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一轉(zhuǎn)眼到了十一月底，先時的一場大雪過后，溫度真正降了下來。

    冬至這一天，書院里發(fā)生了一樁事情。

    傍晚時分，同住一個學(xué)舍的霍冉和張煜在梧桐苑發(fā)生爭執(zhí)，學(xué)舍的負責人商四叔直接尋人來找程啟。

    冬日里天黑的早，程家一家人正在用晚膳。

    江嬸遵從老習(xí)俗，中午包了餃子，晚上又特意加了一份蒸餃，并一份煎餃。

    程啟剛吃到一半，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喊：程夫子，出事了！霍冉又跟人打起來了！

    正是柳明豐的聲音。

    程啟神色微變，擱下了筷子：父親母親，你們慢用，兒子過去看看。他略微收拾了一下，迅速打開門，跟著一臉焦急的柳明豐出了門，直奔梧桐苑。

    途中，柳明豐主動告知始末：夫子，霍冉跟張煜，原本就不合，他們倆對方忍了很久了。今兒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張煜？程啟一愣，跟霍冉起爭執(zhí)的是四表弟？

    他沒有多想，匆匆忙忙趕到梧桐苑，見到了正劍拔弩張的霍冉和張煜。看兩人衣衫整潔，臉上也無青腫，大概是還未真正動手。他略微松了一口氣。

    一見到他，霍冉立馬就湊了上來：夫子，你來的正好，你給評評理

    程啟眉心跳了跳，這話好生熟悉。上回霍冉和蘇凌發(fā)生矛盾，看見他后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個。他輕咳一聲，板了臉：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亂丟人東西了？

    誒，夫子，你這話就冤枉我了?；羧降菚r一臉委屈，明明是他進書院的第一天，就扔了我襪子。不信，你問他！他說著指了指張煜。

    程啟將目光轉(zhuǎn)向表弟，卻見張煜面帶不屑，似是對霍冉的話，極不贊同。程啟頗有些頭疼，他問站在一邊的商四叔：他們兩個住一個學(xué)舍？

    是啊。商四叔點一點頭，張煜一來，我就把他安排進了這里。有什么不妥嗎？

    對啊，有什么不妥嗎？霍冉也跟著問，程夫子，你問一問，我有沒有碰過他一下？整天晚上吵得我睡不著覺，還經(jīng)常丟我東西！我都忍了，我就跟同窗討論了一下今日葉夫子講的法理課，他就跟我動手夫子你看我身上沒青沒腫，可我受的是內(nèi)傷！

    你胡說八道！張煜下意識反駁，信口雌黃！

    我信口雌黃？你敢說你沒丟我東西？你敢說不是你先動的手？

    程啟按了按跳動的眉心，冷喝道：住口！別吵了。他容色稍緩：霍冉，你來書院也有好幾年了。我問你，書院院規(guī)第三條是什么！

    霍冉緩緩吸了口氣，又瞧了張煜一眼：崇德書院院規(guī)第三條，尊敬師長，和睦同窗。夫子，我都有做到的

    程啟額角又是一跳，不打算再理會霍冉，而是對張煜：張煜，院規(guī)的第三條，記住了。你隨我來。

    張煜冷哼一聲，隨其離開了學(xué)舍。

    站在梧桐苑外，程啟問張煜：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和同窗關(guān)系很好嗎？你如果與霍冉處不來，我讓商四叔幫你調(diào)個學(xué)舍。他頓了一頓，不等張煜回答，就又續(xù)道：剛才你沒否認，那么今日確實是你先動的手？

    是。張煜倒也不否認。他忍霍冉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

    程啟嘆一口氣：你怎么你你怎么又這么沖動？你忘了你之前是因為什么離開國子監(jiān)的？你爹說你來書院是來修身養(yǎng)性，學(xué)為人處世之道的?？晌铱茨阍跁?，知交好友沒交上幾個，倒是樹了幾個仇人。

    張煜動了動唇，心說，他又何嘗想來此地？而且不問青紅皂白就來指責他？

    我記得你自己說你是來求學(xué)的，書院里的夫子們學(xué)問都不差，可你現(xiàn)程啟搖搖了頭，算了，我讓商四叔給你換個學(xué)舍吧？

    他生母、繼母俱是出自張家，他對張家感情也極深厚。況且張煜的父親還是親娘舅，對四表弟，他是有心想幫助一二的。張煜來書院的當天，他就又詳細介紹了一下自家書院。

    平心而論，崇德書院雖然在名氣上不如國子監(jiān)，而且教學(xué)上與國子監(jiān)相比，偏重也略有不同，但是崇德書院學(xué)子并不差。近幾十年來，在科舉中金榜題名的學(xué)子也不在少數(shù)。若非如此，也不會有不少京城權(quán)貴將子侄送到書院來了。

    當初程啟在給四表弟介紹書院時，存了些安慰的心思，想讓其明白，只要有心，在哪里求學(xué)都一樣。

    張煜進書院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求學(xué)的態(tài)度一直不甚端正，已有好幾個夫子告到程啟這里來。程啟也敲打過幾次，可效果甚微。他大致也能猜出來，四表弟對崇德書院隱隱有些瞧不上。

    程啟嘆一口氣：你來書院也有不短的時日了，心氣也該順了。好好讀書，多交幾個朋友。他說完又去了梧桐苑，與商四叔商量給張煜調(diào)換學(xué)舍的事情。

    待一切處理好，他才回家去。

    程啟不想父母擔心，在父母面前，自然不會將真相全部吐露，只簡單說了兩句，提都沒提四表弟張煜。

    為了轉(zhuǎn)移父親的注意力，程啟還故意提起了小妹：又要月測了，不知這一次呦呦會怎樣。

    她？程淵聞言笑了笑，不是第三就是第四，也有可能是第五。她近來經(jīng)義上像是開竅了。

    她比四表弟居然還要強些。程啟感嘆了一句，我原想著四表弟以前在國子監(jiān)，即使比不過杜聿，也會比呦呦強的。

    程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張煜還未到書院讀書前，他心里還稍微存了一點點讓呦呦和張煜在一起的心思，但后來，這想法幾乎消失地一干二凈了。

    晚間，他與妻子提起此事，嘆道：果真是不合適，呦呦以后嫁的，至少要強過她才是。不然以后夫妻怎么能和諧？

    雷氏正在卸妝，聞言道：這話說的她停頓了一下：咱們呦呦還小呢，她只知道讀書，沒這個心思。說到這里，她頗有些自得：我聽啟兒說，呦呦這幾個月進步很大？經(jīng)義上也開竅了？

    程淵哈哈一笑：是開竅了，上個月月測經(jīng)義得了第五，反倒是在她擅長的算學(xué)上，失了魁首的位置。

    雷氏對這些不大在意，她笑了笑：有得必有失。咱們呦呦雖是個姑娘，比書院不少男子都強的。

    她自己是不能理解女兒為何執(zhí)著于讀書的，但是知道是真的喜歡，那她也只能隨其去?？催线蠈W(xué)業(yè)進步，她也為其高興。

    程淵沒有料錯，臘月初，十一月月測結(jié)果出來，程尋果真得了第三。她不擅長的經(jīng)義居然得了第四。

    她甚是高興，拉著蘇凌：蘇凌，蘇凌，我這回經(jīng)義成績果然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