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得知這個消息后,戚嬋怔了怔。 李玄瑾最遲兩個月會來若縣一趟,他這次來是端王事發(fā)后的半個月,晚上,兩個人用膳的時候戚嬋就順嘴問了句,“殿下,大皇子犯了什么錯?” 景和帝給他按了肆惡虐眾,暴戾□□的罪名,但不一定是因為這,而且敞縣距離京城還是有幾個時辰的路程,知道的不清晰。 李玄瑾拿筷子的手僵了僵,片刻后,他看著戚嬋說:“他意圖謀反,不過沒謀反前就露出了馬腳?!?/br> 戚嬋眉心一跳,又有一點點不一樣。 因為這兩年大事的結果不太同,到了七月,陛下要去燕山狩獵時,戚嬋都不確定刺客那只箭會不會射中李玄瑾,但不射中,她提前提醒李玄瑾也不影響什么。 是以,在李玄瑾要出發(fā)去燕山的前一天,戚嬋趕到了京城,不過她也沒去齊王府,而是在京城某個茶樓等著他。 她到的時候是午時,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李玄瑾推開了包廂的大門。 戚嬋出門穿的是男裝,加上她的眉眼被孟六化的英氣勃勃,縱使體型上看衣袖瘦弱,但只會讓人覺得是個文弱些的男子。 “阿嬋,你怎么忽然找我,是有急事?”李玄瑾看見這樣的戚嬋,愣了下,然后合上房門,急聲問道。這還是這些日子以來,戚嬋第一次進京找他。 當然這大半年戚嬋還是來過京城的,不過都是在熱鬧的時候,比如上元節(jié),且來京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見他,而是為了看一看威遠侯府的人。其實戚嬋覺得不看看他們也無妨,但她還是想讓李玄瑾覺得她有情一點。 戚嬋沒說話,她上下左右地徹底打量了李玄瑾一遍,然后當著李玄瑾的面松了口氣,走近他問:“殿下,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出發(fā)去燕山了?” 他要去燕山行獵的事半個月前就寫信告訴了戚嬋,夏日后,景和帝身體好了不少,便想去行獵,他自是要隨行。李玄瑾應了一聲嗯。 話一落,戚嬋的臉色微微一變,“殿下,自從收到你的信,我就老是做同一個噩夢?!彼D了頓,輕咬著唇說,“我夢見你到了燕山后山的時候,會有刺客埋伏,箭射中你的胸口?!?/br> 李玄瑾聽罷,見戚嬋眉眼郁郁,他拉著戚嬋在凳子上坐下,柔聲說,“阿嬋,不過是一個夢?!?/br> “可是……”戚嬋目光擔憂地望著他,“這個夢境太真實了,殿下,你到了燕山不要去后山好不好?不管什么情況?!?/br> 她瞳仁有些紅血絲,像許久都沒休息好。 李玄瑾安靜了瞬,然后抬眸看了看戚嬋,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好,我答應你?!?/br> 戚嬋見狀,再一次強調,“殿下,你一定要記在心上。” “放心,我不會去后山的。”李玄瑾望著戚嬋的眼睛,口氣誠懇地保證。 見李玄瑾將她說的話放在了心底,戚嬋松了口氣,她知道李玄瑾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她這番話出,他沒必須得去的情況不會去燕山后山了。 過了半個時辰,戚嬋催促李玄瑾應該回齊王府了,李玄瑾聞言問道:“你今天還要敞縣嗎?” 戚嬋搖搖頭:“明兒回去,我想去威遠侯府附近逛一逛?!彼@身打扮,也不怕有人認出來。 李玄瑾沉默了下,忽地伸手抱緊了戚嬋,戚嬋身體僵了僵,但很快就在李玄瑾的懷里尋到了個合適的位置,“你再等我一些日子?!?/br> 戚嬋知道一切快結束了,她靠在李玄瑾的懷里嗯了聲。 又等了半個時辰,李玄瑾必須該走,他看了戚嬋好幾眼,這才離開了茶樓,離開茶樓他就回了齊王府,在書房里待了半日,侍衛(wèi)突然來稟,安王求見。 聽到安王兩個字,李玄瑾的眸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請安王去花廳?!彼恼Z氣里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花廳里,李子凌捧著一杯花茶,看著廳外姹紫嫣紅的花卉,須臾后,他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抬起頭,溫和地叫了聲,“玄瑾?!?/br> 說完之后,李子凌目光看向周圍伺候的人,包括李玄瑾身邊的侍衛(wèi),這種情況已經(jīng)有兩次了,時隔幾月,再次見李子凌讓他屏退下人,李玄瑾用力抿了下唇,讓所有伺候的人都離開。 人一離開,李子凌喝了口茶,將茶杯翻到石桌上后,李子凌開門見山地道:“我今日來,還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明日去燕山后,不要去燕山后山。” 第70章 她的愛(八)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凜……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凜, 他凝神盯著李子凌,李子凌放下手里的茶盞,笑著看向李玄瑾。 “我夢到你會在燕山后山被長箭所傷?!崩钭恿枵Z氣溫和地道。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給皇后的壽禮,第二次是端王謀反一事, 前兩次他的夢境都應驗了,而這一次…… 是真是假到了圍場, 自見真假, 但剛才阿嬋也說, 夢見他在燕山圍場受傷。 見李玄瑾垂眸不語,李子凌輕笑一聲, “就算無事, 也圖個心安吧?!?/br> 李子凌并沒有在齊王府待多久,李玄瑾對他的態(tài)度算不上恭敬,但也不算疏遠,比沒發(fā)生他和戚嬋那件事前要客氣幾分。當然,李子凌也沒想能和李玄瑾關系異常親密, 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根本不可能做推心置腹的朋友。 李子凌上了馬車,馬車駛過熱鬧繁華的長安街,聽著外面嘈嘈雜雜的人聲,李子凌突然血氣上涌,他拿起帕子捂住唇,輕咳了兩聲, 片刻后,他呼吸平緩了點,他抬起頭, 雪白的帕上猩紅點點,李子凌閉上了眼睛。 就算得上天眷顧,夢見了前世,甚至還跟著戚嬋看到了他死后的一些內容,可終究,改變不了這幅破爛身子。 也就是因為這幅破身子,否則,李玄瑾怎么能如前世一般,再登帝位。 馬車行駛到安王府,李子凌回到臥室后,問了句身旁的心腹,“找到戚二姑娘了嗎?” 那人搖了搖頭。 李玄瑾遮住了眉眼間的厲色。 *** 燕山圍場比起秋山圍場要小一點,但是距離皇城更近。翌日早晨出發(fā),黃昏便到了燕山圍場,景和帝的身體其實已經(jīng)不能打獵。不過李玄瑾也不認為景和帝真心實意地喜歡打獵,盡管這些年皇宮獸園里的奇珍異獸是最多的,盡管這些年里,除了實在走不開身,每年景和帝都要來圍場一圈,但李玄瑾總覺得自己的父皇不喜歡這項運動。 尤其是當此刻,景和帝站在小山包上,望著遠方山林,目光復雜,李玄瑾更加不覺得自己是錯覺。 他看了看他父皇微微佝僂的背影,便收回目光,他知道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的。 礙于戚嬋和李子凌的叮囑,在燕山的兩日,李玄瑾都沒有去后山,但是他有派人悄悄去查探后山的情況,果然發(fā)現(xiàn)了刺客留下的蹤跡。 李玄瑾蹙了下眉心,接下來的幾個月,戚嬋倒沒有做過什么夢,但隔了三個月后,李子凌再一次告訴他,太子,不,三個月前,景和帝已經(jīng)剝奪了太子李緒的儲君之位,將其貶為敬王,敬王正在府內大行巫蠱之術,詛咒陛下和他早日殯天。 景和帝身體愈發(fā)不好了,許是因此,最近行事比起以往多了分仁慈,何況皇后依然穩(wěn)坐東宮,哪里知道將來是否會翻盤。而李玄瑾亦不可能再對李緒仁慈,按照安王提供的消息,敬王大逆不道的證據(jù)確鑿地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前。 十月十六這日,敬王薨。 戚嬋得到這個消息后,表情冷靜,雖然比起夢里的十月二十六,早了些日子,不過罪名還是行巫蠱之術。 敬王死了半個月后,十一月初二,景和帝駕崩。 喪鐘從皇城響起,綿延至大安各個角落。 十一月初三這個早晨,清風來了敞縣,接戚嬋回京。抵達京城后,沒去齊王府,也沒把她送回威遠侯府,而是給了她一身太監(jiān)衣服,“戚二姑娘,主子近日都要在皇宮守著,他讓你先進宮。” 景和帝駕崩的前一日,取下了放在宣德殿橫梁后的圣旨,封了李玄瑾為太子,如今李玄瑾雖然尚未舉行登基大典,但已是板上釘釘?shù)奈磥砭鳌?/br> 天上飄著細碎的雪花,灑在金燦燦的琉璃瓦上,映襯著掛著白幡的甬道,更顯寂寥。 大安帝王起居的殿所是宣德殿,景和帝尸骨未寒,身為太子的李玄瑾只住宣德殿后頭的宣清殿。 李玄瑾此時并不在宣清殿內,而是長喜宮,景和帝的靈柩停在長喜宮。 清風暢通無阻地將她送到了宣清殿東暖閣,李玄瑾暫時起居的地方,戚嬋等了幾個時辰,李玄瑾都沒回來,或許是李玄瑾早就打好了招呼,宣清殿對于突然出現(xiàn)的戚嬋,非常恭敬,中間還送了一頓晚膳。 戚嬋有心想等李玄瑾回來,可等到子時,實在太困,她脫了鞋上床躺了一會兒。 剛躺下不久,就感覺到一道眼光看著自己,戚嬋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被人抱住了。 他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冷,刺激得戚嬋一下子睜開了眼。 戚嬋不舒服地動了動,“殿下?!?/br> 李玄瑾頭擱在戚嬋的發(fā)頂上,卻沒有松開的意思。 見他如此,戚嬋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你用晚膳了嗎?” “用了。”李玄瑾這才微微和戚嬋分開了點距離,戚嬋沒有易容,是她本來的容貌,李玄瑾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半晌后,他低聲道,“本來早就應該回來了,可戶部突然上了折子,北地大雪?!?/br> 戚嬋皺眉問,“雪災很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只是在御書房耽擱了些時間?!崩钚f完,伸手直接摸了摸戚嬋的小腹,得到戚嬋已經(jīng)用過晚膳的消息后,他嗯了聲,“我去沐浴?!?/br> 他武將出身,沐浴異常迅速,不過片刻,便帶著水汽從凈房里出來。然后很自然地躺在戚嬋身邊,伸手環(huán)住她。 戚嬋縮在他懷中,見他眉眼有些疲憊,她語氣里流露出幾分心疼,她手搭在他的眼睛上,”殿下快睡吧?!?/br> 李玄瑾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他覺輕,所以哪怕睡著,也很容易驚醒,尤其是懷里人掙扎的時候,李玄瑾眼睛突然睜開。 他不怕冷也不怕熱,因為戚嬋要來,今日他讓太監(jiān)多在宣清殿內放了幾個火盆。殿內很是溫暖,她如今蓋著厚重的被褥,又被他抱在懷里,雙頰泛紅,額上冒汗,明顯是覺得熱,想從他懷里掙扎開。 李玄瑾見狀,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身,自己把殿內的幾個火盆都挪了出去,然后才回到床上,火盆剛搬走,溫度依舊高,阿嬋還是不想靠著他睡,李玄瑾等了半個時辰,屋子里的熱度消減,他伸手環(huán)住戚嬋。 這下戚嬋不但沒有躲,因為火盆全被移出去,地龍溫度不夠,有些冷,她主動地往他身上湊。 李玄瑾眼睫垂下,看著戚嬋的睡顏,半晌后,才重新閉上了眼睛。 李玄瑾精力充沛,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了,戚嬋見他起床,她也想跟著起來,李玄瑾拿被子裹緊她,“天還沒亮,我要去長喜宮,你再睡一會兒,我半個時辰后就回來。” 戚嬋的確有些困,而且他去長喜宮她又不能陪著,便再睡了一會兒。半個時辰后,天外亮起了魚肚白,戚嬋剛剛洗漱完,穿好太監(jiān)服,李玄瑾就回來了。 兩人一起吃早膳,見李玄瑾的胃口如常,戚嬋輕輕松了口氣。 用完早膳,李玄瑾要先去御書房,然后再去長喜宮給先帝磕頭,戚嬋準備送他出門,李玄瑾打量了她一下,卻道:“阿嬋,你和我一起去吧?!?/br> 戚嬋立在玄清殿褐色的木板上,聞言想了想。李玄瑾和景和帝感情不深,但不管怎么說,他對景和帝還是有幾分感情,所以終究心情不大好。 這個時候能陪著他,絕對是有利于兩人間情分的,戚嬋覺得她能騙來李玄瑾的心,說不準將來會出現(xiàn)更厲害的姑娘。不過李玄瑾的性子如果不突然大變,她皇后的位置注定穩(wěn)若磐石,但就算如此,能多得的情分改要還得要。 何況,她現(xiàn)在也想陪著心里難過的李玄瑾。 戚嬋扭頭,看了眼自己在銅鏡里的臉,皺眉,“可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戚二姑娘經(jīng)常出入宮廷,這張臉許多太監(jiān)都不陌生。 “我讓孟六來給你畫個妝,我們在小心一點?!崩钚f。 他都這么說了,戚嬋只能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孟六化了一個時辰,她和自己只有兩三成相似了,戚嬋才去御書房尋李玄瑾。 用過午膳,李玄瑾則又要去長喜宮,他要為景和帝連續(xù)守靈七日,其實本來應該整日都守,不過作為新帝,有些政務必須處理,便安排在了午后。 李玄瑾讓她跟著去長喜宮,戚嬋知道現(xiàn)在的模樣應該沒人能認出來,她也想看看太后和明卉,便同意了。 快兩年不見,太后看起來蒼老了些,已經(jīng)出嫁的明卉身懷六甲,雙眼通紅,精神不濟。 李玄瑾幼年沒得景和帝幾分偏愛,但明卉公主是景和帝最疼愛的女兒,她感情充沛,景和帝駕崩,自是心情難過。 戚嬋對明卉和太后有真感情的,尤其想到這兩年她們也為自己牽腸掛肚,戚嬋日夜不離地陪了李玄瑾六七日后,這日晚上,兩人就寢后,戚嬋頭擱在枕頭上,和枕側的李玄瑾商量道,“殿下,我要不先回威遠侯府吧?!?/br> 李玄瑾對上戚嬋的杏眸,將人往懷里摟緊了些,柔聲問:“想他們了?” 戚嬋點點頭。 李玄瑾沉默了瞬,溫柔地撫摸著戚嬋的后背,“我盡力找出時間,陪你回去見見他們,你現(xiàn)在不必藏了,可以直接用戚二姑娘的身份,和他們說說話?!?/br> 戚嬋想的是回到威遠侯府,對外便宣稱戚二姑娘養(yǎng)好病了,然后便不每日都留在宣清殿,老實說,和李玄瑾整日都黏在一起戚嬋有些不習慣。 這都六七日了,兩個人除了出恭就沒有分開過,她需要時間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