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染水亮的杏眸掃在他臉上打量, 看出他的神態(tài)很不自然。她又回想了一下, 自己好像沒有說錯什么話吧？

    沈硯目不斜視, 從余光中感覺到她探究的眼神，身體更加繃緊, 最終深吸一口氣，妥協(xié)：“不用麻煩，那先一起下去吃飯吧?！?/br>
    *

    沈文山這段時間出國去談生意, 林喬又剛被學校安排去外地開會。下了樓, 姜姨擺完碗筷，又回廚房忙著收拾去了。偌大的餐桌上還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顯得很空曠。

    平常沈硯如果回來吃飯，一般都是坐衛(wèi)染對面的那個位置。這次他在原位坐好, 衛(wèi)染卻很自然地靠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然后，又很自然地夾了塊排骨到他碗里。

    沈硯一寸寸抬眸，不看排骨, 漆黑深刻的眼色卻落在她臉上。

    被他盯得太緊，衛(wèi)染不自在地在椅子上縮了縮：“你不看吃的，看我干什么？”

    沈硯桃花眼里漾開一抹散漫戲謔的笑意：“今天對我這么好，看來對我剛才的表現(xiàn)很滿意了？”

    衛(wèi)染怔了怔, 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表現(xiàn)”是哪方面的表現(xiàn)。

    熱流上涌, 燒得她臉頰上火辣辣的。

    平時有其他人在看著的時候, 她確實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給他夾菜, 可這跟那什么“表現(xiàn)”又有什么關系了？

    她本能地想要解釋清楚, 不過馬上咽住了，她憑經驗知道，沈硯大概已經想到她會說什么了。而且她越是正經解釋，這人肯定就越來勁，怕是后面還有一籮筐不正經的話在等著她。

    她就偏不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說。

    于是她故意板住臉，微微揚起小下巴，維持表面上的淡定，軟糯略帶勉強地回答：

    “還行吧，以后再接再厲就好?！?/br>
    說著，又把一根青菜夾到了他碗里。

    葷素搭配，營養(yǎng)均衡。

    “……”

    沈硯正在津津有味啃她剛才夾來的排骨，聞言一不小心差點把舌頭給咬了。

    再接再厲？

    行，那他爭取早日再接再厲。

    他一眼掃過身邊某個眨著大眼睛自以為得計的小姑娘，黑眸微瞇，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

    吃完飯，衛(wèi)染回房間，拿起手機，看見林喬關心詢問的微信發(fā)了好幾條，才驚覺自己荒廢一下午，都忘了及時向嬸嬸報告好消息。

    她心虛地飛快回了信息，告訴林喬查分的結果，林喬視頻電話打過來，在欣喜之下夸了她一頓，問她想要什么獎勵，倒是沒追究她之前都在干什么。

    衛(wèi)染之后又和許瀟瀟聊了一會兒，最后目光定在微信列表里的彩虹糖頭像上。

    糖哥哥還是沒有回復她。

    雖然如果是有事在忙，晚點回消息并不奇怪。

    但她也是在這時候才突然發(fā)覺，以往只要她主動發(fā)信息過去，他基本都很快就會回她，還從沒出現(xiàn)過這種大半天過去都不見動靜的情況。

    也許，他真的就是不想和她見面？

    某種不切實際的猜疑，先前已經被她壓了下去，可這時又浮了上來。

    她用大腦過濾掉所有賣萌表情包，重新審視他們以往的聊天記錄。

    倘若他果真是她身邊認識的某個人的話，那么這副狂妄自戀的態(tài)度，莫名就把堵到人無話可說的囂張氣焰，還真像極了一個人。

    至于時不時突然展露的溫柔細膩，忽高忽低毫不穩(wěn)定的情商，就更像那個人了……

    這個念頭一旦在她心里生根，就沒法再拔除，而且越來越清晰，以致她現(xiàn)在已經難以忽略——

    為什么，她感覺糖哥哥就像是沈硯呢？

    衛(wèi)染內心仿佛被驚雷一劈，狂震不止。

    她也知道自己這么猜簡直荒唐透頂了，可長時間相處下來，她無法忽視，這兩人的個性還真是太相似了。

    當然，除了一個無恥愛賣萌，一個死都不會賣萌之外。

    還是說她自己就特別能招這種人呢？

    衛(wèi)染用力揉了揉太陽xue，在一片驚疑凌亂中，科學精神最終占據了上風。

    什么是科學的精神，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

    她覺得自己可以干脆就用反證法，先假設沈硯就是“糖哥哥”，再想辦法找出他不是的證據，從而證偽最初的假設，這樣就能證明她是多想了。

    對，她肯定是多想了。

    她深呼吸，又把邏輯理了一遍，計劃通。

    那就這么辦吧。

    衛(wèi)染拿定了主意，只是在怎么尋找反面證據這個問題上，又犯了難。

    她之前已經試過從糖哥哥的方向入手，沒有明顯的收獲，畢竟他所說的有關自己的信息都未必是真的。

    現(xiàn)在更好的辦法似乎是，換個方向，從沈硯那里入手……

    具體怎么做還沒有成型的計劃，她滿心不安，已經坐不住，沒多想就起身去敲了沈硯的房門。

    沒有應答。

    但房門沒有關緊，她輕輕一推就開了，聽見里面?zhèn)鱽韲W啦啦的水聲。

    他洗澡還沒洗完，這都多久了？

    見不到人，衛(wèi)染本應該掉頭回去，卻不知不覺，就像受到蠱惑一般，還是進了他房間里。

    沈硯的手機放在沙發(fā)上，指示燈正在忽閃，好像是微信。

    衛(wèi)染在心里想著自己想要證實，哦不，是證偽的某個命題，兩條腿邁開，已經自動向那邊走了過去。

    她眼神落在閃爍的手機指示燈上，呆滯了片刻，才猛地回過神來，自己這是想干什么。

    她被自己嚇得變了變臉色，立刻使勁把那個念頭給劃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想去做那種侵犯他隱私的事情。

    太過分了。

    她不想再受到誘惑，正要轉身出房間，忽然手機屏幕亮起，響起音樂聲。

    巴赫大提琴組曲g大調第一號序曲中的一個片段。

    說來沈硯的手機鈴聲基本都是古典音樂，衛(wèi)染本來不懂這些，就是覺得挺好聽的。

    高三的情人節(jié)那天，國外有個知名的交響樂團來c市演出，當時一票難求，沈硯弄了兩張票約她一起去聽，她第一次聽那種音樂會，開始還是挺新奇的，結果后半場不知不覺就直接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的時候，音樂會已經散場了，只剩沈硯正在兢兢業(yè)業(yè)在用肩膀給她做枕頭。

    雖然事后沈硯并沒有嘲笑她，還說聽音樂本來就是為了精神放松，睡著了說明效果好，衛(wèi)染自己還是頗窘了好幾天。

    從那以后，她在學習考試之外也會多少去了解一點這方面的知識，至少現(xiàn)在不算個完全的樂盲了。

    這支曲子很有名，她是聽過的，不過是第一次聽到沈硯的手機鈴聲用這個音樂，聽過去好幾小節(jié)，她才反應過來是有電話來了。

    大概是為某個人專門設置的鈴聲？

    一個能在沈硯手機里擁有專屬鈴聲的人，以前還從沒當著她的面打電話和沈硯聯(lián)系過……她的好奇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她往浴室的方向瞄了一眼，沒有動靜。

    猶豫一下之后，她俯身把沙發(fā)上的手機拾了起來，去看來電顯示，然后松了口氣——

    陸行川。

    沈硯的那個高冷學神表弟。

    果然，又是她自己胡思亂想了。

    她和陸行川本人并不認識，怕接起來會不好解釋，就沒有接。可是一直等鈴聲停了之后，電話又響了一遍。

    她擔心對方有急事，還是咬牙接起來了。

    電話接通，她有些無措，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對面也沒有聲音。

    大概兩秒過后，衛(wèi)染聽見少年冷冽的聲線微顯警覺：“那邊是誰？”

    衛(wèi)染驚了一下，她還一聲沒吭，他似乎就已經知道接電話的不是沈硯了。這是怎么知道的？

    她遲疑著：“我……”

    “哦，抱歉，打擾你們了?！?/br>
    衛(wèi)染：？

    對方語調里的恍然讓她覺得莫名古怪。

    電話那邊的少年已經自顧自冷靜地說了下去：“那你們繼續(xù)，掛了?！?/br>
    衛(wèi)染睫毛剛剛眨到半途，還沒來得及再發(fā)出任何聲音，那邊已經掛斷了。

    衛(wèi)染：“……”

    這什么跟什么啊。

    她拿著沈硯的手機無語了半晌，正莫名其妙的時候，浴室的門開了，里面的人走了出來。

    ……剛剛出浴的人，全身只在腰間松松垮垮圍了一條白色的浴巾，除此之外全都一、覽、無、余。

    他身上皮膚冷白，面龐上幾分不同尋常的潮紅反被襯得格外明顯，睫毛長得過分，在眼瞼投下陰影，一雙桃花眼迷離不經。

    他的身形本來略偏瘦削，但那一身健美分明的肌rou，視覺沖擊力太強，渲染出十足的力量感，絕不瘦弱。肩寬腿長，比例完美。

    此時沐浴后未干的水珠，慢慢順著他濕潤的黑發(fā)淌下來，經由線條清冷的下頜，劃過性感凸起的鎖骨，繼續(xù)向下……

    這次比上次的遮擋更少，衛(wèi)染自然看得更清楚了。

    事實上，是太清楚了。

    于是她很沒出息地，又沒移開眼睛。

    用準確的語言形容，她這種狀態(tài)叫做——

    看、呆、了。

    一顆小心臟瘋了一樣狂跳，快要奔上月球。

    浴室里水聲開得太大，沈硯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漫不經心地從里面走出來，對衛(wèi)染的存在全然沒有防備，驀然間撞上少女驚慌的視線，他猛一下剎住腳步。

    也許是動作太急促，慵懶圍在腰間的浴巾猝然一松，落了下去。

    空氣徹底凝滯。

    衛(wèi)染腦袋里轟的炸開，終于從木然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不顧一切地躥向門口奪路而逃，砰的一下把門在背后甩上。

    回到自己房間里，又撞上一道門，她才有了一點隔絕的安全感，倚在緊閉的房門上驚魂未定地連撫胸口，可剛才那幅畫面，每一個細節(jié)似乎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她閉目嗚咽了一聲，開始懷疑自己在某些方面也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門外并沒有動靜。好在沈硯沒有追過來，不然她這時還真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她到底是發(fā)了什么瘋，好端端自己闖進他房間里去？

    五分鐘后，衛(wèi)染才發(fā)覺自己一只手里始終抓著什么，低頭一瞧，是沈硯的手機。

    衛(wèi)染：“……”

    她在瘋狂的心悸中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最終認識到自己現(xiàn)在只有唯一一個相對體面的選擇。

    于是她灰溜溜地，開門，再去敲對面的房門……

    就冷靜地把手機還給他，裝作若無其事，什么都沒看見，她可以的。

    然而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門一打開的時候，她根本不過腦子，已經在沖動之下遵循本能，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很好，真像什么都沒看見的樣子……

    三秒后，她聽見沈硯微清了下嗓子：

    “可以睜眼，我穿衣服了?！?/br>
    衛(wèi)染尷尬地把眼睛睜開，他已經換好了衣服，一件深灰色的半袖襯衫，衣扣一絲不茍地扣好，半截衣袖下露出蒼白冷冽的小臂。黑發(fā)上的水還沒怎么擦干，散亂發(fā)梢滴著水，把衣服都略浸濕了些。

    她過來之前本來想好了要說什么，可這時候，大腦被漂白，一下子全忘光了，水汪汪的杏眸望著他，長睫如蝶翼般輕顫，愈顯楚楚可憐，倒像是在等他先開口。

    沈硯黑眸定在她臉上，神色卻是出乎她意料的關切：“嚇到了？”

    衛(wèi)染搖頭，但還是呆呆的。

    沈硯摟住她，感受到她在自己懷里輕微的顫抖，安撫輕拍她的背，柔聲哄道：“別怕?！?/br>
    衛(wèi)染在迷迷糊糊中被他拖進房間，沈硯讓她先自己在沙發(fā)上坐一會兒，下樓去給她端了一杯熱牛奶上來。

    牛奶里加了蜂蜜，裹著清甜的奶香化在舌尖，適合壓驚，逐漸喚醒了她的意識。

    緩過勁來之后衛(wèi)染有些難為情，因為其實沈硯說得沒錯，她剛才確實是有點被嚇到了，畢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

    只是不太想承認。

    她不想讓沈硯覺得她在害怕他。

    可他還是細膩地體貼到了她的情緒。

    兩個人默默坐著，在尷尬中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變得有點凝重。

    牛奶已經見底，衛(wèi)染放下杯子，終于想起自己是來干什么的，把手機遞給了他。

    沈硯接了過去，沒看也沒問，還在靜靜望著她。

    過了片刻，手臂輕輕攬住她：“對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衛(wèi)染微微一怔，他這樣道歉是覺得冒犯了她嗎？可是，明明是她自己無緣無故闖進來把人家給看光了，該道歉的是她才對吧……

    本來她滿心羞恥，根本不想再談論這件事，只想努力忘掉，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這時卻更怕會讓他多想。

    于是忍著羞小聲道：“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應該……亂闖?！彼а拦淖阌職?，臉埋在他頸窩，聲如蚊蚋悄悄地補充，“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任的?！?/br>
    “……”

    沈硯愕然，喉結滾了滾，在一陣沉默后問：“你知道這個要怎么負責任嗎？”

    衛(wèi)染：“……”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fā)燒，快要糊了。

    她到底為什么要說那種話的？

    “小傻瓜?！鄙虺庉p笑一聲，“算了，早晚都是你的，看就看了，你不嫌就好?！?/br>
    衛(wèi)染不敢再多話。

    突然又聽他道：“負責任這種事情倒是不急，你不用有壓力?！?/br>
    衛(wèi)染抬眸看他。

    “染染，你不需要怕我，你是我最珍惜的人，任何時候我都會尊重你的?！?/br>
    這是他們第一次當面談論這種話題，他居然沒像平常那樣抓她的話柄趁機戲謔她，反而這么正式地擺明立場。

    衛(wèi)染默默點頭，林喬剛知道她和沈硯的感情的時候，就找她深談過一次，核心意思就是讓她注意一定保護好自己，對沈硯也要適當防備一些。她雖然懵懂，對某些事情也并不是一無所知。

    但是沈硯一直以來都對她很君子，甚至是過分的君子了。

    每次接吻之前還要先征詢意見，她再不懂，也能感覺到不對勁。

    可現(xiàn)在她知道，他是太珍惜她了，才會那樣小心翼翼。

    她沉迷在他的溫柔中，又一次暗暗感嘆，沈硯真的是對她太好了。

    而她居然還莫名其妙地懷疑他，實在是很不應該的事情。

    她懷疑他什么來著？

    嗯……反正本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都忘了吧。

    一點冰涼的濕意打在臉上，激她回過神來，才想起來沈硯的頭發(fā)還沒有擦干。

    這樣會容易感冒吧？

    她自告奮勇：“我?guī)湍悴令^發(fā)吧?！?/br>
    沈硯意外了一下：“……不用，我自己來吧?！?/br>
    他起身拿干毛巾開始擦頭發(fā)，衛(wèi)染默默看了一會兒，回自己房間去把吹風機拿了過來。

    “那我?guī)湍愦狄幌掳??！?/br>
    沈硯見她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有點好笑，黑眸微瞇：“你就這么想照顧我？”

    被他點破心思，衛(wèi)染紅了下臉，不錯，能夠照顧喜歡的人，讓她很快樂，哪怕只是在一些細節(jié)小事上。

    所以她總是忍不住要做這樣的事情。

    這有什么不對么？

    沈硯見小姑娘茫然地注視著他，像無辜的小動物在打量眼前設好的陷阱，懵懂意識不清，還傻傻覺得很有趣。

    他干脆點撥她：“你總這樣，我怕我會上癮。那你以后可就要受累了?！?/br>
    衛(wèi)染明顯不以為然：“可是我一點都不累呀?！?/br>
    沈硯看了她一會兒，終于點頭同意，任由她做什么了。

    他從小到大的成長環(huán)境，在周邊長輩中基本沒見過什么恩愛圓滿的榜樣，身邊的諸多見聞讓他明白，愛情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游戲，付出越多的一方往往會處于劣勢。

    他對愛情、承諾、婚姻這些概念本來是缺乏信心的。

    對自己也是缺乏信心的。

    僅僅是因為衛(wèi)染，他才克服了悲觀消極的態(tài)度，全心投入到這段感情中，但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恐慌會有什么萬一。

    他越是在意她，越是想為她做好萬無一失的規(guī)劃，即使對于未來的自己，他都不得不防備。

    所以他寧愿自己做感情中付出更多的那一方，讓自己處于劣勢。

    他知道這種心理算不得很正常，因此他本來只打算默默執(zhí)行，并不會說出來。

    可事實是，衛(wèi)染讓他發(fā)現(xiàn)，要做到這一點，有點難。

    他為她付出的每一分，她都想回報給他。

    他沒為她付出過的，她也想給他。

    他的小姑娘不是不聰明，但她的聰明從來都不用在感情上。這種喜歡一個人就奉上全部真心，不計得失無所保留的態(tài)度，如果碰上壞人，一定會被傷得很徹底。

    他只要設想一下，心就被揪得發(fā)疼。

    他望著衛(wèi)染，不自覺脫口而出：“染染，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讓人騙了去?！?/br>
    衛(wèi)染眸色烏黑而靈動，仿佛兩顆能在地獄中生光的夜明珠，凝視進他眼底深處。

    她說：“你又不會騙我?！?/br>
    沈硯微怔。

    衛(wèi)染小臉上點染著輕淺的笑渦，問得十分自信：“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我當然……”沈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隱約的愧疚襲來，沒有把這句話說到底。

    好在衛(wèi)染這時打開了吹風機的電源，他的話淹沒在隨之而來的噪聲中，她應該沒有注意到。

    *

    晚上衛(wèi)染離開之后，沈硯拿起手機，先登上微信小號看了一眼。

    他的手機有鎖屏設置，其實他并不擔心衛(wèi)染會發(fā)現(xiàn)什么。

    他掃過“小布丁”發(fā)來的信息，手指點開鍵盤，準備回復。

    打了兩個字，又逐一刪去，最后指尖頓住。

    說好了不騙她的。

    良心發(fā)現(xiàn)這種事情只在一瞬之間，卻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他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的作為，實在太不光明正大。何況現(xiàn)在明知道衛(wèi)染整顆心都許給他了，他還有什么必要一再試探她？

    *

    隔壁房間里，衛(wèi)染眼看著微信頂端“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了幾秒，然后猝然消失了。

    對話窗口里一片死寂。

    ※※※※※※※※※※※※※※※※※※※※

    染染：我是多么的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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