代的黑幫老大嗎? 岳父戴了頂軟呢帽。帽子和大衣都沒寄交給店員,蹬著光亮的皮鞋踏過草坪往我走來。 他停下腳步,輕輕張開手。 「如何?」 我不解地偏著頭。 「看起來像西西里黑幫的老大吧?」 我不禁微笑。岳父一開始靦腆地笑,漸漸由衷露出笑容。 我們在小圓桌兩旁,面對庭院坐下。 「好美的庭院?!?/br> 陽光照得岳父瞇起眼。 「原本我想造一座這樣的庭院。」 不知為何,成品不如預(yù)期,他說。 「我將腦中的形象確實傳達給建筑師和造園師,無奈本體的房屋不是洋樓,最后還是日式庭園比較契合。舊宅那邊也許可以,但土地面積不夠?!?/br> 岳父的舊宅,是現(xiàn)在今多財團當(dāng)成別館的地方。就是集團廣報室所在的那棟大樓。 咖啡端來。白上衣搭黑長裙的店員帶著靜謐的笑,服務(wù)結(jié)束,隨即離開。 岳父喝紅茶習(xí)慣加一堆砂糖,但只喝黑咖啡。 「今天要送去登記?」 開門見山。 「對,聽說是這樣?!?/br> 我就要喪失稱呼這個坐在身旁,儼然黑幫老大的財界臺柱為「岳父」的資格。 「我勸她要不要暫時分居。」 岳父津津有味地品嘗咖啡。 「但菜穗子個性如此?!?/br> 「是的?!?/br> 「一旦下定決心,就急著做到。不確實做出了斷,不能甘心。」 「我明白?!?/br> 「她還這么說:為了再次重逢,得先好好分開一次?!?/br> 草坪反射燦爛陽光。 「你覺得有機會重逢嗎?」 我沉默良久,尋思合適的話。岳父沒看我,望著與我相同的方向,靜待回答。 「若有緣,想必能重逢吧。」 這樣啊,岳父說。 「很遺憾變成這樣的結(jié)果?!?/br> 岳父垂下視線,輕輕搖頭。 「你沒理由向我道歉。那是菜穗子的人生,是你的人生?!?/br> 我放下咖啡杯,輕輕摩娑手指。即使待在陽光下,指尖依然會變冷。 岳父不肯望向我。 「你和菜穗子仍是桃子的父母?!?/br> 「是的?!?/br> 「從你們的個性來看,應(yīng)該是你們徹底討論過的結(jié)果。慎重起見,我還是想確認一下。把桃子交給菜穗子,是你的意思嗎?」 「是的?!刮易⒁曋栏傅膫?cè)臉?!敢运F(xiàn)在的年紀,非常需要母親?!?/br> 「不需要父親嗎?」 「需要,但迫切的程度不同?!?/br> 「探視怎么安排?」 「兩周一次,電話或簡訊隨時聯(lián)絡(luò)?!?/br> 桃子的學(xué)校活動一定會參加。 「那孩子能理解這樣的事嗎?」 「我告訴她的時候,感覺她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br> 從今以后要分開生活。我這么說,桃子哇哇大哭,不愿接受。但我認為她內(nèi)心是冷靜的,隱約有所預(yù)感的事情終于發(fā)生。 小孩子非常聰明。可能她有所領(lǐng)悟,早已察覺。 「她學(xué)校的朋友中,也有單親家庭的孩子?!?/br> 岳父緩緩點頭。 「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仍有足夠的客觀性,明白父母離婚,并不等于世界滅亡。我們的社會已成熟到這種地步,或者衰退到這種地步,是哪邊呢?」 這不是尋求答案的問題。 「我得向你道歉?!?/br> 我就是為此找你出來,岳父說。 「不,岳父——」 「噯,先聽我說。」岳父微微抬手制止我。「你想娶菜穗子時,我提出交換條件,要你辭掉當(dāng)時的工作,加入今多財團。」 我望著岳父的側(cè)臉點頭。 「我不是想監(jiān)視你,也不是想瞧瞧你有多少斤兩。」 我應(yīng)該先告訴你,岳父繼續(xù)道。 「只不過,我……」 岳父欲言又止,這是極為罕見的事。 「我希望你能理解?!?/br> 燦陽忽然隱蔽。抬頭一看,一團云經(jīng)過太陽前方。 「我把菜穗子從財團切割出去??紤]過她的立場、個性和健康等一切,認為這樣做比較好,毅然決定切割?!?/br> 所以,菜穗子成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但我終究沒將她與財團帶來的財富切割?!?/br> 「這是當(dāng)然?!刮覒?yīng)道。 「然而,這是很危險的。」岳父接著說?!肛敻徊皇翘焐系粝聛淼亩Y物。財富是由無數(shù)的勞力所創(chuàng)造,然后才能擁有??墒堑K于我,菜穗子沒辦法體認到這一點?!?/br> 「我想她理解的?!?/br> 「她是理解,但沒能體會?!?/br> 岳父總算望向我。 「所以,我希望你能肩負起這個角色?!?/br> 成為巨大組織的一員,感受在其中工作的人們無數(shù)想法的一部分,無論是歡喜、憤怒、充實或挫折。 「我希望透過你,能讓菜穗子去體會、去了解,身為今多嘉親的女兒是怎么回事。在我一手打造的財富傘下生活,又是怎么回事?!?/br> 頭上的云飄過,太陽露臉,耀眼的冬陽重回天空。 「同時,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立場,及身為今多家一員的立場。如果你不了解,就無法在需要的時候做出適切的應(yīng)對。」 我也沒辦法長命百歲,岳父微笑道。 「失去我這堵高大的城墻時,財團也會出現(xiàn)變化。菜穗子的哥哥們會像我所做的那樣,保護菜穗子吧。但他們不是我,不是菜穗子的父母。他們各有家庭,也有與我無關(guān)的人際關(guān)系?!?/br> 不知會有怎樣的變化,又會如何變成現(xiàn)實。 「可能會有人想把菜穗子拱出來,利用她。菜穗子也許會聽從那些人的話。屆時,我希望你成為菜穗子的城墻——不同于我和菜穗子哥哥們的城墻?!?/br> 因此,我把你招進財團——岳父解釋。 「初次見面,我就明白你不是被一時激情沖昏頭,而是真心愛著菜穗子,所以我想依靠你。雖然是艱辛且吃虧的角色,但我認為你足以托付?!?/br> 我垂下頭,逃避岳父的視線。 「我應(yīng)該先告訴你。」 可是——他微微聳肩。 「如果一開始就說這么多,即使是你,也會嚇得落荒而逃吧。我不希望阻撓一生一次的戀情開花結(jié)果,被菜穗子怨恨一輩子?!?/br> 我很抱歉,我說。 「不必道歉,你做得很好?!?/br> 岳父嘆息著,又是一笑。不是微笑,而是大大地笑。 「瞧瞧,這個結(jié)果,你和我都始料未及吧?菜穗子居然主動說不想一輩子活在城墻里?!?/br> 人真是堅強哪——岳父說。 「有著想活得更好的意志。光是安逸,無法滿足?!?/br> 「是岳父把菜穗子教導(dǎo)成那樣的人,不滿足于安逸的女人?!?/br> 岳父注視著我,仿佛感到炫目般眨眨眼。 「謝謝。」 我無法抬眼。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菜穗子的成長也需要你。沒有你,就沒有現(xiàn)在的菜穗子。」 是你拉拔菜穗子。 「可能桃子也有出一份力。成為父母后,不僅是扶養(yǎng)孩子,自己也會成長。是孩子讓父母成長?!?/br> 我頻頻點頭。 「這不是失敗?!乖栏刚f?!改銈兊幕橐?,還有我同意你們的婚姻,及至今為止的生活,都不是一場失敗。因為你們的成長,過去的框架漸漸容不下,所以你們才會脫離框架。我會這么想,是出于老人的任性嗎?或者是太寵溺孩子?」 你成為縮小版的父親。 菜穗子這么說。我也成為她的城墻,成為她的框架。 如果能再次邂逅,必須在城墻外、框架外重新相逢。 「離別真是心酸?!?/br> 岳父仰望冬季的太陽。 「教人痛苦得胸口仿佛要被撕裂,每個人都是如此。但若一個月后看到你,你還是這張臉,就是我看走眼?!?/br> 是的——我點點頭,總算抬起臉。 「橋本送來辭呈?!?/br> 果然如此。 「我沒收下。我命令他前往旗下的其他公司,要他從頭干起。如果他還是想辭職,再送辭呈過來?!?/br> 岳父又輕笑。 「其實,收到你的辭呈時,我也想這么做。我想告訴你:不許你辭職,不管是以何種形式,你都要待在財團里,找出自己的活路?!?/br> 既然身為菜穗子的丈夫,必須與財富的泉源連結(jié)在一起。不管多難受、多如坐針氈,都是我的職責(zé)。 「女人真是可怕?!?/br> 岳父忽然冒出一句,我眨眨眼。 「雖然是自己的女兒,但菜穗子成為可怕的女人。橋本這次付出的學(xué)費可昂貴了?!?/br> 「他是戀愛了?!?/br> 岳父揚起笑容。表情開心,有些懷念。 「瞧你一副森的口氣。」 「森閣下嗎?」 岳父點點頭?!杆彩莻€浪漫男子,在經(jīng)濟專家中算是稀有動物。不,應(yīng)該說,具備那樣浪漫情懷的人,一般不會待在經(jīng)濟領(lǐng)域?!?/br> 雖然最后很遺憾——他接著道?!傅珜ι瓉碚f,那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最重要的是,森夫人也這么期望。之所以覺得遺憾,只是留下來的人感傷。」 「我也這么認為。」 「那對夫婦一直深愛著彼此,無法忍受離別——不論是任何形式的離別?!?/br> 真是浪漫主義者啊,岳父柔聲道。 岳父——我開口。 「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稱呼您了吧?!?/br> 我站起,立正行一禮。 「感謝您一直以來的關(guān)照,我從您身上學(xué)到數(shù)不盡的事?!?/br> 岳父抬頭望著我。「如果你覺得從我身上學(xué)到什么,那是令尊和令堂給你這樣的基礎(chǔ)。千萬忘記這一點。」 結(jié)婚后,待在今多嘉親這個財界人杰身邊,我動輒把他和自己的父親拿來相比。岳父非常耀眼、巨大,無論有沒有斷絕關(guān)系,父母在我心目中都變得愈來愈渺小。 岳父看穿我的想法,在最后一刻教訓(xùn)我:別搞錯了。 「身體不適的是令尊,還是令堂?」 我打心底驚訝。由于狀況演變?nèi)绱?,我甚至沒告訴菜穗子父親生病的事。我認為,現(xiàn)下再提及,只會平白讓她痛苦。 「我是聽園田說的?!?/br> 「總編——」 她應(yīng)該沒機會知道。 「園田是聽『睡蓮』的老板說的。聽說令兄到東京來?!?/br> 我忍不住按住額頭。 「務(wù)必珍惜你的父母。如果有什么我?guī)偷蒙厦Φ牡胤?,不必客氣,隨時來找我商量吧?!?/br> 「謝謝岳父。」 岳父也站起,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涼、瘦骨嶙峋,強而有力。 「往后可寂寞了?!?/br> 岳父用空出的手,拍一下我的肩膀。 「你再待一會兒吧?!?/br> 岳父離開,留下我一人。我踩著自己的影子佇立。 「爸爸!」 回頭望去,桃子從玫瑰園跑過來。她跑得很急,幾乎快跌倒。她穿蒲公英色的外套,底下是保暖的長褲。運動鞋是我和菜穗子送她的圣誕節(jié)禮物。 我張開雙手,桃子撲上來。 臉頰熱烘烘、紅通通的。 「是爺爺帶我來的,說開了許多玫瑰花,叫我一起來看。」 我什么都說不出來,抱緊女兒。 「爸爸?!固易哟鴼庾⒁曃??!改阋ズ苓h的地方吧?」 我沉默著,點點頭。 「mama說,爸爸要去旅行?!?/br> 一定很遠吧,她說。 「對不起。」 桃子緊緊抓住我的衣領(lǐng),臉湊得更近。 「爸爸會回來吧?」 總有一天會回來吧?她問。 「就像佛羅多和山姆,像國王那樣?!?/br> 是《魔戒》的角色。親子三人一起觀賞那部恢宏的電影,仿佛是遙遠的過去。 「是啊,我會回來?!?/br> 無論我的歸宿在哪里,我都會回去。 那個時候,桃子會變成怎樣的女孩呢?我的暮星【注:影射《魔戒》中的精靈公主亞玫】。 我會守護著我的公主成長。菜穗子說得沒錯,我們會看照著她。即使身在遠方,即使不是攜手一起。 「爸爸也要去『末日火山』吧?」 我會等你回來,桃子說。 「我會等爸爸回來?!?/br> 如同那天晚上菜穗子在車中對我做的那樣,我也捧住女兒小巧的臉蛋。 「等待的時候,你要好好長大。不可以忘記長大喔?!?/br> 「嗯。」 我的暮星,瞳眸如星子般閃耀,照亮我的前程。無論今后我將前往何方。 ※ 「真好,我也想一起上車。」 月臺擁擠的人潮中,足立則生悠哉地說。 「我好幾年沒搭過特急。」 「愛搭就搭啊,想去哪就去哪?!?/br> 我們在新宿車站的月臺上,等待特急列車「azusa號」。我決定先回故鄉(xiāng)一趟。我會關(guān)注父親的病況,不管以何種形式,在老家留到事情告一段落。 告知往后的預(yù)定后,足立則生與北見母子便來為我送行。剛道別完,北見夫人和司就不見人影,不曉得去哪里。 「杉村先生啊……」足立則生難以啟齒似地扭捏著,「聽說你碰上許多事……」 我向北見母子提過辭職和離婚的事,想必他是從兩人口中得知。 「讓你擔(dān)心了?!?/br> 足立則生害臊地笑?!府?dāng)下我嚇一跳,不過倒也不是那么擔(dān)心。但是,現(xiàn)在我很擔(dān)心?!?/br> 他的表情一沉。 「杉村先生看起來受傷很深?!?/br> 我撫摸下巴。 「臉頰凹下去,體重是不是也掉一大半?」 「我倒是沒感覺?!?/br> 「應(yīng)該是無暇關(guān)心自己吧?!?/br> 月臺廣播響起,「azusa號」按預(yù)定時間進站。 「我這人不成材,不會說什么了不起的話,可是……」 足立則生握緊忸怩絞動的手指,忽然變得一本正經(jīng)。 「人生是可以重來的,不能放棄。」 他害羞不已,握拳抹抹鼻子。 「人們不是常這么說嗎?杉村先生也說過吧?」 我記得的確說過,也對坂本這么說過。為別人打氣,是多么容易啊。 「杉村先生不是會輸給打擊的人吧?我相信你。」 我尋找合適的話語,最后回道: 「謝謝?!?/br> 北見母子回來了。他們好像是去買東西,司提著塑膠袋。 「這是便當(dāng)和茶?!?/br> 「啊,讓你們費心?!?/br> 「現(xiàn)在還有賣冷凍蜜柑,我忍不住就買了。杉村先生不討厭冷凍蜜柑吧?」 「啤酒呢?」足立則生問。「男子漢的一人之旅,怎能沒有啤酒相伴?」 列車出現(xiàn)在鐵軌彼端。 「保重?!?/br> 「我會的,謝謝你們。」 「要傳簡訊喔。」 「嗯?!?/br> 「回東京時記得聯(lián)絡(luò),我來接你?!?/br> 雖然不知會是何時,我們還是如此約定。 列車滑入月臺,眾人的頭發(fā)和圍巾隨風(fēng)飄動。 「那我走了?!?/br> 我邁出腳步。帶著小波士頓包,還有便當(dāng)茶水和冷凍蜜柑。 「杉村先生,等一下?!?/br> 足立則生喊住我。我回頭,北見母子也別有深意地望著他。 「你應(yīng)該會空閑一陣子……」 考慮一下吧,他說。 「考慮要不要真的繼承北見先生?!?/br> 我眨著眼,北見夫人和司都在笑。 「我們?nèi)齻€討論過,杉村先生絕對適合當(dāng)偵探。」 我笑著揮手,三人也向我揮手。 「azusa號」離開新宿車站,我透過車窗看見三人的笑容。 明明是返鄉(xiāng)列車,卻猶如出發(fā)。系緊鞋帶,背上行囊,整裝出發(fā)。 路途遙遠,但我知道旅程的目的地在何方。 我的「末日火山」在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