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代王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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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郡,代王城。 作為代郡的郡府所在地,代王城是整個代郡的核心所在。這里不但背靠恒山余脈,南望飛狐峪口,更是北去草原的邊塞大鎮(zhèn)。戰(zhàn)略位置非常重要。 起初,代地的所有者為代王,是周天子分封的一個諸侯。代王非常清楚,雖然自己和胡人、燕國和趙國相接壤,但是對自己視為仇敵的,恐怕也只有趙國了。 當(dāng)時,趙國尚未成立,其實際領(lǐng)導(dǎo)人,乃是晉國的大夫趙毋恤。其實,晉國已經(jīng)處在分裂的邊緣,而趙趙毋恤憑借這父親趙鞅的余蔭,將整個晉國趙氏宗族經(jīng)營成世家大族,使趙氏成為后來三家分晉的重要力量。 趙毋恤對于代地的認識非常準(zhǔn)確,他不但看到此地乃是南北戰(zhàn)略要道,是北上草原,南通中原的重要通道,更加注意到,這里有著其他各地都不具備的重要戰(zhàn)略資源—馬匹。在戰(zhàn)車轟鳴的時代,馬匹作為唯一的動力工具,其重要性可見一斑。 趙毋恤正是看到這一點,才對代地垂涎已久。但是代國君臣一心,主明臣賢,本身經(jīng)濟實力和軍事實力也非同一般,憑借趙氏一族之力,著實難以吞并代國。但是如果借用其他人的力量,恐怕最后趙氏得到的利益就會受損。 趙毋恤審時度勢,很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他先是勸說自己的jiejie,嫁給了當(dāng)時的代國君主。代國君主一看趙毋恤的jiejie,驚為天人,日夜寵愛,加強了趙氏和代國的關(guān)系,使得趙氏和代國形成一種實際上的聯(lián)盟關(guān)系,通過這種姻親關(guān)系,趙氏從代國獲得了馬匹,加強了自己的實力。迅速發(fā)展成為晉國內(nèi)著名的世家大族。 然后,趙毋恤以會盟的名義,邀請代國君主到夏屋山會盟。期間,他突然發(fā)動,將參加會盟的代國君主及一干大臣一舉成擒,并殺死。從而摧毀了代國的權(quán)利核心。 最后,他帶領(lǐng)趙氏軍隊,從晉國邊境開始攻打趙國,直到打下代王城,從而實際上控制了整個代國。 值得一提的是,趙氏軍隊攻打下趙王城的時候,本來是希望將趙毋恤的jiejie帶回趙國的。然而趙氏的jiejie是個血性女子,本身對于代王也是一往情深,是以不但斥責(zé)了自己弟弟的這種無恥的行為,而且還拔下自己的簪子,自殺而死,為夫殉葬。 所以說,趙氏之血性,是貫穿始終的,無論是他的祖先,還是他的子女,都深深鐫刻著不屈的基因。這一點,只因為后來的趙國國君更多的專注于享樂,才將趙氏基因中的血性磨滅的干干凈凈。 后來,漢朝劉向在《列女傳》中曾言“貪叨無足,隳廢后適,執(zhí)詐不愨,春平,窮意所欲,受賂亡趙,身死滅國?!睂②w國的滅亡歸咎于趙悼襄王對趙悼倡后的放縱,實在是有失偏頗的。至少在那個時候,趙氏基因中的血性,已經(jīng)被磨滅的七七八八了,趙國身死,讓一個娼妓負責(zé),的確不合適。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代王城如此重要,所以自從趙氏奪得此地之后,才累世經(jīng)營,不但加固了代王城,而且重新布局和分配,將整個城池打造成一座東西約有兩千多丈,南北為一千多丈的橢圓形城池。 城池夯土版筑而成,高約三丈左右,不但建有馬面和角臺,更兼具城門九座,金波泉和密河穿城而過,大大加強了自身的防御性,可以算得上是塞上的一座鋼鐵堡壘。 此時,代郡的首任相邦趙固,一邊聽著他的下首跪著的李衍家將匯報軍情,一邊凝神思索。但是趙固本人謹小慎微,做事不慌張,很淡定,是以從他的表情中,你很難看出他的喜怒而樂。 “如此李將軍讓你前來,一是前往蔚縣搬救兵,第二,就是要告誡代王城要加強防御,是也不是?” “相邦言之有理。” “如此你可持我虎符,帶領(lǐng)城中騎兵和蔚縣騎兵一道,前去接應(yīng)一二。我自然會安排防御之事。”趙固說道。 “尊令?!彼贿呎f,一邊退出殿去?!扒衣!壁w固喊住他,繼續(xù)吩咐到?!案嬖V李將軍,胡人雖來,大舉進犯,卻非為土地,而是劫掠一番。是以我趙國軍隊,應(yīng)以消滅胡人大軍為主,盡量要護的土地周全?!?/br> 家將聽聞此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胡人雖然不掠奪我土地,但是對于百姓之害,絕非平常軍隊。若要消滅胡人軍隊,當(dāng)以野戰(zhàn)為主。然而我軍馬上戰(zhàn)術(shù),略顯遲鈍,在面對胡人騎射之術(shù)時,著實有些為難?!?/br> 趙固見家將一針見血的指出趙國方面的不足,可見這些觀點,已經(jīng)在李衍心中形成了共識,雖然面前之人只不過是一個家將,但是其見識,絕非一個普通家將可以具備的。 “此事,吾身為代國相邦,自然知曉?!壁w固應(yīng)聲說道“然而此非你我可輕易所能左右之事,當(dāng)從長計議。你且隨同李將軍前去,他自然知曉我之意圖?!?/br> 家將只得唯唯諾諾的點頭應(yīng)是,倒退著出了大殿,前去傳令了。 趙固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的疑慮,更是嚴(yán)重了。他始終無法忘卻,當(dāng)日自己前來代地之前,趙雍對自己的要求為代地士兵,特別是李衍所屬的騎兵,無條件的幫助。只要李氏沒有謀逆之心,一切皆尊其所要。 是以趙固就任代郡相邦以來,對于李衍的要求也是言聽計從。唯獨有一次,兩人在騎兵的建設(shè)上出現(xiàn)了分歧。 李衍通過自己家多年的馬上作戰(zhàn)經(jīng)驗,提出騎兵的挑選原則,應(yīng)當(dāng)有所側(cè)重,不能單純的以身體強壯為主,更多的是騎在馬背上要有感覺,精通射箭,會用長戟銅鈹?shù)任淦?,更要穿著簡單輕松,最好像胡人那樣,只穿著簡單的皮甲。 而趙固對于李衍的觀點非常同意,唯獨在騎兵的服飾上,趙固堅決反對。因為在他眼里,只穿皮甲,不穿深衣,完全是不符合中原之習(xí)俗的,反而像是胡人。對于這種情況,趙固深受中原文化浸潤,自然是非常排斥的。 不過,兩人的這種矛盾,倒也沒有影響代郡的正常工作。騎兵招募和修筑城池的工作都在穩(wěn)步進行中。 但是這次,連一個家將都提出了問題,讓趙固不得不開始重新考慮,是否讓代郡的士兵的服飾進行改革,學(xué)習(xí)一些胡人的日常穿著打扮,提升自己的戰(zhàn)斗力。 但是,深衣是中原衣冠之標(biāo)準(zhǔn)配備,也是區(qū)別于胡人的重要特征。如果自己一力推行這項改革,那么恐怕會招致更多的非議。即使他是趙國宗室之后,恐怕也難以承擔(dān)這樣的后果。 到底該怎么辦呢? 趙固來回踱著步,眉頭皺在一起,終于像是得到了回答,趕緊回到幾案之前,拿起一副新的帛書,匆匆寫下幾個字《代地騎兵胡服騎射書》,書曰“彼胡人之勇武,大抵以三物勝之于我。以馬匹勝于趙人,以騎射勝于趙人,以胡服之簡陋勝于趙人。然其最大之不同耳,乃是以胡服騎射者為著。蓋以其之簡陋,對吾深衣之繁瑣,雖不同禮儀,然于作戰(zhàn)一節(jié),甚有裨益。竊以為,趙之騎兵或可習(xí)而用之,以彼之所長,助我之所短也” 夕陽灑落在大殿之上,安靜的沒有去打擾趙固的思路。想必他也知道,趙固現(xiàn)在所寫的東西,其重要性和影響性,都是無可比擬的,甚至說,差點改變了整個中國歷史的走向。所以說,歷史的引人入勝,恰恰就在于他偶爾迸發(fā)出的一點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