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我倏爾轉(zhuǎn)頭望向桓恪，那挺俊側(cè)臉神情玄定，處之彌泰。偌大宣事殿中安閑自在的唯此一人。

    1228812288祁連衣似低呼了一聲，桓評皺眉，半信半疑“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僅關(guān)乎平州王與伶月帝姬清譽(yù)，更關(guān)系胡汝與涼鴻，甚乃與泛夜三國國事。此言輕易不得玩笑，平州王可想清楚了？”

    1228812288“攝政王所問好生奇怪?！被搞娜輵?yīng)答“桓恪所言乃是實(shí)情，何來想清楚一說。皇兄方才明察秋毫，道出臣弟不愿伶月帝姬離府，正是此因。不瞞諸位，桓恪與伶月帝姬其實(shí)早在今年初春便相遇，桓恪那時(shí)便對伶月帝姬一見鐘情。”

    1228812288他邊說著邊回頭望來，笑著牽起我的手，眸中蘊(yùn)著星辰“那次初遇，還有軍中幾位兄弟與桓恪同行。再次相見，便是借由泛夜大鴻臚宗政煦之故。桓恪慚愧，應(yīng)允宗政煦之請確有私念。其后桓恪便從泛夜帶回伶月帝姬，路上與伶月帝姬兩人獨(dú)處，情愫更增?；搞”阆蛄嬖碌奂П砻饕娭煌椋瑪y手相將之愿。三生有幸——”

    1228812288他再次回眸，歉意與狡黠并存，我情不自禁的微笑，“伶月帝姬竟與桓恪兩情相悅。因此，皇兄請伶月帝姬入住皇宮，臣弟才會一再相攔。還請皇兄體諒臣弟思慕之情?！?/br>
    1228812288胡汝風(fēng)氣開放，男女之間私定終身反倒是真情真性之表現(xiàn)，桓恪所言順理成章。他掌心溫?zé)?，我漸漸冷靜下來，再細(xì)品他言語，不禁暗贊其心思縝密，天衣無縫。

    1228812288講述相逢時(shí)提及鑄豐等，填一重可信；承認(rèn)同意計(jì)劃有其私心，其實(shí)是重申為國之心；佯作無意強(qiáng)調(diào)泛夜此行只他一人前去，又撇清鑄豐等；最后解釋我二人一直拒絕之因，點(diǎn)到即止，如同確有其事。

    1228812288且如今天下本就盛傳他是因?qū)僖庥谖也艑⑽医賮砗?，若我成平州王妃也算順理成章并無不妥，而此等前提之下，涼鴻出兵胡汝可能便更低，泛夜卻仍需調(diào)動兵力以挽顏面，較之桓鈞烈方才所言甚至更有利于胡汝。

    1228812288桓恪言辭懇切，淡然自如，我身在其中都難辨真假，桓鈞烈等人便更如霧里看花。

    1228812288如此一箭五雕一舉多得，不愧是百戰(zhàn)不殆的胡汝大將。

    1228812288低頭顯露羞怯之態(tài)，我垂著眼眸聽桓恪繼續(xù)井井有條，侃侃而談“至于攝政王所憂三國邦交，恐怕不會僅因桓恪婚事便驟生何等變故。即便因平州王妃人選之事而令涼鴻與泛夜不愉，桓恪也斷不應(yīng)因此便放棄伶月帝姬。否則，怎配稱得上是我胡汝子民。更何況，戰(zhàn)事若因桓恪此舉而起，想桓恪也不過是線，使此岌岌天下提早風(fēng)云變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v將來事態(tài)真如桓恪所言，糟糕至此，桓恪也必毫無推諉，身先士卒，為我胡汝揚(yáng)大國威！”

    1228812288如此慷慨激昂表露忠心，倒顯得桓評不明是非，對胡汝國力全無信心了。喜怒莫辨，桓鈞烈終于沉聲緩言“實(shí)情原是如此。倒是孤不明就里，險(xiǎn)生是非了。既是這般，那孤便擇日為你二人定親便是。四弟切勿虧待伶月帝姬?！?/br>
    1228812288略帶些埋怨的望了桓評一眼，桓鈞烈起身擺了擺手“今日便如此罷?！毖粤T轉(zhuǎn)身，闊步離開。

    1228812288眾臣見是此等結(jié)果，紛紛啞然散去。我回身，卻正與祁連衣目光相接。她眼眸黯然寂然，掃過我又去看桓恪，又極快收回目光轉(zhuǎn)身。

    1228812288與桓恪相牽雙手直至上了馬車方才分開，彼此俱是欲言又止。我面上發(fā)熱，看著適才還談笑自若的平州王同樣面紅耳赤，別了眼神回了頭掩去嘴角笑意。

    1228812288這解決方法唯一弊端便是前來賀喜的大臣絡(luò)繹不絕，消息很快便不脛而走，至少在歸桑已是人盡皆知。

    1228812288我借口身子不爽躲過數(shù)次來訪，桓娓在一邊善意玩笑“弟妹只叫恪兒在外應(yīng)付，竟不心疼嗎？”

    1228812288“公主?！蔽逸p嗔，“旁人不知，您還不知嗎。不過是緩兵之計(jì)，公主勿要再取笑月穆了。”

    1228812288“你只道此乃緩兵之計(jì)，叫我看來，恪兒卻著實(shí)是真心歡顏?！蓖Ａ耸诸^動作，桓娓認(rèn)真道“他的心意，月穆便一點(diǎn)都未察覺，便一點(diǎn)，都未心動？”

    1228812288僵了身子，我低頭不語，片刻低聲“公主……抱歉。”

    1228812288我心間發(fā)澀，腦中電光火石閃過宗政煦冷漠疏離的面容，似再聞聽到那句“不過胡言亂語”；又閃過桓恪盈著笑意繾綣望來的目光，唇齒啟闔，輕言甘之若飴。

    1228812288種種畫面繁復(fù)混雜，我心如亂麻，再難置身事外。我本想盡力與桓恪涇渭分明，可現(xiàn)在看來竟是自開始便無此等可能。

    1228812288我是真的畏怕，曾經(jīng)紅燭垂淚，直滴在心頭，那痛楚入骨，我已不敢再輕易嘗試，也只得忽視確已漸生的情悸。況且，我的結(jié)局早已注定，實(shí)無再牽累于前途光明廣闊的胡汝平州王的必要。

    1228812288見我眼中隱然有淚，桓娓清淺嘆息“罷了。我并非是要逼迫月穆做出何等選擇，只是覺得如若情投意合，便理所應(yīng)當(dāng)去惜取眼前人。”

    1228812288未注意到我驀地一僵，桓娓復(fù)垂頭穿針引線“許是我這心思太小，不比你們縱橫捭闔，總有更宏闊的考量。”

    1228812288咬唇沉默，我方將針刺過絲帛，闔伯身影驟然投影在墻面上，好險(xiǎn)驚我一跳。

    1228812288與桓娓一同探尋望去，闔伯恭敬道“伶月帝姬，咸壽宮傳來懿旨，宣伶月帝姬獨(dú)自入宮覲見太皇太后?！?/br>
    1228812288“獨(dú)自入宮？”桓娓一驚，銀針繡偏刺入指尖，沁出一滴血珠。我忙尋卷帕為她包扎，她卻渾然未覺，向闔伯求證道“不必恪兒陪同？或我相陪？”

    1228812288同樣奇怪搖頭，闔伯低聲“是咸壽宮中的蒼茴姑娘親自來傳的話，想來不會有錯。只是，蒼茴姑娘提到太皇太后曾手執(zhí)翎羽扇，念了句‘籍父其無后乎’?？此裆司渌朴性捦庵?。”

    1228812288“‘籍父其無后乎，數(shù)典而忘其祖’。已然搬上明面冷嘲，哪里有什么話外之音?！崩湫σ宦?，桓娓語氣譏諷“我一日不在她面前受辱順從，她便一日懷疑恪兒忠心。父皇建國歷程我如數(shù)家珍，若論偉業(yè)豐成，她所作所為何曾多于我？不過是母憑子貴尊奉為太皇太后，以此名望做順?biāo)饲槭諗n郭氏人心，坐收漁利罷了。如今倒明嘲暗諷，言我有二心？真真可笑至極！”

    1228812288桓娓神情孤傲，言語間對太皇太后屢有不敬，而闔伯也并未出言勸止，只是默默傾聽，可見兩人芥蒂頗深。若我沒有記錯，胡汝現(xiàn)下的鎮(zhèn)軍大將軍正是郭姓，郭氏一族在歸桑也算是名門望族，太皇太后身后的靠山委實(shí)堅(jiān)實(shí)穩(wěn)固。

    1228812288正自思量間，桓娓已拉著我起身。不解喚她一聲，桓娓回眸望著我溫和道“宮中人心叵測，你一人前去我實(shí)在難以放心。何況太皇太后對著翎羽扇說此話，針對的便是我桓娓。于情于理，我都應(yīng)與月穆一同走一遭。”

    1228812288“公主若因月穆與太皇太后矛盾加深，那月穆便真乃天地不容，罪孽深重之輩了?！?/br>
    1228812288我擔(dān)憂，她卻輕笑“與你無關(guān)。我與太皇太后間嫌隙分明，自始而存，既非輕易能夠調(diào)和，也便絕非一朝一夕便可化解。且太皇太后言盡至此，我若再不理會她言外之意，執(zhí)意避見，倒顯得我不懂事，平白落人口舌。月穆寬心便是?！?/br>
    1228812288桓娓所言不無道理。雖我仍憂心她與太皇太后沖突，卻也無立場多言胡汝皇族家務(wù)之事，更無法拒絕其好意。

    1228812288更衣梳妝畢，我著一襲素色月華裙，所謂“裙拖六幅湘江水”，腰間細(xì)褶數(shù)十，各為淡雅色。前后正幅，輕描細(xì)繪，行動之如水紋漣漪，風(fēng)動之如月華美秀，飄揚(yáng)絢爛，因作此名。

    1228812288此裙是桓娓贈我的見面禮，見我穿著甚是合體不禁笑道“月穆天生麗質(zhì)，氣質(zhì)與這月華裙極為相配?！?/br>
    1228812288“不過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罷了?！蔽衣孕唪觯位告笖y住，一并上了馬車。

    1228812288雖已進(jìn)過歸?；蕦m兩次，卻俱止步于宣事殿。此番是我首次入胡汝后宮。

    1228812288較之涼鴻終蜀的層臺累榭、畫梁雕棟，泛夜忝渠的水木清華、百卉千葩，歸桑的宮宇卻有直指云霄之勢，蔚為大觀。

    1228812288我同桓娓并肩而行，輕聲說笑，聽得一處有女子交談聲便繞開避往，免惹麻煩。這般行了約一盞茶時(shí)間，眼前豁然開朗，昂首望去，除卻筆格遒勁的黑漆真金字匾“咸康宮”三字外，先見門楹對聯(lián)，所書“洪范演疇征備福，黃鐘肇律葉長生”。

    1228812288殿門處已有一名小宮女候著，見我二人迎將上來，施禮起身后道“伶月帝姬，從順公主。太皇太后已于東院福宜堂久等二位了，請二位隨奴婢快行幾步。”

    1228812288“有勞……”

    1228812288“不勞蒼茴姑娘了。”我方啟唇，便被桓娓岔過話去“這咸壽宮本公主最是熟稔，不必蒼茴姑娘多費(fèi)腳力另去一趟。本公主與伶月帝姬自行前往便可。”

    1228812288“……是?！彼埔擦?xí)慣桓娓這般隨性，蒼茴不再多言，福身退下。

    1228812288我偏頭去看桓娓神色，雖仍貌似平靜，卻到底難掩不耐。

    1228812288又行了一段路，確認(rèn)周遭無人，桓娓方嘆息一聲，低聲道“太皇太后一向行事謹(jǐn)慎，從不曾在旁人眼中口中落下半分不是。福宜堂乃是咸壽宮中最尊之所，她在那處等著咱們，對外既圓美名，對內(nèi)談話內(nèi)容為何，外人也輕易窺探不得。這番滴水不漏，月穆更需打起精神，勿一時(shí)失言，而正中其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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