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李玄瑾聞言,沒在說什么, 只輕閉眼眸,精心養(yǎng)神。 等用了一碗米粥后,他又休息了一日,但第二日早晨,便讓李總管去把這幾日積攢的折子搬過來。 “這……”李總管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李玄瑾。李玄瑾的臉色還是頗為蒼白,薄唇也黯淡無光。 “還不快去?!崩钚櫫讼旅肌?/br> 李總管唉了聲,只好趕緊去勤政殿搬折子來了。 他吩咐李總管搬折子時戚嬋恰好不在殿內(nèi),回隔壁的耳房洗漱去了,等回到東暖閣,就見龍床前放了一張熟悉的紅色書案,上面放著幾摞高高的奏折。 戚嬋腳步微頓,“不是昨日才見過兩位閣臣嗎?”她昨日雖然說沒事,但李玄瑾不放心,最后還是見了兩位臣工,也是給百官定個心,陛下是病了,但養(yǎng)上幾日,定能無妨。 “太醫(yī)說你這幾日還需要好生休息。”見他不應(yīng)話,戚嬋緩步走到床前說。 李玄瑾眼皮子往上輕輕掀起,眼神落在戚嬋身上,語氣有些虛弱,“我不看奏折。” 不看奏折,那你讓李總管將奏折抱過來做什么,戚嬋目光奇怪地盯著他。 李玄瑾垂下眸,后背往后靠著迎枕,語氣淡淡地說:“你先替我看一下這幾日有沒有什么要事,若是有,就告訴我?!?/br> 戚嬋蒙了下,俄頃后,她看了看那高高的幾摞奏折,目光又重新飄回到李玄瑾的身上。這時李玄瑾眼睛輕闔,她沒法瞧見的里面的情緒,至于他臉上的神色,很淡,淡到幾乎是虛無縹緲的,他似乎不想透露半分,但戚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牽了牽。 戚嬋看的折子雖然不如李玄瑾那么多,但她對這些事,有種天生的敏銳度。且近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也沒什么大事,故此批閱的速度飛快。 而李玄瑾的身體素質(zhì)好,修養(yǎng)了□□日后,整個人的氣色也恢復(fù)回來了。 戚嬋是半個月后,陳院正給他換藥時,發(fā)現(xiàn)他左腹的傷口都結(jié)出了一層淺淺的紅痂。 陳院正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退了出去。 陳院正一走,李玄瑾坐在軟榻上,翻開他昨日沒看完的地方志。戚嬋想了下,走過去道,“玄瑾,陳院正說你可以多走動了,御花園好些花都開了,我們?nèi)ス涔浒?。?/br> 傷口沒結(jié)痂的時候,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李玄瑾這些日子大部分時間,還是留在宣清宮,主要是他也不喜歡到處走動,他更喜歡習(xí)武練劍,但這段日子肯定是不行的。 李玄瑾聞言,翻書的動作微僵。俄頃,他慢慢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三月月末,御花園里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端的是春日融融,燕雀高飛。 這樣走了小半個時辰后,心情都好上不少,戚嬋想要和李玄瑾說話,但剛剛瞥過頭,卻見李玄瑾的目光飛快地從她身上挪開。 突然之間,戚嬋唇瓣動了好幾下,想要說些什么,但又不知應(yīng)該如何說起,最后她笑了笑,“你走了有一會兒了,我們歇一歇吧?!?/br> 李玄瑾的傷和常人相比,的確屬于好的快的那一類人,半個月后,他都可以繼續(xù)開始練劍打拳了。 這日李玄瑾去了勤政殿面見大臣,戚嬋留在宣清宮,外面突然有人請傳太皇太后金安,戚嬋起身去迎接。 “皇祖母,你怎么這個時辰來了?”戚嬋扶著太皇太后進了內(nèi)殿。 ”剛剛說走一走,就走到宣清宮了?!碧侍笤谛鍖m大殿的圈椅坐下,拍了拍戚嬋的手,“正好有件事要對你說,就順道過來了?!?/br> ”什么事?”戚嬋挨著太皇太后坐下。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說:“你讓丹喜去我那把宮冊朱印拿回去?!睂m冊朱印是管理后宮需要的東西。 戚嬋眉心一擰,不等她問話,這時太皇太后又說,“我剛剛來的路上碰見玄瑾了,問過他的意見了。” 戚嬋的眉心一下子擰不住了,只望著太皇太后。 “他沒說不可以?!碧侍髧@了口氣,她看著身側(cè)的戚嬋,戚嬋的臉一眼看過去只能看見白嫩,再仔細些,就能看見白嫩下淺淺的嫩紅,除此之外,她看不出太多的東西。 太皇太后語重心長地道:“阿嬋,玄瑾是個好孩子,比天底下九成的男子都好?!痹挼酱颂?,太皇太后的語氣里帶了些強調(diào)的意味,“他不僅好在能力品性,待妻子更是好?!?/br> 別的不說,就是不納妃這一點,就已經(jīng)是難得可貴,要知道尋常農(nóng)夫家資略豐,便想著納妾娶小。 “阿嬋,你要惜福?!?/br> 事到如今,太皇太后不知一切因何而起,但她能猜到,是因戚嬋而起。 惜福嗎?戚嬋對上太皇太后的眼睛,淺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皇祖母?!?/br> 太皇太后沒待多久,便離開了宣清宮,小半個時辰后,丹喜就將宮冊朱印取了回來。 她將東西放在紅木圓桌上,戚嬋剛剛翻完這段時間的記錄,殿外響起請陛下安的聲音,戚嬋抬眸望門口看去,幾個呼吸后,看到邁步入內(nèi)的他。 戚嬋的東西就放在圓桌上,不曾收拾,他一眼就瞥到了,戚嬋合上宮冊,解釋說,“皇祖母把宮冊就給我了?!?/br> 李玄瑾似不太關(guān)心地哦了一聲,大步進了內(nèi)室,戚嬋示意丹喜將東西收起來,起身跟著進了內(nèi)室。 李玄瑾穿著暗紫色繡五爪金龍的帝王常服,立在窗邊,聽到背后有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地說,“你在宣清宮住的夠久了,想回鳳鳴宮就回去?!闭Z氣稍頓,他補充說,“我有空會過來?!?/br> 戚嬋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下,“可暫時我還不想回去。” 李玄瑾微微轉(zhuǎn)過身,現(xiàn)在剛過午時不久,明亮的光從敞開的窗射進來,全灑在李玄瑾的身上,以至于他整個人都沐浴著日光。 戚嬋一步一步走近他,直到她也站在陽光籠罩的那塊位置,和李玄瑾構(gòu)成絕美溫暖的第二幅畫卷了。她停下腳步,微微抬起頭望著他,“陛下嫌我煩了?” 李玄瑾神色淡淡地扭過頭,沒回答戚嬋的話。 戚嬋見狀也不吭聲,就笑盈盈地盯著他,日光靜謐,只有鳥雀啼鳴的聲音落入耳底。 大概一刻鐘后,李玄瑾地下眼睫,對戚嬋說:“不曾。” 戚嬋聞言,本就帶著笑意的眼睛彎了起來,像含著粼粼波光,因為這笑是對著他的,于是每一片波光里都含了他的影子。 一定是錯覺,李玄瑾如是提醒自己。 但他看著戚嬋的笑,她笑的這么真,就像是田野里確實存在的海棠花,伸手可觸,李玄瑾低下頭,背在身后的手輕輕摩挲。 “戚嬋?”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嗯?”戚嬋笑著看著他。 “無事?!崩钚匦绿痤^,望著窗外的日光。 腦袋里卻不停地回想起他和戚嬋這段日子的相處,她騙了他,但他還是繼續(xù)讓她做皇后了,不曾傷害他,他還為了她受傷,命懸一線,還愿意給她權(quán)利,批閱奏折。 李玄瑾忍不住側(cè)眸又看了戚嬋一眼,戚嬋察覺到,也看向他,她的眼睛水潤含情,這樣多情的眼睛,她這個人終歸也是有情的吧? 思及此,第二日李玄瑾去勤政殿待了半天后,忍不住吩咐了清風(fēng)一件事。 清風(fēng)聽后,愣了下,不過馬上就道:“屬下領(lǐng)命。” 李玄瑾當日回宣清宮的時間有些晚,戚嬋還在等他用晚膳,李玄瑾說:“馬上就是汛期,今日說起黃河水道的問題耽擱了些時間,你不必等我用膳?!?/br> “反正我也不餓?!逼輯冉o他盛了碗湯,笑著說。 李玄瑾聞言,余光瞥了下戚嬋。 夜里戚嬋睡的最沉的時間段是丑時,他輕輕地叫了好幾聲戚嬋,她都沒反應(yīng),李玄瑾借著氤氳朦朧的光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點燃了催迷香。 淡紫色的煙霧從銅制仙鶴騰云香爐里飄出去,李玄瑾目光又往床上的女郎身上看去,好半晌,他抬腳走出了房間,對李總管道,“去把連大夫請進來?!?/br> 再一次,連山輕晃鈴鐺,詭異神秘的鈴鐺聲飄出,見連山?jīng)_他輕輕點頭后,李玄瑾凝著床上被催迷的女郎,薄唇張張合合,許久之后,他才輕輕地問出那個問題,“你現(xiàn)在愛他了嗎?” 話一出口,他心臟位置似乎在被壓縮,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同時理智覺得自己真傻,明明已經(jīng)得到了那塊糖,卻還要親自嘗一嘗是否是真的糖?或者只是像糖的其他東西。 第91章 大結(jié)局(上)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李玄瑾低聲又問了一句,戚嬋的眉心緊緊皺了起來,片刻后, 她嘴唇微微動了動,李玄瑾的雙手頓時握緊了, 但約莫等了半盞茶,戚嬋表情陷入了某種掙扎之中, 卻始終沒有回答他的話。 李玄瑾眉心越來越擰, 他扭頭望著搖著鈴鐺的連山, 連山見狀放下鈴鐺,輕輕地道了句:“陛下, 娘娘的戒備心太強了?!?/br> 戒備心太強了, 李玄瑾回憶起連山曾經(jīng)對他說的話,這個法子不能保證能問出每一個人的心底話。 “上次不是都可以嗎?”李玄瑾沉聲問。 連山道:“您也說了,是上次,那便是那時候的娘娘了。” 李玄瑾深吸了口氣,他側(cè)眸望著床上的戚嬋, 搖鈴聲停止,她糾結(jié)的眉宇也漸漸恢復(fù)了平和,他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后,冷著臉示意連山退下。 連山退了出去,他退出去后,李玄瑾將高幾上的香爐收拾好,重新立在床頭, 盯著床上的戚嬋,他在床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李總管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陛下,該上朝了?!?/br> 李玄瑾平日里上朝戚嬋都會有印象,但今日醒來,外頭的天都大亮了。 丹喜一邊伺候她穿衣服一邊說:“陛下下朝回來已經(jīng)去前頭見大臣了。” 戚嬋揉了揉有些發(fā)昏的腦袋,目光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問丹喜:“昨夜有什么事發(fā)生嗎?” 丹喜給戚嬋絞帕子的手微微一頓,奇怪地道:“娘娘,能有什么事?你怎么這么問?!?/br> 戚嬋看了她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李玄瑾是午膳時分回來的,戚嬋正坐在房里翻尚宮局送來的首飾冊子,聽見李玄瑾回來的聲音,她把冊子放到一邊,往門口走去,不過還沒走到門口看見李玄瑾,就先聽到了一陣咳嗽聲。 戚嬋往前走的步子加快了一點,等抵達門口,看見走過來的李玄瑾,戚嬋才發(fā)現(xiàn)他今天臉色有些蒼白。 “不舒服?要不要叫個太醫(yī)來看一看?!逼輯壬锨?,關(guān)心地道。 李玄瑾搖了搖頭:“不必,休息幾個時辰就好了?!?/br> 戚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確定沒什么大問題,也沒強迫他叫太醫(yī),畢竟那藥老是吃也不好,于是她道:“那午膳用的清淡些?!痹挵?,她扭過頭,吩咐了丹喜幾句。 話說完,她扭回頭,剛好對上李玄瑾看著她的眼睛,戚嬋狐疑地看向他,李玄瑾握了握拳頭,先一步往殿內(nèi)走去。 不過李玄瑾當日只是咳嗽,第二日身體卻更加不舒服,尤其早上還好,到了黃昏,頭昏腦脹,戚嬋立刻叫人去叫了太醫(yī)。 李玄瑾左腹上的傷口前些日子就好的差不離,這次主要還是風(fēng)熱入體,思慮過重,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修養(yǎng)幾日就能無礙。 李玄瑾喝完李總管送上來的湯藥,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他瞥了眼戚嬋,淡淡地道:“你今日去隔壁睡吧,免得過了病氣給你?!?/br> 戚嬋看了看明顯精神不大好的李玄瑾,說了聲嗯。 她是等李玄瑾躺下后才回的隔壁耳房,因為李玄瑾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戚嬋離開時腳步很輕,李玄瑾聽到拉門聲響起,眼睫輕輕地顫了顫。 戚嬋回了隔壁房間,房間早就收拾好了,她洗漱之后,卻一直坐在美人榻上,眼神沒有聚焦地落在某一處。丹喜侯了半晌,眼看月色越來越濃,她叫了聲娘娘。 戚嬋慢慢地聚焦視線,看向丹喜。 “夜色很深了,你該睡了?!?nbsp;丹喜說。 戚嬋目光落在高幾上的沙漏上,細沙馬上都要落到底下去了,原來就快子時了。 翌日,天高云清,日光和煦。 但是李玄瑾的病情似乎比昨日還要重了些,下了朝回來面色都有些駝紅,喝了藥后便躺在床上休息,這藥里有一些催眠的藥草,所以不多時他便睡著了。 不過即使在睡夢中,他似乎也有心事,眉宇籠罩一層郁色。 戚嬋坐在距離拔步床不遠的南窗下,初夏午后的光從花窗透進來,落在人身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好似都舒展開。戚嬋手里拿著一卷史記,細細地往下看去。其實這套書她以前已經(jīng)看過兩回,不過有些書,倒是??闯P隆?/br> 側(cè)方的淅索聲驚擾了她,戚嬋扭過頭,李玄瑾已經(jīng)坐了起來,戚嬋放下書走過去,摸了下他的額頭,又試了試自己頭上的溫度,皺眉說:“還是有些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