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護(hù)女之心（三）

    眾人目送白騰蛟飄然遠(yuǎn)去，這才回過頭來。

    一時(shí)間院內(nèi)院外，樓上樓下，近百道目光都射到呆立不動的鄒明身上。

    但見他臉上肌rou痙攣，咬牙切齒，神色猙獰可怖，身子簌簌顫抖，也不知是斷臂傷處疼痛難忍，抑或是心中羞憤不能自已，突然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搖了搖頭，嘶聲道“罷了，罷了！”

    一頓足，左手扶著斷臂，轉(zhuǎn)身向院外撐持著奔去。

    旁邊兩名弟子齊叫“師父，師父！”追近身來。

    鄒明橫腿一掃，砰砰兩聲，將那兩名弟子同時(shí)踢了個(gè)筋斗，頭也不回的徑自向南去了。

    一眾點(diǎn)蒼派弟子的眼光一齊轉(zhuǎn)而移到了在旁邊安坐不動的艾斜川臉上。一人低聲問道“師父，咱們還去‘碧云莊’嗎？”

    艾斜川連聲咳嗽，在一名弟子攙扶之下，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游目四顧，苦笑搖頭，嘆道“‘碧云莊’為師的是沒臉去啦，回山吧！這次從云南來中原接二連三的出丑，還嫌丟的人不夠么？嘿嘿，南海門，玄蛟島，不得了，了不得！這位白島主的護(hù)女之心，也算是‘驚世駭俗’啦。唉，今兒咱們‘點(diǎn)蒼派’算是真的栽了。罷了，會鈔，套車，備馬！”

    眾弟子答應(yīng)了，迅即依言而行。

    當(dāng)下兩名弟子扶著艾斜川上了車，一人飛身坐到車夫位上，一聲唿哨，擊鞭劈拍作聲，催趕騾子，當(dāng)先而行，余人騎了馬跟隨在后。

    眾目睽睽之下，車聲轔轔，騾馬嘶鳴，一行人垂頭喪氣的遠(yuǎn)遠(yuǎn)去了。

    酒樓眾人待“點(diǎn)蒼派”一行車馬走后，這才從竊竊私議變成大聲說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話題自是不離“南海門厲害”、“點(diǎn)蒼派出丑”、“‘灰頭土臉’真的灰頭土臉”了。

    鄭天豪唏噓不已，喟然道“想不到縱橫西南一帶的‘點(diǎn)蒼雙劍’，竟?fàn)枩S落到這步田地?？蓱z，可嘆！”一轉(zhuǎn)頭，見葉天涯望著天邊呆呆發(fā)怔，拍拍他肩膀，笑問“喂，葉兄弟，你在想甚么？”

    葉天涯一直在潛心思索適才白鄒二人交手時(shí)所使的招數(shù)，尤其是“蒼山十九劍”劍法的精義，愈想愈覺妙趣無窮。須知他自幼記性極佳，人又聰明好學(xué)，這當(dāng)兒盡已將鄒明的劍法一一牢記，一時(shí)間雖然未能全盤領(lǐng)悟，卻也已得其大要。

    他正自冥想之際，忽聽得鄭天豪之言，一驚之下，叫道“啊喲，我本想去向白前輩打個(gè)招呼呢，怎地一分心給忘了？也不知他老人家去哪里了？”

    鄭天豪笑道“不打緊。又不是日后見不著了。老弟，快請入座，你瞧桌上的飯菜要涼了，趕緊吃罷。”

    于是各人回座又吃。

    飯后會鈔下樓出店。五人又即催馬疾馳。

    須臾間順著青石板大路來到一所莊院前。放眼望去，那莊子白墻烏門，周圍小河圍繞，河邊盡是楊柳松竹，除了莊外懸著大紅燈籠之外，更無特異之處。

    葉天涯頗感意外“‘碧云莊’在江湖上的名頭好生響亮。我只道定是一座宏偉之極的建筑，不料看上去卻和尋常村寨一般無二，氣派全無，別說跟姬園相比，便是較之苑宅、百順鏢局，也是有所不及?！?/br>
    八名青衣羅帽、腰系紅帶的莊丁在大門外侍候，兩行排開。遠(yuǎn)遠(yuǎn)望見鄭葉一行客人到來，一人快步入內(nèi)稟告，余人則垂手肅立。

    五人按轡緩行，到得近前，各自翻身下馬。馮少飛捧了名貼待要上前呈送，忽見大門口閃出一人，一個(gè)洪亮的聲音叫道“啊哈，老遠(yuǎn)便見到青衫白馬、玉樹臨風(fēng)的漂亮哥兒，不消多猜，自然便是名動江湖的‘辣手書生’葉少俠啦。失迎，失迎！”

    卻是一名身穿嶄新繭綢長袍的中年漢子快步迎了出來，身后跟著一個(gè)老家人。那漢子身材高瘦，步履輕捷，英氣勃勃，正是十二連環(huán)塢的總瓢把子“翻江金鰲”歐陽松，又笑道“咦，原來還有‘百順鏢局’的老鄭啊。當(dāng)真沒想到，你這家伙居然會跟葉兄弟結(jié)伴同行。兩位貴客大駕光降，碧云莊蓬壁生輝。歐陽松有禮?！?/br>
    說著深深一揖。

    鄭天豪和葉天涯一齊抱拳還禮，一個(gè)道“歐陽二哥！”一個(gè)道“歐陽當(dāng)家的！”

    歐陽松滿臉堆歡，搶上前一邊一個(gè)，分別握住了二人的手，笑嘻嘻的道“好了，兩位都不是外人，不必拘這虛禮。老鄭，你就算了罷。葉兄弟，你可是初次前來，我要你記住了，以后到了‘碧云莊’便算是回到自己家啦。兩位，請移步客廳奉茶！”

    三人說說笑笑，攜手向大門走去。那老家人乃是碧云莊的羅管家，使個(gè)眼色，早有幾名莊丁上前，分別接過拜盒、賀禮及馬匹。

    羅管家、馮少飛等金槍門弟子跟在歐陽松三人身后。

    一進(jìn)大門，鼓樂手吹起迎賓樂曲，禮節(jié)甚是隆重。

    進(jìn)得莊來，但見三三兩兩的婢仆奔走來去，攀上爬下，人人大起忙頭，有的掛燈籠，有的結(jié)彩綢，更有的在壽堂內(nèi)懸著名人送的金字壽幛。處處布置得一片喜氣。

    鼓樂聲中，歐陽松當(dāng)先引路，呵呵笑道“明兒才是正日子。現(xiàn)下卻已忙得不可開交啦。家里有些亂，兩位可別見怪?！编嵦旌赖馈岸邕@話倒是有些見外了?，F(xiàn)下趕早來的，哪里是外人了？”

    來到客廳，只見椅子上都已上了紅緞套子，鋪著錦墊。歐陽松和鄭天豪、葉天涯三人說著話，分賓主坐下。

    馮少飛等三名弟子卻無坐位，各自垂手侍立。

    說話之間，莊丁已獻(xiàn)上茶來。歐陽松聽說“金槍門”掌門人宋玉福雙目已毀，不能親至，這才委托其師弟鄭天豪、大弟子馮少飛等專程致賀，連聲稱謝，忽地嘆了口氣，搖頭道“當(dāng)日江南‘藏劍山莊’一別，忽忽數(shù)年，想不到宋兄竟?fàn)栐獯瞬恍??！?/br>
    又道“既然‘虎嘯中州’宋掌門現(xiàn)下便在穎州城，改日我也得到貴鏢局瞧瞧這位故人去?！?/br>
    鄭天豪遜謝了，微笑道“說將起來，令尊歐陽老爺子金盆洗手已有十年了吧。這幾年來得見他老人家尊范的，可謂寥寥無幾。兄弟能有機(jī)緣向‘江淮大俠’磕頭請安，討一杯壽酒喝，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br>
    兩人寒暄得幾句，歐陽松又向坐在鄭天豪下首的葉天涯點(diǎn)頭一笑，說道“葉兄弟，適才‘南海門’的白島主與‘點(diǎn)蒼派’的鄒二爺當(dāng)眾比武較量之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吧？經(jīng)此一戰(zhàn)，‘點(diǎn)蒼雙劍’已成為江湖上的笑柄啦。白島主這一招‘替女出頭’可漂亮得很哪。‘灰頭土臉’乎，‘灰頭土臉’矣！哈哈。”

    葉天涯一怔，心想“歐陽當(dāng)家的連適才白鄒二人比武之事也都知道了，當(dāng)真信訊靈通?！蔽⑽⒁恍?，拱手道“適才小弟和鄭總鏢頭適逢其會，湊巧途經(jīng)酒樓，此事倒是親眼所見。對了，說起來小弟這一路平安到達(dá)穎州，還得多謝歐陽兄呢。怎地不見石波石大哥？”

    歐陽松微微一笑，道“我差石舵主一早出門辦事了。待他回來，一定要讓他陪葉兄弟喝上幾杯。”心下暗贊“這后生年紀(jì)雖輕，卻也言語得體，做事把細(xì)，落落大方。他當(dāng)著鄭天豪之面謝我，自然不便明言那晚我派石波向他通風(fēng)報(bào)信之事。嗯，難怪兄長夸贊此子才思敏捷，文武雙全，是個(gè)不可多得的人才?！?/br>
    正敘話間，忽見一直在門外站著侍候的羅管家來報(bào)，又有賓客到來。

    鄭天豪不待歐陽松說話，放下茶碗，搶著道“歐陽二哥，咱們之間就別客氣啦。你還是先去招呼別個(gè)兒吧。我和葉兄弟隨便走走，觀賞‘碧云莊’風(fēng)景便是?！?/br>
    歐陽松也即站起身來，歉然道“當(dāng)真不好意思。家嚴(yán)午睡尚未醒來，暫時(shí)不能出來見客。這樣罷，兩位一路勞頓，大是辛苦，不如先跟羅管家到客房歇息一會兒如何？稍后我再陪兩位一起到敝莊到處走走?！?/br>
    鄭天豪搖頭笑道“又見外了吧。哈哈?！比~天涯微笑道“歐陽兄請便，不用客氣?！?/br>
    歐陽松告了罪，辭了出去。

    羅管家躬身笑道“鄭大爺，葉公子，請！”

    鄭葉二人齊道“有勞管家了?！?/br>
    羅管家引著各人穿堂過戶，來到西廂院內(nèi)。途中遇著不少婢仆匆匆來去，或提壺，或捧盆，或托盤，顯是伺候各路客人熱水茶點(diǎn)。

    羅管家將五人引到西北一排客房外，停步轉(zhuǎn)身，陪笑道“這里有四間房，可住六人。鄭大爺，葉公子，小老兒不敢擅專，你們自行挑一間如何？”

    鄭天豪道“也好?！睂θ~天涯道“兄弟，你自己先挑一間吧?！比~天涯忙搖頭道“還是鄭兄和馮大哥你們先挑吧?！?/br>
    鄭天豪一笑，道“那我替你做主了。就這一間吧。”

    葉天涯來到自己的客房。只見房中桌幾床帳、一應(yīng)起居之具齊備，陳設(shè)得甚是雅致。

    羅管家吩咐莊丁送上香茗后，這才躬身告退。

    本章已修訂。由于簽約的事未定，更新未能及時(shí)，歉甚。聽風(fēng)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