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輕輕拍一拍她，示意她別惱。

    旁邊一個瘦高的男子大約是個知情人：嗨，這你有所不知，那牛二中自然不會傻到說是哥哥尸骨未寒，他給侄女定的親，他只說是娃娃親，說牛姑娘還不記事時就定下了。那鄭老三還有信物呢。

    那怎么會有信物？另一人問。

    嗨，你怎么這么蠢呢？先時瘦高男子又道，牛家的家業(yè)都被牛二中給占了，他還能拿不出一個信物來？他搖搖頭，嘆道：可惜了，牛老爺沒生個兒子，也沒過繼一個。再不濟，提前給女兒選個贅婿也行。這般突然離去，可憐他女兒嘍。

    可不是另一人也跟著嘆息。

    程尋抬頭看蘇凌，見他鎖眉，她低聲道：蘇凌

    她話未說完，見前方一陣混亂，有人叫著：死人啦，死人啦。

    程尋心頭一緊，連忙握了蘇凌的手：蘇凌，蘇凌

    蘇凌反握住她的手，沉聲道：別怕。

    此時前面又有人喊：沒死人，沒死人

    此事算是虛驚一場。

    原來十棍還沒打完，牛素敏就冷汗涔涔，狼狽不堪。

    京兆尹到底于心不忍，令人先行停下：牛氏，還有三棍，你真要告？

    牛氏咬牙：吿。

    只怕這三棍下去，你命也沒了。京兆尹吩咐行刑的衙役，剩下三棍先欠著。等你養(yǎng)好傷再行刑。你且說一說，你告牛二中搶占財產(chǎn)，不敬兄長，可有證據(jù)？

    牛素敏當(dāng)然拿不出什么證據(jù)來，按大周的律令，她如果想繼承家產(chǎn)，只有三條路。一是招贅女婿，頂牛家門戶。二是父親以嫁妝的形式，將家產(chǎn)給她。三是早早成婚，生下子嗣父親將家產(chǎn)贈予她的兒子。

    可父親已逝，牛二中將她強行許給鄭家老三，又霸占了牛家產(chǎn)業(yè)，讓她無路可走。

    她心說，她不要家產(chǎn)也無所謂，可她不能讓家產(chǎn)落入牛二中手中。

    你說那婚約是假的，你父親想讓你招贅，你可有證據(jù)？京兆尹問道，鄭家老三手上的信物，到底是真是假？

    牛素敏身體疼痛，頭上冷汗涔涔，偏生根本拿不出有力的證據(jù)來。

    牛二中言之鑿鑿，說自己并不曾霸占兄長家產(chǎn)，只是不想讓兄長一生心血，落入外姓人之手。更何況那鄭家老三是個沒成算的。家產(chǎn)給他，豈不是打水漂了。

    牛素敏氣急，拿了簪子就要往自己喉頭戳，被攔了下來?？傻降资谴唐屏瞬鳖i嬌嫩的肌膚，血濺當(dāng)場。

    牛素敏狀告叔父一事很快在京中傳開，眾人慨嘆之際，卻得知這事驚動了皇帝。

    皇帝對此事似是格外關(guān)注，命大理寺審理此案。

    大理寺接手后，事情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牛二中心懷惡意，為了兄長家產(chǎn)，假充兄長的名義定下假親事，又偽造證據(jù)

    牛素敏養(yǎng)好傷后，為父守孝三年。等三年孝滿，可由官媒幫她選個贅婿過活。這也是她父親的遺愿。

    但是人們議論的，已經(jīng)不再是這個案件本身。

    開始有不少人討論，獨女是否能繼承家業(yè)？除了律法中的三種方法，有沒有其他方法？難道果真父母亡故，留下未出閣的孤女，就只能任人欺凌嗎？

    先時白大人文章里所提到的女性也該有繼承權(quán)再次引起熱議。

    崇德書院教律法的葉夫子也在課堂上和學(xué)子們探討這個問題。

    眾學(xué)子精神高漲，各抒己見。

    這群少年們，大多都聽過牛素敏的事情，他們更多人認(rèn)為，女性可以有繼承權(quán)。比如，可以繼承母親的嫁妝

    周令月聽得一愣一愣的，頗為激動。她暢想了一下，忽然神往起來。

    牛素敏的案子，程尋一直有關(guān)注，最后得知結(jié)果，她暗暗松一口氣。

    這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結(jié)果了。

    如果姑娘能有直接的繼承權(quán)就好了。或許一時半會兒不要求與男性的權(quán)力相等。畢竟嫡長子和其他兒子之間還有差異呢。

    第118章 得知身份

    交九之后， 天就冷了， 連著下了幾天的雪。不過好在云蔚和楊姑娘成親當(dāng)日， 艷陽高照，難得的好天氣。

    程尋原本是想著直接換上男裝去云家送賀禮， 不想楊姣出嫁前， 特意托雷氏請程尋去陪一陪她。

    楊姣十四歲上自青州來到崇德書院，在這里也沒幾個熟人，勉強相熟的也只有程尋一家。如今即將出閣， 連個送嫁的人都沒有。雷氏看他們父女凄涼，在一旁幫了不少忙。

    程尋聽母親提起， 自然應(yīng)下。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種陣勢見得也少， 幫不上什么忙， 只在旁邊陪楊姣說話，緩解其緊張情緒。

    云家可能考慮到楊氏父女親戚少，迎親前一日，又派了一些管家婆子來幫忙，倒也不顯冷清。

    楊姣本就生的不錯， 盛裝之下， 更加美麗了幾分。

    程尋端詳片刻， 贊一聲：好看，真好看。

    楊姣面帶羞意，輕聲嗔道：呦呦

    新娘子先坐下，這妝太淺了， 還得再上。梳頭娘子說著將楊姣重新按在梳妝臺前，又在她臉上敷粉，涂抹胭脂，直到看不出原本相貌。

    程尋暗嘆兩聲，嘖嘖稱奇，心說方才就挺好的啊。她在旁邊看著梳頭娘子給楊姣化妝，心中頗為感慨。

    還記得當(dāng)初楊姣剛進書院時，書院學(xué)子想盡辦法去杏園，想見一見她。云蔚還沒見過楊姑娘真容時，就夸贊了好幾回。那年中秋后他偶然邂逅楊姑娘，更是上了心，心心念念想做算學(xué)課長，好有機會接近楊姑娘

    當(dāng)時哪里能想到，云蔚還真能把楊姑娘娶進門啊。

    楊姣是從書院出嫁的，程尋不在送嫁的隊伍中。等新娘子的花轎一走，程尋就換上了男裝，乘馬車直奔京城云家。畢竟和新娘有交情的是呦呦，和新郎相識多年的是程尋。而且她也答應(yīng)了親自下喜帖的云蔚。

    云家今日娶親，自是熱鬧非凡。

    程尋見了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新郎云蔚，也見到了一些舊日同窗。不過云蔚是真的忙，他同大家打一招呼：你們隨意，我先忙著。就被人給叫走了。

    眾人雖許久未見，但略說幾句，就又熟絡(luò)起來。

    唉，成親就是麻煩。已經(jīng)成親的紀(jì)方感嘆道，幸好一輩子只成親一次就行了。

    溫建勛也跟著嗯了一聲，小聲道：是麻煩。

    霍冉則道：說麻煩，可你們不還是一個又一個急著成親?？谑切姆?！他將目光轉(zhuǎn)向程尋：哎，你明年好像也要成親，是不是？

    程尋點頭：嗯，明年三月。

    這我們可沒法觀禮?；羧焦恍Γ瑢⒏觳泊钤诹藴亟▌准缟?，說起來，大家可都沒想到，咱們當(dāng)中最厲害的不是杜聿，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