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你沒有作弊？”

    “沒有。”沈硯簡單地道。

    一分鐘前, 他們又回到德育辦公室，出乎衛(wèi)染意料的是, 閆校長到現(xiàn)在還沒有離開，看見他們的時候也沒見太驚訝，好像早就篤定了他們會回來似的。

    相較而言，趙主任的臉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皺眉打量著沈硯：“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自己沒有作弊？”

    沈硯沉默了片刻, 衛(wèi)染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 卻在他一個眼神示意下咽了回去。

    前情是，她陪沈硯看了大半節(jié)課的風(fēng)景，沈硯終于答應(yīng)聽從她的建議回來解釋清楚, 但條件是，不許她多話。

    所以衛(wèi)染只能同意進來以后把嘴封緊，就乖乖站在旁邊看著。

    沈硯并沒有回答趙主任的問題, 而是平靜地話鋒一轉(zhuǎn)：“請問您有什么確切的證據(jù), 證明我作弊了么？”

    這句話是反問句。不過好在他沒用上先前那種能把人氣瘋的嘲弄口吻，倒是問得挺禮貌。

    但趙主任顯然還是被他給問住了, 因此越發(fā)沒有什么好臉色。

    畢竟沒有監(jiān)控錄像, 也沒抓到現(xiàn)行, 當(dāng)然沒有什么確切的證據(jù)能證明沈硯作弊了。趙主任瞟了旁邊站的衛(wèi)染一眼, 可自己就又在心里否掉了, 因為他也記起來衛(wèi)染之前說沒有看見沈硯作弊。

    其實這事唯一能稱得上是證據(jù)的不過是——

    “這不是你自己承認的嗎？”

    沈硯依然淡定：“我當(dāng)時心情不太好, 胡亂說的?！?/br>
    趙主任：“……”

    這口供變得倒是快啊。一種智商被侮辱的感覺, 讓他更氣不打一處來。合著只要把什么事都推到心情上就行了？那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他冷冷道：“呵, 你心情不好，那是不是全世界都得讓著你？”

    沈硯瞥了他一眼，接下來心平氣和又頗入情入理地說：“主任，任誰被無端懷疑，心情都不會太好的吧?！?/br>
    趙主任一啞。

    他做學(xué)生工作這么多年，平時當(dāng)然也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學(xué)生心理敏感，要照顧他們的自尊心。但是沈硯先前種種囂張至極的表現(xiàn)，讓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面對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因此也就沒對他留什么情面。

    而且從沈硯之前那副強硬到底的態(tài)度來看，他也完全不防沈硯會說出這種有點委屈示弱的話來。

    倒好像是他信口誣蔑，隨便冤枉人了。

    在他愣怔無語的時候，聽見閆校長問：“小趙，一開始為什么會懷疑他的？”

    趙主任回過神，這當(dāng)然不是無緣無故的：“有人舉報?！?/br>
    “誰舉報的？”

    “匿名舉報信，中午發(fā)現(xiàn)有人投到我信箱的。”

    “中午？”閆校長一挑眉，“這考試成績不是才剛出來？”

    “……是?！壁w主任猶豫了一下，經(jīng)這一提醒，他倒是也發(fā)現(xiàn)這事情是有些疑點，連考試成績還沒來得及正式公布，這舉報似乎是來得有點急了。

    如果是之前在考場上就看見沈硯作弊，那為什么不前兩天舉報？而且他回憶了一下那封舉報信里的內(nèi)容，不過也只是說沈硯這次數(shù)學(xué)考試成績異常。之后他自己對照了沈硯以往的成績，畢竟的確是異常，所以才會把沈硯叫來問問。但沈硯從一開始態(tài)度就很不配合，他難免會先入為主。

    衛(wèi)染默默聽著他們的話，不禁有點驚惶，想不到背后還有這樣的事情。

    她很清楚，沈硯選擇題都沒有答，雖然寫對了后面大題的答案，但也拿不到過程分，其實最終成績是得不了多少分的，也就是相較于他以前的空白卷有進步罷了。

    所以，誰會盯著他匿名舉報？不管是誰，反正肯定不是出于學(xué)習(xí)上的競爭。

    沈硯發(fā)覺屋子里其余幾個人都在看向自己，他不難看出他們是想些什么，不過也不在意，只是好整以暇道：“我得罪的人很多，不知道是誰。”

    而且這樣不入流的小手段，甚至他也根本懶得追究是誰。

    閆校長的臉色一時莫測：“這樣吧，我有個辦法，再找套難度相當(dāng)?shù)木碜?，你重考一下，自然就能證明你沒作弊。”

    衛(wèi)染不由期待地看著沈硯，其實她也早就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只不過一直還沒來得及說。

    然而沈硯搖頭：“我拒絕?！?/br>
    趙主任哼了一聲：“怎么，心虛了？”

    “我只是認為我沒有必要做這個證明，”沈硯不卑不亢地說，“既然沒有證據(jù)，這種事不該是無罪推定么，還需要我證明什么？”

    趙主任皺了皺鼻子，懷疑地打量著沈硯，他不知道那些數(shù)學(xué)題是不是他自己做的，不過這家伙口才倒是真不錯。要是他一開始問的時候沈硯就這樣說，他大概是根本沒有辦法的。

    ——現(xiàn)在也沒什么辦法。

    畢竟只是那么一封捕風(fēng)捉影的舉報信。

    閆校長思索了一會兒，最后主動道：“他說得對，無緣無故懷疑學(xué)生，亂做有罪推定，是很可怕的事情，此風(fēng)不可長。小趙，既然是沒有證據(jù)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br>
    *

    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衛(wèi)染還有點恍惚，居然這么簡單就解決掉了？

    太順利了，導(dǎo)致她到現(xiàn)在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而且沈硯根本沒有提供出什么證明，全程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兩個人一起沉默著走在走廊上，衛(wèi)染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可以這樣解決掉……”

    沈硯側(cè)眼一瞥，小姑娘粉嫩的嘴唇微嘟著，像是委屈，又像是……譴責(zé)。

    譴責(zé)的是誰，不言而喻。

    他不自覺地反駁：“沒有?！?/br>
    衛(wèi)染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在他臉上，還是目露懷疑：“你之前沒有想到？”

    “我，”沈硯頓了頓，“我沒有去想?！?/br>
    這是實話。他是真的沒有多想，對他來說被指責(zé)作弊沒什么大不了，再多一個處分也沒什么大不了，要不是季明時得到消息趕來“營救”他，和趙主任廢話了半天，還非要給他找什么證人，這件事恐怕早就結(jié)束了。

    其實他當(dāng)然不傻，比誰都清楚怎樣對自己最有利，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辯白、不解釋，放任別人對自己的誤解加深。

    總之，他都不在乎。別人愛怎么想就怎么想，都不重要……

    可是現(xiàn)在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他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樣的改變。

    衛(wèi)染無語地瞄他一眼，清澈水靈的眸子里分明寫著“你這人真奇怪”，最后卻只是小聲道：“那你、你下次注意?！?/br>
    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以自己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很奇怪，但磕絆了一下之后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

    沈硯掃過少女臉頰上泛起的霞色，移開目光，一言不發(fā)點了點頭。

    兩個人剛走到教室門口，里面一陣熱烈的起哄聲迎面而來，差點把衛(wèi)染給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