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帳中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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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從什么角度去看,洛邑都是關(guān)鍵?!壁w軍的營帳里,樂毅圍繞著地圖看了許久,終于做出了論斷。 營帳之中,樂毅算得上是趙國的頂級軍師,龐蔥也是領(lǐng)兵多年,冷靜謹慎,趙奢也算是小將一枚,對于戰(zhàn)爭沒有很宏大的概念,只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唯獨趙渴,是和趙雍比較要好的兄弟,年輕氣盛,此次出征,央求趙雍準他隨行。趙雍覺得這個兄弟不錯,屬于可造之材,也就同意了要求,當然,也免不了是出于拉攏宗親們好感而決定的。 龐蔥看了看地圖,說到“準確的說,應(yīng)該在成皋?!彼恼f到,“成皋北瀕大河,南連嵩岳,山嶺交錯,汜水與大河在此相交,據(jù)山而守,實乃要地。最重要的是,秦軍自西而來,地形所限,不宜軍陣展開,人數(shù)再多,到了此地定然也是無用的。而若是再要追逐聯(lián)軍,就要南下洛邑走轘轅關(guān),同樣不利于大軍通行。而且自轘轅關(guān)出來就要面對韓國腹地,已經(jīng)南轅北轍,實不可取。所以聯(lián)軍想要全然退卻,成皋之地的虎牢關(guān),必然要掌握在手中?!?/br> “此地相傳是穆王圈養(yǎng)老虎的地方,故因此稱之為虎牢??磥硐胍ё∏貒@虎狼之國,非要靠著虎牢關(guān)了。”趙雍告訴趙渴,此次前來,重在學習,少參與謀劃和決斷,若是因此貽誤戰(zhàn)機,也是定斬不饒的。是以他只在一旁聽樂毅和龐蔥分析,冷不丁的說了笑話,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公子既然說秦國是虎狼之國,就要知道,即使是這虎牢關(guān),也不是能輕易困住秦國這頭猛虎的?!睒芬阄⑿χf道。 “這是為何。我軍只要據(jù)有虎牢關(guān),豈不是一勞永逸?”趙渴疑惑的問道。他倒是不敢質(zhì)疑樂毅,畢竟現(xiàn)在樂毅在趙國的地位,可是非常高的。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問題都將不是問題?!饼嬍[說道“虎牢關(guān)并非堅城,只可抵擋一時,若是秦軍久攻之下,我軍同樣沒有辦法守住?!饼嬍[說到。 “呃,此話怎講?” 樂毅微笑著看著龐蔥,示意他向趙渴解釋。龐蔥倒是當仁不讓“身為將軍,對于地勢的敏感,絕對不能僅僅依靠地圖。譬如說要守虎牢關(guān),那么其關(guān)隘的山川形勢自然是要考慮的,對于關(guān)城的修繕情況,同樣也要注意?!?/br> “此地的山川形勢,剛才某已經(jīng)說過了,這是雙方的態(tài)勢。其次再看?;⒗侮P(guān)洛邑一側(cè),并非是高聳入云的崇山峻嶺,其高不過百丈,且多是緩坡,并不陡峭,完全可以攻山而上?!?/br> “虎牢關(guān)南側(cè)山丘同樣不高,而且由于瀕臨汜水河,反而容易繞過,形成內(nèi)外夾擊虎牢之形勢。若是如此,則虎牢關(guān)就成為了擺設(shè),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這一點并非不可能,一兩萬秦軍,或許無用;三四萬秦軍,亦可能比較困難,但是此地不遠就是函谷關(guān),秦軍從大河即可運送糧草到此,而我五國聯(lián)軍,糧草各自不同,孰能持久作戰(zhàn),顯而易見?!?/br> “所以將領(lǐng)作戰(zhàn),按圖索驥是不行的,即使君上在軍中大規(guī)模推行沙盤,也只能描摹大概的山河形勢,至于其細節(jié),就要靠將領(lǐng)自己去摸索了。不能完全以地圖和沙盤為準的?!?/br> 趙渴這次算是大開眼界了,沒想到,自己還是太想當然了,打仗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干的事情。而在一旁觀望很久的趙奢更是如夢初醒,這才清楚為何龐蔥剛?cè)牖⒗侮P(guān)的時候,要帶著自己查看周邊形勢,原來是另有深意,這就是老將的智慧啊。 “若是如此,似乎這守關(guān)之人,也并不簡單啊?!壁w渴不好意思的笑道,剛才的確自己過于輕率了,好在此次前來的是樂毅和龐蔥,一個有很好的戰(zhàn)局觀,一個有豐富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這樣的組合,至少保證了趙軍的安全。 “只是不知,犀首會安排誰來做著守關(guān)之人了。”趙奢看向樂毅,忍不住問道。似乎覺得,樂毅應(yīng)該心里能夠猜測到公孫衍的想法。 樂毅皺著眉頭,來回踱著步,緩緩的說到“這倒也不難猜。韓軍魏軍兵多將廣,定然是攻城的主力部隊,斷然是不會抽來守關(guān)的;燕軍一萬人,加上守關(guān)的韓軍,本來是最好的搭配組合;然而楚軍未到,我軍不到一萬人,相對起來,還是燕軍的戰(zhàn)斗力較強,最好是用來攻城。那么我軍的任務(wù),就是守好這虎牢關(guān)了?!?/br> “何況,我軍此來,并未有車兵相隨,多是騎兵和步卒。與其去攻城,反倒不如在這里和韓國守軍一起守城了?!睒芬阏f道,不過在他心中,一直覺得,燕國人似乎并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眾人點點頭,不過趙奢還是有點迷糊,問道“為何這守城之人,是要選取兵少的部隊?越多不越好嗎?” “人多的要去攻城嘛。畢竟誰都不想讓自己的部隊聽從別人的指揮,所以就讓他獨立成軍,便于指揮啊?!壁w渴一臉得意的說到,心想這一點趙奢都不明白,多明顯的事情。 其余三人均白眼相視,若是趙奢連這一點都不明白,怎么會受到龐蔥喜愛呢,定然不是說的此種情形。 龐蔥看著愛將,繼續(xù)教誨到“所謂作戰(zhàn),并非是人越多越好。譬如三萬軍和十萬軍相對,若是雙方全力對戰(zhàn),十萬士兵未必會打得過三萬?!?/br> “這是為何?”趙渴簡直像聽天書一樣聽到了一個奇談怪論,在他看來,軍隊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怎么龐蔥所說,和自己的感覺相反呢? 龐蔥不言,微笑著看向趙奢。后者擰著眉頭,努力的思考著,突然看到眼前的地形圖,豁然開朗“是地形所限?!?/br> “對,正是地形所限?!饼嬍[非常高興,“方寸之間的決戰(zhàn),大抵是地形復(fù)雜,空間有限,猶如一所房子里,里面有十個敵人,你塞進去五十人,并不是五十個人都能打到對方,若是將自己的人塞滿,更是有一半的人都在閑置中,根本發(fā)揮不出威力來。” “何況,人越多,越容易亂,上情下達并非那么如臂使指。你在騎兵,見到我們的騎兵多是小型兵陣進攻,就是因為小型兵陣更加靈活機動。而靈活機動,正是騎兵的精髓所在?!?/br> “舉凡攻城,自然是兵力越多,成功越大,敵人越容易被殲滅,但是這種關(guān)隘,若非圍關(guān),對方只要有精兵鎮(zhèn)守,就可以阻礙地方數(shù)萬大軍而不敗,這也是關(guān)隘的重要性所在。” 龐蔥一番話,說的趙奢和趙渴入醍醐灌頂,振聾發(fā)聵。趙奢可以聯(lián)系自己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和龐蔥、樂毅的對話一一印證,提升自己,而趙渴完全就是個“官二代”,沒上過戰(zhàn)場沒帶過兵,謀劃部署全靠著一張地圖。若是讓他負責此次聯(lián)軍之事,恐怕趙軍就萬劫不復(fù)了。 然而事實上,在真實的歷史中,趙渴負責的此事,的確讓趙國損失重大,這可能和他這種紙上談兵的軍事素養(yǎng)有關(guān)吧。 “不過,即使是守關(guān),也談何容易?!睒芬憧嘈Φ剑奥?lián)軍一旦真的需要退守虎牢關(guān),那么定然是全線潰敗。若是秦軍沒有追擊尚可,若是秦軍追擊在后,那么五國聯(lián)軍各不統(tǒng)屬,到時候,關(guān)下定然是一場大混戰(zhàn)。搞不好,連這個關(guān)隘都守不住?!?/br> “最樂觀的,就是希望能夠在關(guān)城之下擺出陣勢,若是秦軍的追擊部隊是騎兵或者步卒的話,恐怕還可一戰(zhàn)?!饼嬍[也憂心忡忡的說到。 趙渴看著樂毅,又看看龐蔥,小心翼翼的說到“難道聯(lián)軍,真的沒有獲勝的可能嗎?” 樂毅點點頭,又搖搖頭,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聯(lián)軍的第一次會議上,很多人都覺得,讓燕國守關(guān)似乎更好一點。理由雖然亂七八糟,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燕軍的戰(zhàn)斗力,即使來兩萬人又能如何?中原各國征戰(zhàn)多年,燕國一直不溫不火,很少參與中原事務(wù),那么打起仗來,燕軍的戰(zhàn)斗力的確堪憂。 市被看著周圍還在向公孫衍提意見的申差,又瞅瞅了一臉古井無波的樂毅和龐蔥,心中苦笑不已。事實上這個事情,自己還真的不愿意摻和,只不過燕相子之命自己前來,他現(xiàn)在如日中天,燕王對其又信任有加,即使自己和太子交好,也無法避免這種差事,而且在他看來,這是子之在將自己支開,至于有什么陰謀,就不得知了??峙率菫榱藴缫粶缱罱退偸菍χ傻奶悠桨伞?/br> 這也說明了子之和燕王的態(tài)度若不是有五國相王之事,燕國這次恐怕是未必會參加的。你看人家齊國,資歷大,本領(lǐng)強,無人敢惹,所以說不來就不來,誰都沒辦法;再看看楚國,吃相就好多了,也沒說不來,就是正在籌備中,稍安勿躁。果然這個世界還是靠實力說話的。 他正在胡思亂想著,看見樂毅看向自己,露出一個微笑,這讓市被猝不及防,也只能禮貌性的對他點點頭。市被對于趙國人還是非常敬重的,不但打垮了燕國和中山國的聯(lián)軍,還將中山國逼到了滹沱河北岸,本身實力就已經(jīng)說明了。只不過這次被胡人sao擾邊境,大軍都去了北邊,只能派出這些士兵前來了,眾人知道,也無可奈何。剛才樂毅的一個微笑,到讓市被覺得,對面的趙軍將領(lǐng),還是挺隨和的。 營帳之外,趙奢百無聊賴的靠著自己的戰(zhàn)馬,眼睛盯著中軍帳。龐蔥在趙營坐鎮(zhèn),他就只能跟著樂毅來中軍帳議事。作為副將,他是沒有資格進入里面旁聽的,只能在外面等著。好在他生性隨和,并不喜歡說話,倒也并沒有覺得如何。 “趙校尉,沒想到鄢陵一別,今日能在這里再次相會?!?/br> 趙奢聞聽有人喚他,轉(zhuǎn)身看去,不是別人,乃是鄢陵城頭,和他有生死之交的韓國將領(lǐng)暴鳶。 “奢也沒有想到,能夠再次遇見將軍。鄢陵一別,不知箭傷可好?” 話說那日秦軍攻打鄢陵,趙奢和暴鳶在鄢陵城頭互相扶持,終于打退秦軍的進攻之后,安然趁夜色退走。等秦軍發(fā)現(xiàn)異樣之后,鄢陵已經(jīng)人去城空,只是空城一座。公子華想要追擊,卻也是望之興嘆了。 因為此事,雖然總體來說和暴鳶已經(jīng)趙奢無關(guān),而是缺兵少糧所致,韓王還是除去了暴鳶的將軍一職。所以這次出征,雖然也代表韓國來了,但只是一個副將,主將是申差。所以這種會議,他也是沒資格參加的,只有和趙奢一樣,在外等候了。 “若是不好,定然不會出現(xiàn)在此處,來和秦國拼命的?!北S笑道,“只不過,你們換成你們趙國守城,我們韓國在前面搏殺了。上次某幫了你,這次,你該幫助某了。” 趙奢見暴鳶遇見被貶謫之事,尚能如此談笑風生,心中多了一些敬佩。至于他所說之事,就算是暴鳶不談,他也會這么做的。只不過他這才發(fā)覺到,原來所有有識之士都知道了虎牢關(guān)才是這次聯(lián)軍的關(guān)鍵所在,而自己和他們,還差著許多路要走。 “上次你帶領(lǐng)的那些韓國騎兵小子,總是拿你們趙國騎兵說事,對你們敬佩不已,可惜他們沒在這里,否則還要向你討教一番呢。”暴鳶說道,其實是他對于上次的趙軍騎兵頗有印象,對于趙軍的戰(zhàn)法非常向往。是以希望趙奢能夠多多談及,只不過趙奢比他小了太多,說請教的話,他是抹不開這個面子的。 兩人聊著天,不多時就看見中軍帳大開,各國將領(lǐng)們從中魚貫而出。定然是已經(jīng)定下了計策,趙奢趕緊辭別了暴鳶,迎上了樂毅,顯然對于公孫衍的安排比較在意。樂毅苦笑說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