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司和美穗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

    對面坐著的是蓮和優(yōu)衣。

    對于突然來訪的真司，蓮只是說一句「進來」便把他們帶進了房間。

    「正好我也找你有事兒」

    蓮看著真司說道。

    「什么事？」真司問道，「難道說你終于下定決心不當(dāng)契約者了嗎？」

    「那個女人是？」蓮把目光移到美穗身上，問道。

    這位是花夢，真司介紹道。而美穗則低下了頭，同時說著請多關(guān)照。

    「這之后還要互相殘殺呢，打招呼就免了」

    「啊、說的也是?？赡艿脑掃€請您能盡快去死呢」

    美穗向上瞟著蓮，微笑著說。

    這種奉承一般的笑容讓真司有點生氣。

    這個女人肯定只要見到男的不管是誰都會擺出好臉色沒錯，肯定是一直就這樣活過來的，明明還表現(xiàn)得很喜歡我，搞什么嘛！

    「那位是？」這回是真司指向優(yōu)衣問道。

    「**」蓮不假思索地答道。哦哦、這樣啊，真司點點頭，卻突然覺得不對勁而陷入了沉思。**？那是什么？是不是跟蠔油聽錯了？不、不對，這個女人不可能會是蠔油，又不是在做菜。

    「到底是什么啊，**?！拐嫠窘谐雎晛?，「你不是已經(jīng)有惠里小姐了嗎！」

    「所以才說是**啊。嘛、那種事怎么樣都好，先說說你是來干嘛的吧」

    「**到底是什么?。　?/br>
    「要回去嗎？」

    無言以對的真司坐回到沙發(fā)上。

    「……從那之后，我考慮了很多」

    平靜了心情后，他開口道。

    「稍微有些能夠理解蓮和美穗的想法了。對人來說，不想失去重要的人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但是，果然還是覺得為了那個就要去奪走別人的性命還是不對的。不管是遇到了多么悲傷的事，都應(yīng)該去承受并且活下去不是嗎？大家都是這么做的。對無能為力的事，去接受它并且活下去才是應(yīng)該的」

    「你就是為了說那種無聊的通俗論才來的嗎？」

    蓮的臉上流露出露骨的侮蔑表情。

    「你、你說無聊？我又沒有說錯！」

    美穗刻意打了個哈欠，對真司吐氣，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聽。

    「再說，你所說的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事情」蓮繼續(xù)道，「比如就算我要放棄做契約者，也得先準(zhǔn)備好另一個契約者來繼任，明白嗎？」

    「那個我也在想啊」真司探過身子，「我倒是有一個對策，那就是你們?nèi)挤艞壠跫s者，選我當(dāng)后繼者就行了」

    「你說什么？」美穗叫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們也知道的吧，契約者大戰(zhàn)的規(guī)則。在那上面沒寫契約者不能擁有復(fù)數(shù)個徽章不是嗎。也就是說全部人都把徽章讓渡給我就行了，那樣一來我就會成為最后的勝利者，因為那時候已經(jīng)沒有要戰(zhàn)斗的對手了」

    「然后呢？」美穗追問道，「你要怎么做？」

    「我想只要確定了勝利者，那個影子一樣的家伙就一定會出現(xiàn)，你們也見過的吧，那家伙大概就是契約者大戰(zhàn)的組織者。我會和那家伙好好談?wù)?，要他關(guān)閉鏡世界，再也不組織契約者大戰(zhàn)」

    「那種事真的做得到嗎？如果可能的話就把我的愿望、不、把大家的愿望全部交給你去實現(xiàn)，那樣一來把徽章交給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能的」

    對于美穗的戲言，蓮馬上回應(yīng)道。

    「就算你真的能夠拿到所有的徽章，成為最后的勝利者，你的愿望也不可能會實現(xiàn)。組織者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實現(xiàn)勝利者的愿望，那只不過是誘餌」

    「你為什么會知道那種事啊」

    「組織者既不是神明也不是惡魔。我想，大概是優(yōu)衣的哥哥」

    優(yōu)衣聽到三人的談話，才第一次明白了蓮進入鏡世界的理由。蓮是在那個世界戰(zhàn)斗，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蓮的確有付出性命也一定要實現(xiàn)的愿望。不僅如此，直覺也告訴她蓮的說法是正確的。為了把人類帶入鏡世界，首先必須要知道鏡世界的秘密，而那樣的人除了哥哥以外，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

    「優(yōu)衣是？」

    真司再一次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不錯，優(yōu)衣在以前曾經(jīng)去到鏡世界并見到了自己的哥哥。本來我也以為沒有人能在那個世界活著的」

    「她的哥哥嗎……但是、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按她說的來看，應(yīng)該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開了鏡世界的大門并且獲取了其中的知識，并且那知識看來是能讓所有者超越生死的樣子呢」

    「但是既然組織者是優(yōu)衣的哥哥，又為什么還要特意組織契約者大戰(zhàn)呢？」

    「問題就在這里，優(yōu)衣，你有什么線索嗎？」

    「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契約者大戰(zhàn)是神或惡魔之類超越了人類的智慧的存在組織起來的，但是既然是個人類的話，那家伙就一定有著要通過我們的戰(zhàn)斗去達成的目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城戶，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也是無法結(jié)束契約者大戰(zhàn)的」

    「等一下」站起來的美穗瞪著優(yōu)衣，「我們的愿望到底會不會實現(xiàn)？」

    「我不知道」蓮答道，「不管是契約者大戰(zhàn)的目的，還是愿望是否真的能實現(xiàn)，不去戰(zhàn)斗的話什么都不會知道」

    美穗繼續(xù)盯著優(yōu)衣的臉，突然，她的臉上露出了膽怯。但，蓮和真司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優(yōu)衣承受著美穗的視線，隱隱露出了微笑。

    優(yōu)衣說了個謊，如果戰(zhàn)斗的組織者真的是哥哥的話，有關(guān)那個目的的線索，她其實一清二楚。

    那就是我。

    哥哥是為了我才組織戰(zhàn)斗的。

    因為那可是哥哥啊。

    哥哥是只為了我才活著的，只為了，保護我。

    「那個女人……是叫優(yōu)衣吧，她絕對很奇怪」

    美穗把手塞到夾克的口袋里，倚著還在施工中的大樓的承重柱。

    「奇怪？哪里啊？不是個很漂亮的人嗎」

    真司靠在邊上的承重柱上，享受著從鋼筋中灑下的月光。

    從蓮的家里出來時，已經(jīng)是午夜了。

    他們兩個就那樣一言不發(fā)地散步，中途美穗說著「有話要說」就把真司帶到了這個施工中的大樓里。

    「嘛，雖然真司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說好呢，感覺像是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伸出的手會穿過身體那樣」

    「別說這么讓人不舒服的話」

    「對，很讓人不舒服啊，那個女人」

    「所以說別在還不怎么認識的人背后說壞話??！」

    「真司一直都是這樣呢」

    「你在說什么??？」

    「一直說的自以為正確的話，到頭來問題卻一個都沒解決。契約者大戰(zhàn)不就是嗎，如果那個叫蓮的人說的話是真的，那么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是沒辦法結(jié)束的」

    「不去做是不會知道的吧！再說，剛介紹給我們的女性的哥哥就是搞了全部這一出的人，這種事根本沒辦法相信」

    「我就相信啊，比起真司，蓮的腦袋更加好使」

    「哪能這樣??！」

    「而且，我們本來就已經(jīng)在很難以置信的狀況下了不是嗎，就算再發(fā)生什么也不足為奇」

    「總之，你先考慮下你自己吧。把徽章讓給我，然后把大戰(zhàn)的事情忘掉就好！」

    「才不要。我要殺掉淺倉威，讓我的父母復(fù)活。你要我說幾次啊？」

    「所以我都說你錯了啊，你才是要我說幾次??！你是逼要我殺你嗎？我是辦不到的！我不會對你下手的！」

    「那我來下手！已經(jīng)受夠你了，給我消失吧！真司！」

    美穗歇斯里地地叫道。

    從黑暗中飛來的碎石塊準(zhǔn)確命中了真司的額頭。

    「好痛！你竟敢……」

    真司捂著額頭蹲下來，從指縫間滲出了殷紅的血。

    「去死吧！只要你消失了……我就能不再有煩惱地去戰(zhàn)斗了！」

    美穗揮起鐵管，對準(zhǔn)抬起頭的真司沖過來。

    「住、住手！」

    在慌忙后退的真司的鼻尖前，鐵管掠過空氣砸到了支柱上，發(fā)出了沉重的響聲。

    （這家伙，來真的嗎）

    雖然看不清身在暗處的美穗是什么表情，但是，那涌動在全身的殺氣是真的。

    美穗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準(zhǔn)真司揮動鐵管。

    「冷靜點！你做這種事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真司沖進美穗懷里，緊緊抓住了她的腰。

    回過神來的時候，真司已經(jīng)在咬噬美穗的嘴唇了。

    鐵管咣啷一聲掉在地上，美穗伸手環(huán)住了真司的脖子。

    兩人的手指，開始急躁地互相剝?nèi)ヒ挛铩?/br>
    兩具裸體蒙上了月亮的光輝。

    真司的背彎成了一道弓，像是要把月光推回去那樣開始蠕動。

    美穗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真司的脊背。脖子像是要蛻皮那樣不斷伸縮。兩人的身體如彈簧的捕鼠器那般，始終不曾離開對方。

    在與真司告別并回到家里后，美穗從冰箱里取出了罐裝啤酒一飲而盡。

    用手指抹去鼻子下面的泡沫，再舔干凈。

    美穗趴在廚房里的桌子上，喃喃念道「啊~還是做了啊」。不僅沒有殺掉對方，還和他h了，這個真是沒有想到。

    我到底是怎么看待真司的呢？是喜歡嗎？

    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在一起真的會很開心，從來沒見過那么有趣的家伙。

    「嘛，算了」美穗不經(jīng)意間說出聲。

    我還是放棄思考吧，就算沒發(fā)生那種事，今天的信息量也已經(jīng)足夠大的了。

    美穗清空了腦內(nèi)的雜念，沉浸在與真司合體的余韻中。

    久違的舒服的h呢，今天就這樣睡吧，明天再想。

    在那之前先在喝罐啤酒，美穗抬起頭，卻看見優(yōu)衣就坐在面前。

    「怎、怎么回事？」美穗嚇得動彈不得，「你是從哪里進來的？難道說你跟蹤我？」

    讓您受驚了，非常抱歉。優(yōu)衣低下頭微笑道。

    「什、什么啊」

    喜歡別人是怎么樣一回事呢？要怎么樣才會喜歡上別人？

    果然這個女人有點奇怪，美穗想道，不，不是什么有點，而是相當(dāng)奇怪。

    你喜歡那個叫真司的人對吧？

    優(yōu)衣繼續(xù)道。

    那就教教我吧，要怎么樣才能喜歡別人？

    「為什么會知道那種事？」

    美穗非常生氣，她不想被今天才第一次見的人說得好像完全被看透了一樣，更何況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是很清楚的，優(yōu)衣答道。

    因為我能夠映出別人的心情。

    她在說什么啊，美穗想道。

    「你沒有喜歡過別人嗎？」

    總之先試探性的問一下。

    有啊，不過，那還不夠。我的愛不是普通的愛。

    果然完全聽不懂。

    美穗在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墻上的鏡子，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在那里面，并沒有映照出優(yōu)衣的身影。

    「你是不可能的」美穗直視優(yōu)衣道，「你是不可能喜歡上別人的，想問理由的話你自己應(yīng)該也很清楚，快點兒給我回去吧」

    真是個好人呢，你。

    優(yōu)衣的嘴唇浮現(xiàn)出淡淡的微笑。

    蓮也是個好人，真司先生也是個好人，大家都是好人卻還要互相戰(zhàn)斗，真是不得了的事呢。

    優(yōu)衣的身影就那樣消失了。

    在惠里的病房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生命維持裝置上那小小的指示燈。

    此時此刻，優(yōu)衣到來了。

    心電圖上的信號按照有規(guī)律的節(jié)拍繪出了惠里的心跳。

    床頭柜上，探病的薔薇仿佛在黑暗中燃燒一般盛開著，是蓮或是真司送來的花吧。那兩個人總是像說好的那樣交替著來探病。

    優(yōu)衣俯下身，注視著沉穩(wěn)的睡著的惠里的面孔。

    毫無防備的臉啊，就像盛開后就要凋零的薔薇一樣。

    這個女人太狡猾了，優(yōu)衣想道。

    只是在那里睡著都能愛著別人，被別人愛著。愛著蓮，又被蓮愛著。

    優(yōu)衣向生命維持裝置伸出手。

    不過，這個女人的性命現(xiàn)在就掌握在我的手上。只要切斷電源，一切就結(jié)束了。

    把她殺掉的話，蓮就會愛上我的吧？

    對于愛著我的蓮，我也會愛上他的吧？

    我能作出改變嗎？

    如果能作出改變的話，哥哥所做的事也就有意義了，去接受哥哥想要給我的也不錯。

    優(yōu)衣的指尖觸碰到了開關(guān)，但在接觸的瞬間又馬上離開了。

    辦不到。

    就算我殺了這個女人，蓮也不會愛我的。倒不如說，會愛她愛得更深。

    這樣就好了。優(yōu)衣開始嘲笑自己。

    就算蓮愛上了我，我也不會愛上蓮，對于會愛上我的蓮，我一定會相當(dāng)憎惡的吧。答案早在一開始就給出來了。

    我能做到的事只有一個。

    翌日，優(yōu)衣向蓮告別了。

    我已經(jīng)，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是嗎，稍稍過了一會兒，蓮回應(yīng)道。

    是的，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蓮對自己重復(fù)道。

    從一開始就只是這樣的關(guān)系，他目送著她的離去。

    優(yōu)衣也從醫(yī)院消失了。

    雖然除了優(yōu)衣，還有另一位惠里的主治護士，蓮和她談話的時候才第一次得知優(yōu)衣的不存在。

    這是怎么回事呢？護士對皺著眉頭的蓮問道。

    從一開始就沒有那樣的人，惠里小姐的護士只有我而已。

    優(yōu)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真正見過優(yōu)衣的人只有我和真司還有美穗，蓮在心中確定。

    那么，為什么只有我們……

    難道是因為我們是假面契約者嗎？契約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說是鏡世界的居民。

    而優(yōu)衣也是那一側(cè)的人。

    又或者說優(yōu)衣就是惠里的意識，借走了別人的人生也說不定。所以才會在想要當(dāng)上護士的惠里面前，以護士的身份出現(xiàn)，來接觸我。

    如果契約者大戰(zhàn)的組織者是優(yōu)衣的哥哥的話，蓮相信自己已經(jīng)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他應(yīng)該就是在尋找生命了，尋找能夠給予優(yōu)衣的新的生命。

    就算最終勝利者的愿望能夠?qū)崿F(xiàn)，也應(yīng)該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吧。比如說在實現(xiàn)了愿望之后就要奪走生命之類的。

    正合我意，蓮想道，只要能讓惠里醒過來。

    我已經(jīng)，不會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