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正當眾人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只見得一彪人馬往這邊趕過來,相距還有六七丈外,馬上諸人便跳下馬來,牽著馬匹走了過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知道來人應當是鎮(zhèn)海軍的將領,趕緊起身讓開一條道來,守門的校尉顯然是認得來人,遠遠的便迎了上來笑道:“原來是陳將軍,快些將坐騎給我,相公有令,讓我等一見你便通傳?!闭f著便要伸手去牽來人的坐騎。 來人持馬韁的手一讓,笑道:“哪里當得起,某不過是節(jié)度府中一個押衙罷了。” 守門校尉卻是堅持伸手搶過來人馬匹韁繩,笑著低聲道:“您說的什么話,此番討伐明州趙賊,您領百人直撲敵軍腹心,斬殺敵將,奪其積蓄,府中諸將就屬您功勞最大,軍中上下哪個不是佩服萬分,眼見得便是要外放州郡了,那時小的想要到軍前去給您牽馬,只怕也要看您給不給小人這個機會了?!边@些給呂方守門的軍官不是呂氏宗族,便是淮上子弟中的親厚者,消息最是靈通,陳璋此番功大,料想前途遠大,趕緊先來結好,也好結個善緣。 陳璋見他這般,也不好再過堅持,笑道:“既然如此,便偏勞兄弟了,這馬兒這幾日跑的多了些,等會多喂些好料。” “那是自然,那時自然!”那校尉笑道,回頭對身后士卒喝道:“將這幾匹馬送到后邊馬廄去,先飲一點水,然后再喂料,料里多摻些麥子和豆餅。”說完后便要上前延請陳璋進門。 陳璋聽那校尉吩咐的也是內行話,正要隨他進府,右腿卻是一緊,低頭一看,卻是一個青衣年輕人抱緊了他的大腿,右手舉著一封帛書,沒口子的喊著:“陳將軍救命!” 守門校尉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勃然大怒,大聲喝罵,不由分說,便喝令手下軍士上前狠狠毆打起那年輕人來,那人倒也有幾分狠勁,既不伸手護頭,也不開口呼痛,只是一只手死死抱住陳璋的大腿,另一只手高高舉起那帛書。守門校尉見狀更是惱怒,反手拔出腰刀,一記刀背便砍在那年輕人的后腦上,將其打昏在地,可是此人還是一只胳膊死死的抱住陳璋的大腿,一只手高高舉著那封帛書。 原來那青衣年輕人正是先前在門前跪求的眾人中的一員,眼見得這般跪下去不是個辦法,眼見那守門校尉對陳璋這般恭維,以為其定然是呂方身邊的紅人,一咬牙便撲到陳璋身前,想要借這個機會將自己手中的帛書送到呂方那里,卻沒想到挨了這陣毒打。 守門校尉正要喝令手下將此人拖到一旁,卻聽到陳璋道:“罷了,這年輕人倒有幾分膽氣,莫要難為他了?!蹦切N咀匀徊粫榱舜巳诉`逆了陳璋的意思,趕緊躬身領命。陳璋自顧取了帛書納入懷中,又將那昏死的年輕人手臂解開,探了探鼻息,發(fā)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被打昏了,才站起身來對在一旁不安的圍觀的眾人道:“你們誰是這年輕人的親屬,扶他回去好生休息將養(yǎng),這封帛書我會替他帶給主公的。” 陳璋喊了兩遍,圍觀的人群方才走出兩個人來,畏畏縮縮的上前將這年輕人扶了回去。陳璋正要開口詢問這年輕人的姓名,可轉念一想他們這般情形下只怕也不會說實話,也就懶得開口,自顧往府內行去。 為王前驅 第390章 權謀 第390章 權謀 陳璋進得府門,便有侍衛(wèi)引領,不一會兒便到了明堂前,只見呂方站在堂上的臺階上,身后站著數人,都是呂方麾下心腹之人,竟然是呂方親自降階相迎,他趕緊搶上幾步來到階前,斂衽拜倒道:“末將陳璋拜見使相!” 陳璋膝蓋剛剛挨地,便只覺得手臂一緊,被呂方搶上一步扶了起來,抬頭一看,只見呂方臉上滿是親熱的笑容,一面把臂扶著陳璋一同上堂,一面爽朗的笑道:“免禮,免禮!你這番由海上進兵,端的辛苦了,來來來!你且坐下,將先前的情況一一說與某家聽聽!”呂方按著陳璋在自己身旁的椅子坐下,這明堂之上的座椅頗為奇怪,并不是像平常的一個主座在上首,其余的兩廂排開,而是四五張椅子團團圍著一張四方桌擺開,桌子上擺放著些許茶水點心,呂方一面招呼其余幾人分開坐下,一面對陳璋笑道:“陳將軍,今日請你來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我們幾個都是些武人,對你此次出海奔襲過程中還有許多不明的,請你為我等釋疑解惑罷了,大伙兒坐在一起討論些兵法罷了,這般坐的緊密些,也省得像平日那般排開聽得費勁的很?!?/br> 陳璋看了看左右那幾人,個個臉上都流露出渴望知曉的神色,他雖然不全相信呂方招他來只是為了探討兵法之事,可他也知道呂方城府極深,旁人往往到了最后關頭才能猜得出他行事的目的,加上旁邊那幾人都是武人,便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一下思緒,將自己從接到高奉天從臺州派回的信使,到強闖呂方府邸,通知呂淑嫻,又領數百兵丁出海遇到暴風雨,激斗一夜方才被吹到翁山島,巧遇明州軍船隊,最后巧妙的抓住了對方弱點,一擊致命,斬殺了敵將趙權,并俘獲敵方的補給船隊諸般事情。陳璋口才本來尋常,可他這一路經歷實在是艱險之極,可以說稍有一步行錯便是萬劫不復的結局,圍坐的幾人也都是久經戎行的老行伍了,從只言片語中便能猜想的到陳璋的不易,所以陳璋說完后,雖然礙著呂方在場不好開口贊嘆,可無一臉上不流露出敬佩之色。 “啪啪!”堂上猛然響起一陣掌聲,卻是呂方當先鼓掌起來:“好,如非你行事果決,奮勇一擊,臺、溫二州說不定已經落入賊手,局面已經不可收拾。說罷,這番你是想留在我府中還是想外放出去執(zhí)掌一州?” 呂方話音剛落,場中氣氛立刻冷了下來,其余幾人投往陳璋的目光中立刻多了幾分艷羨和嫉妒,呂方麾下諸將,能夠外放的不過陳五、徐二、范尼僧區(qū)區(qū)數人罷了,剩下的人無不盯著此次攻伐下的越、明、臺、溫諸州,他們能出現在這里,自然是呂方的心腹無疑,可卻讓陳璋這個外人搶了先,也難怪他們這般模樣。 陳璋微微一沉吟,抬頭答道:“末將以為,趙賊尚未授首,高判官也還生死未明,溫州乃閩浙門戶,一日沒有控制在主公手中,主公這個鎮(zhèn)海節(jié)度使的位子就不算坐的穩(wěn)了,末將這個時候談個人去止還早了些。” “好,好!”呂方點了點頭:“這才是老成謀國,那你以為當如何行事為上呢?” 陳璋伸手將面前桌上的幾碟點心重新擺放了一下,又伸手在自己杯中沾濕了,在桌面上畫了幾道,作為兩浙的海岸線和臺、明州邊界的山脈,一面邊畫邊說道:“末將從降兵口中知道,趙賊此番進兵臺州,所謀甚大,光積聚的船只軍資所費何止億萬,其定然并非只想吞并臺、溫二州,恐怕是想勾結福建王審知,引外敵以自強,與主公爭這兩浙之地。如今他巢xue已破,全軍雖無損,也不過無主游魂罷了,然讓其逃至福建,定然貽害無窮。依末將所見,我軍當分遣兩軍,一軍由陸上出天臺山,大張旗幟,以為疑兵,讓其以為我方兵勢尚緩,再以水師走海路,直取州治,先取腹心之地。兵法云‘軍無積蓄者亡”,趙賊軍中不過十日之儲,后隊為某所破,如今又是寒冬臘月,野無青苗,所食不過仰仗當地土豪饋送罷了,若我以大軍取州治所在,以主公威名,臺州豪杰定然奮起擊逆,彼求戰(zhàn)不得,野無所掠不出十日,賊首定當獻于主公戲下!” 呂方靜靜的看著桌面上陳璋用茶水和點心標志出的兩浙地形圖。陳璋的作戰(zhàn)計劃目的很宏大,他不但要攻取臺、溫二州,還要將趙引弓和所屬的軍隊全部消滅,免得這個深識兩浙內情之人逃到福建王審知那里去,成為將來的禍患,所以他主張先派出一支疑兵從陸路越過天臺山進取臺州來吸引趙引弓的注意力,由于這條道路地形崎嶇,沿途多有關隘,趙引弓很可能打算出兵抵抗,同時消化臺州,而與此同時,鎮(zhèn)海軍從海路派出主力直接攻擊州治臨海城,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副關門打狗的局面。那些臺州本地的豪強在呂方已經平定了兩浙大半,而且州治已經被鎮(zhèn)海軍占領,已經無險可守的局面下,一定會調轉槍頭來支持呂方的,這樣一來,鎮(zhèn)海軍便能兵不血刃的將趙引弓這個禍根干凈利落的消滅在臺州境內。 “沒想到這么多年,自己族人心腹中卻沒有培養(yǎng)出多少人才,倒是降將中出了不少人才!”呂方心情矛盾的看了陳璋一眼,“是打壓還是放心任用呢?罷了,人才難得呀!朱溫、楊行密麾下眾將也多有降虜中提拔而出的?!鞭D念之間,呂方已經打定了主意,笑道:“既然如此,海上這一遭便煩勞陳將軍再跑上一趟了?!?/br> 陳璋也不推讓,他本來就自視甚高,前段時間在呂方麾下便頗有些憋屈,這次打定主意要好生振作一番,做出一番事業(yè)讓鎮(zhèn)海軍中眾人看看,起身應諾,他此時才想起先前在門外那年輕人懇求之事,從懷中取出那封帛書,目光掃過外面露出的姓名,卻是一手十分遒勁的柳體字,不由得開口贊道:“好個顏嵩,寫的一手好字!” 呂方聽到,不由得開口發(fā)問,陳璋便將方才在府外看到的眾人跪地懇求之事一一道明,同時將那帛書遞了過去。呂方接過帛書,打開一看,也不由得連連贊賞,他雖然是穿越人士,可在這殘?zhí)埔呀浬盍耸嗄辏芏嘞埠迷缫褳楫斒乐送?,這帛書上字跡均衡硬瘦,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緊,端的是已經入神。呂方看得入神,竟然一時間忘了其中的內容,伸出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臨摹了起來。 “主公,卻不知這書信中說的乃是何事?”陳璋在一旁看呂方有些出神,趕緊開口詢問道。呂方這才回過神來,將那帛書瀏覽了一遍,將那帛書遞還給陳璋笑道:“這顏嵩倒是個精明人,幾句話便將自己一族人的干系推得干干凈凈,說什么‘吾輩雖有牽連之罪,亦為赤子,望朝廷恩澤如久旱之望甘霖,公受方伯之任,掃平渠首,代天牧民,’,馬屁倒是拍的蓬蓬響,可先前趙引弓起兵的時候都干什么去了?” 一旁的陳璋看呂方心情倒不壞,他對先前那年輕人的勇敢倒有幾分好感,試探的問道“那以主公的意思,難道要將外間這些家伙盡數屠滅?” “那怎么可能!”呂方笑道,做了個手勢讓堂上其余幾人退下,只剩下自己和陳璋二人,才示意陳璋坐下,他自己也舒舒服服的靠在一張椅子上,拿起茶水一邊喝一邊解釋道:“這些家伙乃是明州大族的代表,若將他們盡數殺了,只怕便將本地大族盡數得罪光了,那下一步棋就難走了?!闭f到這里,呂方買了個關子,停下來喝了口水。 “那又為何這般折辱他們?” 呂方笑道:“這些家伙在明州多的有近千年,少的也有三四百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若是平日里我要拿他們開刀,便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你也知道我治軍之道乃是平日為農,戰(zhàn)時為兵,士卒皆分有家產田宅,以求有恒產者有恒心,可這般一來,就要有大量的空閑土地,此次平定明、越二州,越州戰(zhàn)亂已久,土地平曠,有大量的閑置土地,而明州就不同了,若不趁現在這個機會將這些家伙分化瓦解,逐個擊破,剝去他們的蔭田蔭戶,一旦戰(zhàn)事平息,再想拿他們動手就麻煩了。” 陳璋這才明白了呂方的真實意圖,的確歷朝歷代都知道豪強地主兼并土地,蔭庇人口乃是朝廷長治久安的大患,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家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原因無他,這些豪強地主本身就在地方政府乃至中央政府里有自己的利益代表,他們頑強的反抗著朝廷的度田法令,使之無力化甚至轉化為自己兼并土地的機會,而呂方如果想要打算在明州度田,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那些土豪哪個敢說和原任刺史趙引弓沒關系,如果敢違背呂方度田的命令,立刻用這個借口殺了。如果是太平年間就不同了,畢竟呂方現在也是一方節(jié)度了,如果不按法令隨便處置這些根深蒂固的豪強,也一定會引來各種反抗的。所以呂方先前故意讓他們在府外跪一上午,不過是一種不流血的立威方式罷了。 “眼前此人不但精通兵法,想不到還這般善用權謀,能夠由一介贅婿到今日的地位果然并非天幸!”陳璋不由得暗自嘆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其斬殺錢繆的陰狠,又想起方才對自己的諸般禮遇、還有其與呂淑嫻和沈麗娘的情誼甚篤,一時間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呂方了。 為王前驅 第391章 漏網 第391章 漏網 臺州、臨海城,趙引弓站在岸邊,凝視著不遠處的軍營,寂靜的夜空中不時傳來一聲聲刁斗,一旁士兵手中的火把在夜風中不住的搖動。突然他覺得一陣透骨的孤寂,不禁將身上的披風裹緊了點,好像這樣讓他覺得好了點。 “將軍,卻月都的將士都已經登船了,已經時刻不早了,請上船吧!”身后傳來一陣低沉的話語,趙引弓回過頭來,只見河岸下的那條大船已經解去了纜索,船身正隨著河波的起伏而晃動,借著火光可以依稀看到床上人影搖動,顯然是水手士卒在做著出發(fā)前的最后準備,更遠處的河中央,已經有六七條大船正排成一隊,緩緩的順流向海上行駛而去,顯然自己是落在最后的那個人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東面地平線上一顆星星特別明亮,正是太白星,此星天明之前便會出現在地平線上端。趙引弓心知時候已經不早,若是耽擱下去只怕便走不成了,只得嘆了口氣,往踏板那邊走去,待他上得船來,回過頭又看了遠處的軍營一眼,沉聲道:“起錨,出海后向南,往福州去?!?/br> 次日清晨,明州軍大營隨著準備朝食的雜役仆兵的行動而逐漸嘈雜起來,可是很快就有人發(fā)現昨天還一切正常的卻月都營區(qū)已經空無一人,當軍官們趕往主帥趙引弓的帥帳通報的時候,卻驚恐的發(fā)現連主帥也不知去向?;艁y就像傳染病一樣在軍營中傳播,校尉虞侯們現在也慌了神,沒有上級的指揮,這些平日里十分神氣的中級軍官們也不知該面對營中大隊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竄的士卒們。幾個機靈的家伙趕緊去碼頭查看船只和后營的糧倉和軍資,當他們發(fā)現船隊少了八條最好的船只,糧倉也空空如也的時候,立刻就明白了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趙引弓你這惡賊!趙引弓你定然會在海上淹死!趙引弓,老子要吃你的rou!”各種腔調的惡毒咒罵聲和哭喊聲立刻充斥了整個軍營,被拋棄的軍官們立刻成為了泄憤的對象,十幾個平日里對士卒比較嚴苛的軍官立刻被驅趕到營中的空地上,士兵們拿起木棍、石塊或者隨便能找到的武器狠狠的毆打著倒在地上的軍官,很快這些倒霉的家伙便斷了氣,可即使地面上只是一具斷了氣的尸體,瘋狂的士卒們還是惡狠狠的揮舞著棍棒石塊,一直到他們發(fā)泄完胸中的怒氣,變得精疲力竭,才丟下手中的血跡斑斑的棍棒石塊,空地上留下那十幾具已經殘缺不全的尸體。 當胸中的怒氣被發(fā)泄完畢后,冰冷的現實又回到了明州軍士卒的面前,一支孤軍位處異地,四周都是充滿敵意的目光,軍營中的糧倉早已見底,可是如今正是寒冬臘月,野地也沒有可以代用的青苗榆錢之類的東西,就算幾處較為易于攻取的豪強塢壁,也早就在前些日子的勒索中被洗凈一空了,軍士們都打起了歸家的主意。很快,士兵們便成群結隊的開始爭奪船只,有的還開始搶奪營中的牲畜,當場宰殺,用作返回時路上的口糧,激烈的爭奪很快變成了毆斗,毆斗又變成了廝殺,他們對著昔日的袍澤揮舞著刀槍。搶奪著所剩無多的糧食和牲畜,這些是他們活著回到家鄉(xiāng)的希望,很快,這支昨天還威風凜凜的大軍變得土崩瓦解,分解成數十個大小不一的的小集團,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的那點糧食和牲畜,竭力登上船只,碼頭處亂成一團,不斷有人被從跳板上擠落水中,甚至還有兩條起航的船只撞到了一起,水面上頓時充斥著怒罵聲和求救聲。 “有敵船!”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聲,碼頭上的明州軍士們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遠處的河道上出現了一片船影,影影綽綽也看不清有多少,眾人雖然無法分辨出是敵是友,可好像趙引弓也沒有什么盟友,否則就很難解釋他昨夜的奇怪舉動了,碼頭上的士兵們稍一停頓,就更加激烈的爭奪船只起來,畢竟現在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隨著雙方距離的靠近,那船隊開始變換隊形,排成了橫列,顯然對方企圖盡量多的阻截明州軍的船只,一些眼尖的明州軍士卒已經看清了最前面的七八艘船只的形貌,只見其已經放下桅桿,只靠兩側伸出的船槳驅動,船的表面覆蓋著黑乎乎的甲殼,船首處伸出一根長長的沖角,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海龜,許多和湖州水師打過交道的明州軍士卒已經認出了這就是呂方麾下特有的“龜船”,這些深諳這種戰(zhàn)艦強大戰(zhàn)斗力的明州軍士卒立刻開始放棄搶奪船只,就算已經登船的也大聲呼喊著同伴趕快靠岸,有些性急的干脆直接跳到冰冷的河水中向岸上游去。 “這水上便是我的天下,陳將軍且安坐,看某家的手段,若讓一條船逃出去,便是過錯。”船隊的旗艦上,一條黑臉矮胖漢子自信滿滿的對一旁的陳璋說道,此人正是鎮(zhèn)海軍水師頭目周安國,呂方平定明越二州之后,便讓陳璋和他領兵從海路直撲臺州,卻沒想到晚來了半步,倒是正好碰到明州軍大亂的時候。 陳璋矜持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在平定明越二州之役中立下的戰(zhàn)功已經足夠,此時若是再去搶功,反而會引來鎮(zhèn)海軍中諸將的妒恨,不如退一步,和眼前這人搞好關系,他想到這里,便退后一步道:“既然如此,末將便后退一步,看周將軍破敵?!?/br> 看到陳璋這么識趣,周安國心情頓時好了很多,他此次進兵,由于原先湖州水師的威名實在太著,而武勇都的水軍幾乎是個空白,對方干脆就在水面上立柵欄浮橋,拒絕交戰(zhàn),于是他一路上也只有運送糧秣,軍資的功勞,未曾打上一仗,現在眼看一場大功就在眼前,說不定連敵酋趙引弓也能抓到,自然是憋足了勁頭來搶這個大功。想到這里,周安國搶到一旁的大鼓旁,拿去鼓槌,一邊用力擊鼓一邊高聲道:“眾將士努力殺敵,不得放過一人?!?/br> 隨著激烈的鼓聲,最前面的八條龜船加快了速度,船首伸出的沖角就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破開水面,兩條最前面的明州船想要調頭避開,反而由于裝的太滿,行駛不便,將自己薄弱的側面曝露在敵船的面前。進攻一方的龜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禮,兇猛的向目標沖去。船只上的明州士卒們一面咒罵著舵手拙劣的cao舟技巧,一面竭力的向快速靠近的敵船發(fā)射矢石,可是他們絕望的發(fā)現,箭矢都無法透過敵船表面厚實的甲板,最后,隨著一陣絕望的尖叫聲,龜船終于撞上來了。 隨著劇烈的撞擊聲,沖角擊穿了薄弱的船板,洶涌的河水立刻涌入了底艙,在底艙中的士兵們企圖堵住破口,可是水還是不斷的涌了進來。船面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方才劇烈的撞擊中,在船板上的許多兵士落入水中,剩下的則企圖跳上敵船,用接舷戰(zhàn)來解決問題,可是敵船的甲殼上易于靠近的地方布滿了鋒利的鐵刺,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而且更加讓人恐怖的是,敵船開始隨著一陣陣號子聲,開始倒退了,刺入己方側舷船板的沖角發(fā)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摩擦聲,船艙內竭力堵塞缺口的士卒們絕望的發(fā)現涌入缺口處的水越來越多,破口處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裂紋,越來越多的人丟下手中堵塞缺口的工具,往艙面上逃去。 隨著一聲脆響,龜船的沖角終于從破口中抽了出來,兩條船分開了,龜船側過身來,露出了側面十余個射孔,隨著一聲可怕的扳機聲,一陣投矛和石彈掃過了敵船,將還留在船面上的敵人打倒在地,這打擊來的如此的突兀和猛烈,幸存者忘了立即發(fā)出慘叫聲,直到過了幾息之后,船上才爆發(fā)出一陣慘叫聲。 鎮(zhèn)海水軍迅速的消滅了已經駛離碼頭的明州船只,接著便迅速的向碼頭方向飛駛過來,碼頭上的明州軍再也沒人爭奪船只,與此相反的是,在船上的士卒們正全力的向岸上逃去,即使是個瞎子也能判斷出船上是死路一條,與其在水上被他們肆意屠殺,還不如上岸再賭賭自己的運氣比較好。 “很好!很好!傳令下去,先奪取船隊,不要管那些上岸的敵軍,反正他們沒有糧食,明州又被主公攻占了,難道還能飛上天去?!敝馨矅呗曄铝畹?,黑黢黢的臉上滿是油汗,他此時興奮之極,眼下一場大勝已經是定局,岸上逃生的敵軍亂作一團,已經失去了一支軍隊的基本秩序,倒不用擔心遭到他們的反撲,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不要走漏了敵酋趙引弓,只要奪取了船只,他從水路上走不掉,軍無糧秣,就只能帶著幾個心腹從陸路逃走,且不說臺州四鄰基本都是呂方的控制區(qū),就算是臺州境內,那些土豪那個不想要他的腦袋來向呂方這個鎮(zhèn)海節(jié)度使邀功,自己所要做的只是把懸賞的價碼拿出去就行了,想到這里,他催促船隊封鎖水面,奪取船隊的嗓門又大了幾分。 為王前驅 第392章 讒言 第392章 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