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眼睛一轉(zhuǎn)，已經(jīng)明白了“羊能派上啥用場”，伸手抄起一枚樹枝，在地上畫下一劃，然后在旁邊畫了個圈。

    他見到伊南盯著地面上的記號，就湊在伊南耳邊：“哈姆提老爺胖胖的，看到就知道是他?！?/br>
    伊南一回想，覺得確實十分形象。

    但是，等等，這難道是，最早的，象形文字？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磚墻另一頭又談妥了一筆：“好，一頭羊就一頭羊！”

    杜繼續(xù)在地面上劃上一道，然后在另一邊畫上了一個“V”字形，同時他也向伊南咬耳朵：“這個老爺家房子外面掛著個羊頭?！?/br>
    伊南：明白了！

    磚墻那頭的談判卻還在繼續(xù)。杜一共有二十對羊，伊南看著很快他面前的地面上就劃滿了一道又一道，很快就要滿四十道了。

    “阿克老爺，如果我記得不錯，令郎馬上就要過年歲了吧？明年他就沒有資格進入烏魯克城，成為女神的新郎了。”

    伊南登時向杜伸出三枚手指。

    “至少要三頭羊！”說話的是祭司，要價要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還價的余地。

    杜用“你咋這么厲害”的眼神望望伊南，然后伸手在地面上劃下了四條線：“阿克老爺高瘦高瘦，長得跟銀柳枝條一模一樣沒差。”

    磚墻另一面的阿克老爺果斷地答應(yīng)下來：“三頭就三頭！剛聽說我們村的羊倌兒今天把羊都趕來了，待會兒就牽來給您?！?/br>
    這邊杜馬上彈了起來，伸手在地面上點了點他的記號，飛快地在心里記了一遍，隨后伸腳把地上的記號都抹去，回頭小聲對伊南說：“我去把羊都換給那些老爺們！回頭他們會折給我糧食的?！?/br>
    他馬上又跑回來，叮囑伊南：“別跑開，別讓祭司瞧見你。”這才真的去了。

    伊南望著地面上被匆匆忙忙抹去的符號傻了眼，年輕的牧人記性這么好？根本不需要文字輔助？——記性太好以至于不屑發(fā)明文字？

    她為地上被抹去的符號一頓可惜，但是想了想，她又覺得沒啥可惜的：被抹去的只是符號，還遠遠夠不上“文字”的程度①。

    ——不過以杜這樣的悟性，她是不是可以考慮通過這個牧羊青年來啟發(fā)文字的誕生？

    誰知杜剛跑開，背后的討價還價竟還沒完，有人“啪”地將什么東西拍在地面上：“我兒子今年就是要做女神的丈夫，憑這些，夠不夠？”

    祭司的聲音有點激動：“這樣品相的青金石②——在烏魯克我不能保證，但今天令郎在提比拉，絕對可以脫穎而出了。”

    伊南揉揉額頭：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一錘定音的“爹”。

    青金石她知道：這是一種重要的礦石，在文明早期主要用作裝飾品和染料。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不出產(chǎn)這種礦物，兩河流域的蘇美爾人要得到青金石就需要從遠在阿富汗一帶的山區(qū)進口。在這個年代取得要想取得一塊青金石難如登天。

    這位顯然是下了血本，可真是個“壕”爹。

    *

    這一輪針對圣婚典禮的“拼爹”活動結(jié)束之后，杜趕回伊南身邊，懷里抱著小黑：小黑犬正覺得狗生迷茫，不曉得主人為啥不讓自己繼續(xù)在山上看管羊群。

    “南，”杜相當(dāng)興奮地說，“你真是帶我來對了！高階祭司都還沒見到，家里的羊先都送出去了。羊都交給祭司啦，所以小黑不大高興?！?/br>
    年輕的牧人伸手揉揉小黑的腦袋。

    村外的一片空地上，人群已經(jīng)聚起。杜招呼伊南：“一起去，對了，你要見祭司是為了什么來著？”

    伊南沖他笑：“我大概是為了……讓小黑開心一點吧！”

    作者有話要說：　　①按照現(xiàn)代語言學(xué)的定義，象形圖和表意圖都不算書面語言，主要是圖像和背后的含義并非一一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比如杜畫的“1”和“〇”組合在一起，并不能代表“胖老爺要一只羊”這樣完整的句子，而是也可以理解為“瘦老爺拿起一個桃子”之類，總之在伊南這里是過不了關(guān)的。

    但咱們在這個時代里應(yīng)該能搞定文字的起源。

    ②青金石是一種很早就被人類應(yīng)用的礦石——古埃及和蘇美爾地區(qū)對青金石都很青睞，古埃及的很多護身符、圓柱形璽，刻有圣甲蟲的寶石等都是用青金石制成的，蘇美爾人會將青金石磨碎作為染料。我國也有使用青金石的粉末作為繪畫顏料的歷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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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公元前5500年

    “在來年的‘圣婚’典禮上，神眷顧的年輕人將得到無限祝?！?/br>
    “最偉大與最尊敬的，圣明的女神，請給我們指引，告訴我們擁有神眷的人在哪里！”

    臨時用陶磚搭起的祭壇上，戴著一張木制面具的高階祭司披著用青金石染料染成藍色的厚實袍子，向天空高高舉起雙手，大聲念出用于禱祝的頌詞。

    人群激動了，無數(shù)人爭先恐后地舉著手。

    “我家大閨女長得可標(biāo)致，幼發(fā)拉底河南岸沒有比她更出挑的姑娘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