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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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方趕到若溪橋邊時,那場遭遇戰(zhàn)早已結(jié)束,能夠看到的只有殘留的血跡,還有堆放在橋邊的尸體,正如他所預(yù)料的一樣,十丁抽一的命令并沒有造成恐慌,各處村中的農(nóng)人看著田中待收獲的莊稼還有剛剛修整好的房屋,猶豫著服從了命令。第一批民夫正在整修渡橋,為以防萬一,在橋兩側(cè)都打下一排木樁,之間用竹排相連,上有士卒防守,防止對方估計重施,從上游用船只撞擊渡橋。呂方靜靜的站在橋頭,看著一隊隊莫邪右都士卒從渡橋上走過,夕陽照在士卒們沾滿塵土的臉上,仿佛滿是血跡一般。 呂方站在橋頭,心中滿是迷茫,方才那一戰(zhàn)雖然打了個平手,但敵方主將用兵積極主動,又善用計謀,顯然并非善于的,加上如今整個南方戰(zhàn)場大勢對己方不利,淮南將秦斐被顧全武包圍在昆山城中,朝不保夕,臺蒙、周本也被圍在蘇州城中,雖然淮南屢次遣人運糧支援,可沒一次成的。自己以孤軍出兵,也是沒奈何的事情,一來楊行密委任自己做湖州刺史除了削弱安仁義的實力,還有在后方開辟第二戰(zhàn)場,減輕臺蒙、秦斐等嫡系手下的壓力的目的,自己若是一直不出兵,楊行密也不過放過自己;二來從淮上召集了兩千人后,去了宣州即為客軍,糧秣補給都要靠田覠接濟,兵無糧必散,若是在這秋天不侵掠湖州,得一容身之所,一旦去年在江南撈到的積蓄耗盡,要么士卒星散,要么為田覠所并吞,那時只怕會被打回原形,想回丹陽當也不可得了,這次出兵,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全無取勝的把握。這時一陣秋風吹來,帶來一陣涼意,呂方心中滿是蕭瑟之意,不禁嘆道:““醉臥疆場君莫笑,古人征戰(zhàn)幾人回?!?/br> 這時,呂方手中突然一陣溫軟,原來是站在一旁的沈麗娘握住他的手,這次出兵,麗娘也做男裝打扮,陪伴在身邊,既能照顧起居,也能護衛(wèi)安全。呂方轉(zhuǎn)過頭看去,卻看到麗娘雙目中滿是關(guān)切之意,顯然聽到自己方才語意不吉,擔心自己。呂方心中暗自后悔,正要開口解釋,卻聽到沈麗娘說:“都是麗娘沒用,若是淑嫻姐在此,她足智多謀,定然能替相公排憂解難?!眳畏降恼迏问鐙闺m是女子,但見識深遠,剛毅果決,便是許多男兒也遠遠不及,莫邪都軍的許多老人都對其且敬且佩,沈麗娘與其相處一段時間后,十分敬佩,如今看到呂方為難,自己卻無力相助,又聯(lián)想起自己身世飄零,不禁自怨自尤起來。 美人如玉,峨眉微皺,便是以呂方這等廝殺漢子,心中也不禁一痛,趕緊強把胸中的那股迷茫壓下去,道:“小妮子哪來的那么多胡思亂想,我不過偶然想起自古戰(zhàn)場兇險,當小心用兵,你便多了這么多事情,待我十日內(nèi)拿下這安吉縣城,在縣衙內(nèi)好好炮制你?!闭f到這里,呂方的右手突然輕輕的麗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臉上笑的頗為yin邪起來。 沈麗娘頓時又羞又窘,一張白玉般的臉龐頓時紅到了耳根,看到四周的親兵護衛(wèi)們一個個雙目直視前方,好像對方才的情景未曾見聞一般。這才覺得耳根如同火燒一般,不禁低下頭去,低聲啐道:“你這人就會欺負我。”轉(zhuǎn)身向后面退去。 呂方看著麗娘的背影,臉上的已經(jīng)滿是苦笑:“若是十日內(nèi)進不得安吉城,只怕便就再也進不了了。” 安吉縣城中,滿是一片慌亂的景象,士卒們正催趕著民夫?qū)⒋犑?、箭矢等守城物質(zhì)送上城頭,除了朝向烏程縣方向的東門意外,剩余的兩座城門都用土袋大石堵實,為了利于兵力調(diào)動,接近城墻三丈距離的房屋正在被全部拆除,房屋的主人號哭之聲直上云霄。鎮(zhèn)海軍士卒們正成隊的在街道上巡邏,幾顆血淋淋的首級掛在縣衙門口的木桿上,那些是趁亂打劫的無賴漢子,按照許無忌的命令,有敢于作亂者一律斬首示眾。城中一片圍城中的慌亂模樣。 安吉縣的強宗豪右?guī)缀跞孔≡跂|邊的銅駝巷,用現(xiàn)在的話說,那邊是uppertown,此時街道上空無一人,連條狗都沒有,家家門戶緊閉,這里不像城中其他地方那般哭爹喊娘的亂景,可若是仔細觀察一下,一股肅殺的氣息能透到人骨子里去。高昂家中,高朋滿座,若是熟識安吉縣情況的人,便會發(fā)現(xiàn),安吉縣中的本地縣宰、都尉、主薄等頭面人物,幾乎都在這里,就算不在的,也有極親信的子侄在場,座上人一個個神色凝重,顯然正在討論十分要緊的事情。 “列位可曾知曉,這安吉城的三座城門,除了東門外,已經(jīng)全部都用土石堵死了。”說話的是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此人姓牛,是城中都尉,縣中的團練兵都是他指揮,平日里和鎮(zhèn)海軍打交道的最多便是他,此刻臉上不滿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那我等城外的田宅豈不是都任憑淮南賊糟蹋了,今年新收的糧秣在我莊中還有近千斗呀,這豈不是全部都白白打水漂了?!苯舆^話頭的卻是一個白臉胖子,說話時一臉的肥rou不注顫動,好似有人在割他身上的肥rou一般,rou痛之極。原來此人乃是湖州長吏李哲的胞弟,名叫李明,那李哲的田宅大半都在安吉縣內(nèi),此人便縣中任一閑職,打理田莊事業(yè)。 “這等亂世,能保住家人安康就不錯了,昔日黃賊如長安時,天街滿踏公卿骨,你還在這里關(guān)心谷帛。還是多花些心思守城吧,性命都沒了,有再多財物又有何用?”出言搶白的卻是那都尉,他平日里便以武人自居,頗為瞧不起這胖子貪吝的很,此刻忍不住出言諷刺。 功高震主 第163章 安吉縣4 第163章 安吉縣4 那李明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平日里保養(yǎng)的甚好的白皙臉龐好似要滴出血來一般,可此時身處圍城之中,那些鎮(zhèn)海兵又不太靠得住,自己和家人性命只能靠這都尉保護,雖然胸中氣惱的很,可又不敢出言反駁,只得在心中暗自發(fā)誓,待到淮南兵退后,定要向兄長進言,給他一個好看。 “好了好了,大伙都是鄉(xiāng)親,如今身處圍城之中,還這般模樣,豈不是要禍亡無日。牛都尉,你手中握有兵權(quán),近千名團結(jié)兵都聽你指揮,那幫鎮(zhèn)海兵到底是外人,信不過,大伙兒的身家性命都在仰仗你了,你還這樣,可是你的不對了?!背鲅源驁A場的卻是高昂,眾人聽了他的話也紛紛點頭稱是,加上他在縣中職位算是最高,團結(jié)兵中他家的部曲家兵也占了三分之一,他一開口,那牛都尉也不得不低頭認錯,向那李明草草唱了個肥喏,才將這段事情揭過了。 “城門緊閉之前,我莊中管家趕到城中,帶來了一個消息,說這次淮南賊只征收了十分之一的糧食,也沒有亂拉民夫,只不過十丁抽一,莊中田宅也都安全得很?!币蝗藙倓傞_口說完,堂上頓時嘩然,許多人臉上露出了不信的表情,這也難怪他們,自安史之亂以來,無論是代表中央的神策軍,還是各家藩鎮(zhèn)的鎮(zhèn)軍,軍紀都是糟糕之極,像這等客軍進擊,那還不將糧食壯丁一掃而空,便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勉強說軍紀好的只能是由本地人組成的團結(jié)兵、防秋兵了,能夠給百姓留下點口糧過冬的就算是大發(fā)慈悲了,莫邪都這等行為倒是稀奇的很。 “啪啪。”響亮的兩下掌聲壓住了堂上的嘈雜聲,高昂鄭重的盯著方才說話那人:“當真如此,淮南軍只要了這么點軍糧?!?/br> 說話那人年紀甚輕,想來是代表自己的長輩參加此會的,此刻縣宰親自詢問,不禁激動地滿臉通紅,大聲答道:“當然是真的,那管家就在堂下等候,不信可以喚他上來詢問一番便是?!?/br> 高昂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那管家便來到堂上,一番詢問后,眾人終于相信那少年所說的屬實。諸人立刻耳語起來,堂上便如同一個巨大的蜂窩一般,嗡嗡作響。 “謝天謝地,家兄的田宅終于保住了?!闭f的最大聲的卻是那李明,他聽說淮南軍不過征收了十分之一的軍糧,也沒有擄掠壯丁,不禁舉手加額,慶幸起來,其實糧食少了也就罷了,若是百姓離散,成為流民,就算田宅安好,也無人耕種。 “老兄還是高興的太早了,若是兩軍相持不下,無法速決,拉鋸于安吉縣中,就算家中田宅完好,田客蔭戶只怕也要損失個十之七八,更不要說現(xiàn)在城外待收的糧食了”旁邊一人滿臉愁容,看樣子他在城外田宅也不少,和那李明算得上是同病相憐。 這人話剛一出口,堂上頓時一片死寂,人人臉上都是一片死灰,他說出了眾人心中最害怕的事情,這些本地土豪本無所謂忠誠的觀念,淮南鎮(zhèn)海兩家無論誰取勝他們就投靠哪家,反正無論哪家占領(lǐng)湖州,都得離不開這些地頭蛇。他們最怕的不是換東家,而是兩家在湖州相持不下,反復(fù)拉鋸,將湖州變成一片焦土,那時他們蔭戶莊園全部不在,也就沒有在這個亂世自存的實力。 “那我等就暗中派出使者,到淮南營中,向那呂方送款,將留在烏程的鎮(zhèn)海軍詳情通報與他,必然讓其與許再思拼個你死我活,若是許再思取勝,我等便出城追擊呂方那短毛賊,若是呂方勝了,我等便將這安吉城與他。”高昂黏著頷下短須,慢慢說道。 “若是我是那許再思,便頓兵不前,讓呂方在安吉城下師老兵疲,才出兵撿便宜怎么辦?那種情況怎么辦?!闭f話的卻是那個??h尉,在眾人之中算是他最懂兵事,此言一出,剛剛放寬點心李明等人,一張臉又立刻皺了起來,仿佛苦瓜一般。 “那倒簡單,那許無忌手下親兵中不是有個是你遠方侄兒嗎?你讓他前往烏程,假傳許無忌深受重傷,安吉城中人心搖動,危在旦夕。那許再思得了這個消息,還會不出兵嗎?”那高昂又生一計,眾人聽了紛紛贊好,立刻分配人手,安吉縣城周圍足有四五里,城中的鎮(zhèn)海軍士卒不到千人,平均起來一個城垛還不到一個人,平日里,城頭上都是民夫或是團結(jié)兵,由鎮(zhèn)海軍士卒統(tǒng)領(lǐng)著巡城,大部分鎮(zhèn)海軍士卒都在東門外的軍營中歇息,到了晚上,高昂便派了一名心腹奴仆縋下城去,前往呂方大營去了。 安吉縣城外,一座巨大的營壘正在修筑,營壘是方形的,在營壘的四周,挖掘了一道一丈半寬,六尺深的壕溝,從壕溝中取出的土堆在壕溝的內(nèi)側(cè),變成了一道土壘,在土壘上又深植了兩排木樁,一高一矮,在兩排木樁之間鋪上了木板,守卒們便在上面巡邏。在土壘上留了四座營門,營門兩側(cè)都修有箭樓,營壘前的壕溝上鋪有一層木板以供通行,一旦有敵軍進攻,便可將木板抽去,防止敵軍進攻,由于得到了大批民夫,還拆掉了附近的一個村落,到了黃昏時分,莫邪右都的營壘已經(jīng)粗具規(guī)模了。 呂方在穿越前就是羅馬軍團制度的忠實崇拜者,經(jīng)過近十年的戰(zhàn)陣生涯,他更加認識到了,只要有相應(yīng)的騎兵保持補給線和側(cè)翼不受包圍,羅馬式的軍團組織,在陣地戰(zhàn)和野戰(zhàn)筑壘上,即使對手擁有較大的數(shù)量優(yōu)勢也是很難被擊敗的。尤其是在江淮大地上,自己的敵人騎兵的數(shù)量也十分有限。在宣州編練莫邪右都時,他就重新打散組建自己的軍隊,整個右都是由一個個百人隊組成的,每個百人都有八十到一百名士卒,整個右都由二十二個重裝都,六個射生都、一個騎兵都,還有一個輜重隊組成,另外呂方還直轄有一百二十名旗下精兵,護衛(wèi)右都軍旗。 重裝都的士卒必須背著大盾、盔甲、橫刀,兩支可以投擲用的短矛,,三天的口糧行軍。由于隨軍的駝畜嚴重不足,許多人還得背著個人的行李,挖掘壕溝的工具行軍,以至于他們有了個綽號是“呂方的騾子”。射生營的士卒就要輕松多了,他們沒有盔甲,只有護身的橫刀,長弓,胡祿、箭矢,口糧,最辛苦的是騎兵,為了節(jié)省馬力,行軍時他們并不能騎馬,到達宿營地后還要照顧馬匹,所以騎兵都里其實是一馬三人,一名正兵,兩名副兵。呂方本來還計劃設(shè)立石炮都,可惜已是囊中羞澀,方才作罷。 如同平常一樣,呂方巡視完所有百人都的帳篷,方才回到位于營中高地的指揮使帳篷休息,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睡的十分淺,迷迷糊糊的聽到帳外有人聲,立刻跳了起來,拔出枕畔的橫刀,低聲喝道:“帳外何人?!?/br> 帳外一人低聲答道:“在下是徐十五,今夜是我當值,方才外面的夜不收抓住了一人,他說自己是安吉城中派出的使者,說要見將軍,有要事稟告?!?/br> 呂方眉頭一皺,自忖道:“安吉縣城中的使者?這倒蹊蹺的很,昨日不過交鋒過一次,勝負未分,他們派使者來作甚?!鞭D(zhuǎn)念一想,高奉天曾經(jīng)前往湖州探訪,想必清楚內(nèi)情的很,便道:“你先請高掌書來,再來見見這人,看看城中那些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br>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高奉天便趕了過來,雖是半夜被人叫醒,卻是神情安然,氣度閑雅,讓呂方暗自稱奇,這假和尚果然有些道道,放在現(xiàn)代社會止不住也是一個宗教愛國人士,在政協(xié)里混的風生水起的那種。正思量如何開口打聽修養(yǎng)方法的時候,兩名親兵押進一個人來,只見其被綁如同粽子一般,眼睛卻被一塊布蒙住了,想必是為了不讓其看到軍中情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想必是挨了幾下狠的,想必就是那使者了。 呂方揮手示意給其解開蒙眼布,那漢子眼睛被蒙了許久,指揮使帳中又點了四五處蠟燭,明亮的很,一時間眼睛竟睜不開來。呂方打量那使者,只見其渾身精瘦,頷下一縷鼠須,一雙眼睛長的又小,便如同《水滸傳》中的時遷一般,怎生一個猥瑣了得,頭上戴了一頂綠巾,竟然是身在奴籍之人。他半夜被人吵醒,心情本就不好,見那使者居然是一名奴仆,心頭頓時火起,大聲喝道:“我奉淮淮南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管內(nèi)營田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宏農(nóng)郡王楊使君軍令,討伐錢繆小兒,爾等竟然抵抗天兵,待破城后,定當殺個雞犬不留,還派使者來作甚。來人呀,推出去斬首,將其首級扔回城中?!?/br> 功高震主 第164章 安吉縣5 第164章 安吉縣5 那使者剛剛被擒時挨了幾下狠的,剛送進帳來,正頭昏眼花,呂方前面長長一段話,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只聽到最后一句拖出去斬首,推他進來的那兩名親兵,立刻稱是,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要將其拖出去。那人嚇得拼命掙扎,口中連呼冤枉,突然看到坐在呂方身旁的高奉天,便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一般,嘶聲喊道:“上首的可是了空禪師嗎?在下是高縣宰的仆人呀,上次禪師在主人家中品茶時,送炭爐進來的就是小人呀,禪師慈悲,救小人一命呀?!焙暗竭@里,他也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力氣,竟從那兩名親兵手中掙脫出來,膝行幾步,磕頭如同搗蒜一般。 高奉天聽得耳熟,起身上前一看,佛教之中本就有眾生平等之說,他心中上下之分本就較常人為輕,居然認出了那使者,笑道:“果真是你,兵兇戰(zhàn)禍,你深夜到這軍營來作甚?!?/br> 那使者見高奉天認出了自己,立刻拼命貼住高奉天的腿邊,沒口子的喊著:“禪師慈悲?!蹦莾擅H兵見呂方做了個手勢,也躬身退出帳外,那漢子本是個極精明的人,眼見上首的呂方神色越發(fā)不耐煩,心知自己的性命便取決于呂方的喜怒之間,趕緊竹筒倒豆子,的明白,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雙手遞給高奉天。 呂方從高奉天手中接過信箋,打開一看,卻是那安吉縣宰高昂的書信,信中說自己心幕王師已久,上次了空禪師前來曉明大義,自己便已領(lǐng)受朝廷官職,不過鎮(zhèn)海賊軍勢大,不得不虛與委蛇。如今呂使君大軍至此,本該立刻開門,迎接大軍入城,只不過一來城內(nèi)鎮(zhèn)海守軍看管嚴密,無從下手;而來安吉其他豪杰害怕留在烏程的許再思,若是王師出戰(zhàn)不利,滿城老小只怕玉石俱焚,只要呂刺史擊破許再思,他們定當斬殺城中的鎮(zhèn)海軍守將,開門迎接呂方進城,后面還羅列了許再思在烏程的大概兵力情況。信中最后說送信人乃是他家中奴仆高尋,可靠的很,有什么話可以讓其帶回城中。 那奴仆跪在地上,盯著呂方的臉上的神情無喜無怒,心里便如同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呂方突然來一句:“斬了?!弊约哼@條小命可就交代在這里了。呂方看完信,將其遞給坐在一旁的高奉天,高聲道:“來人。”對這進來的兩名親兵道:“將這人帶到后營去,給些傷藥,好好款待,小心看管?!贝H兵和那高尋離去后。呂方笑道:“這書信想必不會有假,不過那高昂打得什么主意,高書記可有以教我。” 高奉天已經(jīng)看完了那書信,笑道:“這筆跡定然是高昂親手書寫無疑,那廝打得無非想讓我等先和那許再思拼出個結(jié)果,再來下注罷了。若我所料不錯,此人只怕同時也派了信使到許再思那里,催他出兵?!?/br> 呂方拊掌笑道:“不錯不錯,高兄莫非是那高昂腹中的蛔蟲,否則怎會如此清楚。不過這安吉城本就位于高地之上,又整修的十分堅固,那許再思又老于兵事,只怕未必會這么快就引領(lǐng)救兵前來。那高昂只怕是自作聰明吧?!?/br> 高奉天卻搖了搖頭,道:“此人雖然格局不大,但倒是有幾分狡計,說不定有什么辦法引許再思過來,畢竟一日不決出勝負,他們也一日不得安心。再說兵法云應(yīng)持我有備,莫持敵不來,烏程離安吉不過兩百里路程,若是輕兵疾進,不過三四日功夫便到,還是早做打算的好?!?/br> “說的也是,只是想不到竟被那等鼠輩玩弄于股掌之間,心中倒是憤懣的很?!眳畏娇嘈Φ?,他也知道高昂定然是兩邊下注,信里開的全都是些空頭支票,可偏生自己還得捏著鼻子認了,對他的使者好生款待,就算將來大敗了許再思,成為名副其實的湖州刺史,也得對這高昂高官厚祿的養(yǎng)著,畢竟作為第一個投靠自己的湖州本地派,就算是做給外人看的面子工程,也得做的漂亮一點,否則以后還有誰考慮投靠自己呀。雖說這么講,呂方心里還是一陣陣的不爽,臉上也皺的跟苦瓜一般。 高奉天是何等心思剔透的人,立刻看出了呂方的心思,趕緊勸諫道:“在下也知道那高昂這廝首鼠兩端,擇強者而從,只是如今天下大亂,群雄并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時,自當虛懷若谷,延攬?zhí)煜掠⒔埽侥艹删蛡I(yè)。管仲射齊桓帶鉤,而齊桓用之遂霸諸侯;陳平欺金盜嫂,然高祖用其計,成就漢家四百年江山,高昂一人不足道,然如今湖州百姓人心不附,我等兵微將寡,只有懷柔其心,方能有取勝之機呀?!?/br> 呂方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這是正理,可是兵法有云:制人而不制于人,如今我等明顯cao于人手,只有一戰(zhàn)擊破那許無忌方有生機,若是接戰(zhàn)不利,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那高昂卻是坐收漁利,這并非取勝之道呀?!?/br> 高奉天靈機一動,笑道:“在下卻有一計,能使得那廝不得不死心塌地的跟隨我等。”起身走到呂方身邊,附耳低語起來。過了一會兒,帳外的守軍突然聽到一聲擊掌,接著便聽到呂方的笑聲:“奉天呀奉天,那了凡容不得你,讓你來當刺客,當真是鼠目寸光,不過你在善德寺中遇到我,當真是天授我呀?!?/br> 高尋坐在后營的帳篷中,身上的傷口都已經(jīng)被大夫包扎處理過,又送了一杯薄酒兩塊胡餅。待到送酒食的親兵剛一出門,高尋便搶過來往嘴里塞過去,他半夜縋下城來,在夜里亂闖了七八里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莫邪都的大營,立刻被外面的夜不收生擒,嚇得魂不附體,現(xiàn)在才覺得肚子餓了,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就算馬上被拖出去砍頭,也要當個飽死鬼。風卷殘云般的將餅和酒吃完,高尋枯坐在帳中,看著門口那兩名披甲按刀的親兵來回走動,越發(fā)覺得時間難熬起來。正胡思亂想間,突然帳外傳來一陣盔甲和兵器的碰撞聲,高尋趕緊站起身來,門口突然沖進來數(shù)名披甲持刀的親兵來,白刃輝映之下,殺氣宛若實質(zhì)。那高尋雙腿猛然一軟,一屁股便坐在地上,兩腿之間一熱,竟已被嚇得尿出來了。 正忙亂間,帳外走近一人來,卻是高奉天。那高尋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氣來,幾下爬到高奉天腳邊,沒口子的喊著“禪師慈悲,饒命”一類的話語。高奉天將其一把扶起,笑道:“你求個什么饒,這次你出城送信,立下大功,呂刺史重重有賞,等會還要讓你給高縣宰送回信呢?” 高尋聽的明白,左右看了看那些披甲壯士,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高奉天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釋道:“你莫要驚慌,大營離安吉縣城還有七八里路,這幾人是護送你回城的,你身上信件干系重大,切切要親手交給高縣宰本人方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