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戚嬋戚瑩回侯府的確是因為周氏身體不適,當母親的身體不舒服,女兒自然要回家侍疾,而且戚瑩是真的擔憂自己親娘。 但周氏的病情不嚴重,三四日后,便已經(jīng)大好。 而這日,京里也有了一件熱鬧的事,那就是鎮(zhèn)西王妃帶著女兒洛如郡主回京了。 鎮(zhèn)西王妃是陛下堂叔老齊王嫡女,二十多年前嫁給鎮(zhèn)西王世子,鎮(zhèn)西王府駐守西南,于是出嫁后好幾年才能回京一趟。 鎮(zhèn)西王是大安唯二的異性王,他們不僅手握兵權(quán),且對當今忠心耿耿,是以她們回京倒是很受到各路歡迎。 而這日明卉來威遠侯府探望戚嬋也說起她的堂姑姑和堂姐,但不是說西南和京城迥異的衣物打扮,而是另外一件事,“阿嬋,你知道嗎?洛如好像看上我五皇兄了?!?/br> 戚嬋聞言愣了下,然后她好奇地扭過頭,“是嗎?” 第34章 動心(十一) 鎮(zhèn)西王妃帶著女兒回京…… 鎮(zhèn)西王妃帶著女兒回京, 很明顯就是想將洛如郡主嫁回京城。 明卉對八卦可感興趣了,她點點頭:“上前日洛如見到我五皇兄的時候,眼睛都定在他身上了?!?/br> “而且你記得嗎, 洛如小時候就喜歡粘著我五皇兄。”洛如以前來過幾次京城,的確每次回京就喜歡跟在李玄瑾屁股后頭, 甚至六七歲還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李玄瑾。 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當戲言。李玄瑾一去邊關(guān)數(shù)年,洛如也從小孩子長成如今明媚嬌艷的女郎, 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一眼就瞧中了李玄瑾。 “聽說洛如昨日還去東城河了?!崩钚F(xiàn)在還在修那條河。 “五殿下的態(tài)度怎么樣?”戚嬋垂下眸給明卉空了的茶杯里倒?jié)M茶。 “我五皇兄啊。”明卉手撐著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還是板著他那張冷臉, 禮貌客氣疏離,對洛如沒什么不同?!?/br> 夢里的李玄瑾直到她死都是沒娶妻的, 戚嬋笑了下。 這個時候, 忽然敲門聲響起,明卉和戚嬋抬眸看了去,門外的戚瑩叫了聲jiejie。 戚嬋道:“阿瑩,進來?!?/br> 明卉是小輩,雖然來威遠侯府的主要目的是找阿嬋, 但是呢,既然都來了,剛剛先去向周氏問了好,這之后才來了戚嬋的臥房,而去周氏的院子時沒瞧見戚瑩。 雖然明卉和戚瑩的關(guān)系沒有和阿嬋那般要好,但因為是戚嬋的meimei,兩人也很熟悉, 她招了招手,示意戚瑩關(guān)上門趕緊坐下,戚瑩在戚嬋旁邊的圈椅坐下, 問:“jiejie,明卉,你們在說什么呢?” 八卦要有人分享,明卉就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在說洛如?!?/br> “洛如郡主?”戚瑩也知道鎮(zhèn)西王妃帶著女兒洛如回京了。 “我覺得洛如好像看中了五皇兄?!?/br> 明卉說這話的時候,戚嬋看了眼戚瑩,就發(fā)現(xiàn)戚瑩聽了這話,她眼神瞬間空了下,然后下一瞬,她頭往前伸看著明卉問,“真的嗎?” “或許不是吧?!泵骰苡X得兩三面也不能完全確定,“反正看洛如接下來的行為就知道了。”洛如從小就不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女孩子,若是真的看中了五皇兄,一定會有行動的。 說起來明卉也挺好奇的,她五皇兄冷冰冰,就像是開在極寒之地的一朵高嶺之花,也不知道誰有本事能把他采摘下來。 提完八卦,明卉又在威遠侯府用過午膳,暮色漸濃,她只得和戚嬋告別:“阿嬋,過幾日皇祖母生辰,你可記得早些來宮里啊。” “我會的。”戚嬋道。 戚嬋戚瑩送著要回宮的明卉上了馬車,馬車漸遠,消失在寂靜敞闊的街道上,戚嬋扭過頭,看著正望向明卉消失方向的戚瑩,戚瑩見戚嬋看著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jiejie,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沒有。”戚嬋拉著戚瑩的手往回走,想了想,她側(cè)頭看著她的神色問,“阿瑩,你想明白了你對五殿下的心思沒?” 戚瑩點點頭又搖搖頭。 戚嬋干脆換了種問法:“如是五殿下娶別的女人,你會是什么感受,會難過嗎?” 戚瑩認真地假設(shè)了下,“太后說要撮合我和五殿下后,我的確忍不住對他多關(guān)注了幾分,但若是說他娶別的女人?!彼粗约盒乜诎欀颊f,“我覺得娶就娶吧,我會恭喜他的。” 戚嬋聽了戚瑩的話,輕輕地摸了摸戚瑩的頭發(fā),戚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戚嬋。 “阿瑩,我真羨慕你?!逼輯日f。 “jiejie,你羨慕我什么?”戚瑩是覺得她沒什么好羨慕的,“我羨慕你還來不及,你聰明你漂亮你討人喜歡,我就不一樣了?!?/br> 可是為了這些我付出了太多了。 而你,只要做你喜歡的事就會有很多人喜歡你。 等你長大,還會嫁一個不但有權(quán)有勢還尊敬你疼愛你且你也喜歡的夫君。 “是啊,我們不一樣?!逼輯鹊吐曅Φ?。 戚嬋和戚瑩進府后就分開,她回了臥房,沒去書房看書,她讓杏棠打開衣柜,然后選了一件漂亮衣裳出來,那件衣裳是今年新做的,里面是一件淡粉色繡百花暗紋的抹胸裙,外罩兩層薄如蟬翼的輕紗,里頭那層是白底繡芙蓉紋的云紗,外面那層是淡青色蟬翼紗。 第二天午后戚嬋穿好衣裳,坐在西洋鏡前端詳了片刻,她讓丹喜將所有的頭發(fā)都盤上去,露出纖細嫩白的脖頸,她沒戴耳環(huán),發(fā)髻上也只插了一根金簪和兩朵粉紫的絨花。 戚嬋戴上冪籬,帶著杏棠出了門。 李玄瑾的東城河已經(jīng)維護到尾聲了,今兒修的是城東鬧市區(qū)的一段,這處的茶樓極少,多是酒肆,戚嬋尋到一家能看到他的酒肆包廂。只是她剛推開窗戶,往前方看去,戚嬋眼睛就瞇了瞇。 如今已是盛夏,李玄瑾穿著一件單薄的窄袖黑衣,頭上好像沒戴玉冠也沒用發(fā)簪,一根玄色布條束發(fā)。他站在河邊對身旁的男子說著什么,但與此同時,他身側(cè)另外一邊站了個紅衣女郎。 李玄瑾和身旁的男子說完話,那個紅衣女郎就立刻湊到他身邊去。 距離有些遠,戚嬋看不清楚他的嘴型,也瞧不清他的身上,她幽幽地依在窗前,看了許久,而后紅唇勾了勾,讓杏棠找人去傳信。 而此時,李玄瑾看著眼前的洛如郡主,聲音很沉,他再次提醒:“洛如郡主,此處不是適合你待的地方,你回去吧。” 洛如沒依,她拎著精致的裙子站在臟兮兮的地上,腳尖也盡可能墊著:“五殿下,你委屈了?!彼H為同情地道。 李玄瑾知道洛如說的是什么,指的是他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少年將軍現(xiàn)在在做修河建壩的事,不過他并不覺得委屈,做什么事不是做,護城河維建好,對城中百姓也是有益的。 所以他只是禮貌地頷首,見她實在不走,便去了河溝處幫士兵們抬石柱。 洛如想跟過去,但現(xiàn)在這個地方已經(jīng)很臟了,李玄瑾站的位置更臟,而且此刻李玄瑾忙的很,似乎沒時間分給她,思索片刻,洛如轉(zhuǎn)身離開。 李玄瑾沒管洛如,但余光瞥見她離開他還是松了口氣。他剛剛搬完一塊巨石,一個小兵突然走了過來,道:“將軍,方才有個小二說有人在玉寫秋酒肆等你,請你過去?!?/br> 李玄瑾的心跳了一下,他抬起頭往遠處看去,入眼是河道兩面鱗次櫛比的店鋪,但他這個位置沒尋到玉寫秋的位置。 他沉默了下,放下挽起的袖子暫時離開河道,往小兵指的方向走過去。但走了幾步后,他的腳步又停下了,望著那個酒肆的方向,似乎很是遲疑。但略做遲疑,他還是朝著酒肆的方向走了過去。 洛如已經(jīng)上了馬車準備離開了,這個時候看見李玄瑾往前去的背影,她掀開簾子問自己的婢女:“五殿下要去哪兒?” 李玄瑾提步去了玉寫秋,這是家酒肆,一進門就是各種醉人的香氣,李玄瑾上了二樓,到達小二說的那間包廂門口,他敲了敲門。 門吱啞一聲被推開。 門后是一雙毫不意外的瀲滟杏眸,杏眸上有一雙秀長的遠山眉,看見他,那雙眼睛彎了彎。 李玄瑾叫了聲戚二姑娘。 戚嬋笑了笑,等李玄瑾入內(nèi),她合上門,這才取下遮住下半張臉的紫色面紗,她把面紗取下的時候李玄瑾瞧見,不由怔了怔,戚嬋今日在左眼尾貼了淡紫色的芙蓉花鈿,芙蓉花是半開的形狀,墜在她雪白的面頰上,是純白上的一抹極致的嫵媚。 戚嬋放下面紗,走到放了幾壺酒的方桌坐下,她端起一個碧綠色的酒壺,朦朦朧朧的輕紗從晧腕滑下,露出纖細的手腕:“殿下還要辦事,我點了一壺最不醉人的果子酒,是梅子釀的,殿下嘗嘗?!?/br> 李玄瑾在戚嬋旁邊的位置坐下,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來了?” 這話一落,戚嬋斟酒的手僵了瞬。 片刻后,她把琥珀色的酒杯放在李玄瑾面前,“我不來殿下就要被別的女人勾走了吧?!逼輯戎е中χf,但眼神難得有些涼涼的。 李玄瑾拿酒杯的動作微僵。 戚嬋笑著繼續(xù)開口了:“那個人是洛如郡主吧?” 李玄瑾端起酒杯,微微抿了口酒,然后低聲回答,“是又如何?” 戚嬋淺笑著看他,聽完他這句沒什么感情的話,戚嬋手支著臉,紅唇微勾,“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李玄瑾望著戚嬋,她今日的打扮是很美麗的,那種成熟嫵媚輕盈的美麗,但她此刻氣質(zhì)是不柔和的,哪怕是手背支著頭,眼睛里帶笑,卻讓人覺得她笑容下的脆弱和不快。 李玄瑾頓了片刻,沉聲說道:“戚二姑娘,我雖答應(yīng)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但不代表我不能和其他女郎相處?!?/br> 戚嬋雖然知道現(xiàn)在李玄瑾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話來,但他竟然敢這么說,她面上虛偽的笑意都不想偽裝了。 “我也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了?!崩钚瓜卵鄣?,“是該給自己尋個妻子?!?/br> “妻子?”戚嬋面上忽然又帶了笑,她站了起來,李玄瑾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也立刻起身,但他還不如不起身,下一瞬,戚嬋的手圈住他的脖子,拽著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下戚嬋幾乎整個人都是坐在了他的懷里。 他來之前她應(yīng)該喝了酒,呼吸間都有股酒的香氣,她紅唇微微擦過他的下頜,語氣帶著幾分誘哄,“我不能做你的妻子嗎?” “戚嬋?!崩钚滩蛔≈亟谐雎?。 “嗯?”她輕輕地吐出一個字,然后在他懷里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 李玄瑾的腳背都繃緊了,這天晚上和慶元節(jié)那天晚上他抱戚嬋不同,那天夜里,她更像個撒嬌賣乖的小姑娘,令人疼惜,卻不帶任何欲望的勾引。 可今日她吐一口氣都含著股道不明的味道,她的面頰泛起了淺淺的暈紅,不知是不酒意還是別的原因。 李玄瑾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將人從他膝上拎下去,這個時候,戚嬋的眼睛突然含了兩汪淚,和那日因為疼表情有些扭曲的淚不同,她的淚盈在眼眶里,眸子里很是悲傷,但她好像又不想讓悲傷露出來。 “戚嬋?!崩钚獓@了口氣。 他話一落,戚嬋淚珠也從面頰滴落,啪嗒一聲,落在李玄瑾的衣襟處。 “殿下,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為什么就不能喜歡喜歡我?”她語氣復雜地著說。說完她松開手擦了擦眼淚,李玄瑾見狀唇動了動,下一瞬,就有微涼的觸感印在他的面上。 李玄瑾一怔,想推開她,但濕潤的水珠滑過他的面頰,或者滴在他的身上。 “你別…”哭了兩個字還沒說完,她的唇就從他的側(cè)臉移到了他的唇上,她的動作尤其溫柔,就像是羽毛輕輕拂過,李玄瑾僵了僵,半晌后,她捧著她的臉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輕輕地問:“殿下,你還是不喜歡嗎? 她的眼睛含了一層水霧般,氤氳的濕氣浮在里面,那么美麗,那么脆弱,那么……讓人心憐。 李玄瑾看著戚嬋,微薄的嘴唇輕動,但就在這一瞬間,門外走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進了哪一間廂房,我是他朋友。” 李玄瑾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擰眉說:“是洛如的聲音?!?/br> 戚嬋扭頭朝門口望去,李玄瑾立刻將戚嬋從自己懷里拉了下去,或許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這力道比他平時的力道小很多,可以將人拉下卻不至于弄傷她。 “是這間嗎?”洛如的聲音越來越近。 李玄瑾當機立斷對戚嬋說:“你先藏起來?!?/br> 戚嬋也知道現(xiàn)在兩人的關(guān)系還不能被發(fā)現(xiàn),可是她眼睛繞了一圈,問道:“我藏哪兒?” 李玄瑾找了找,拉著戚嬋的手走到南窗的柜子前,他打開柜子示意戚嬋鉆進去,這個時候門口外響起了洛如的聲音:“看你的表情,是這間了。”然后洛如的敲門聲響起,“五公子?!?/br> 戚嬋彎著腰飛快地鉆進柜子里,她一鉆進去,李玄瑾立刻把柜門合上,只是合了一半,戚嬋的腦袋忽然往前頭冒,李玄瑾急道:“你做什么?” “唇脂。”戚嬋指了指她的唇,混亂之間,李玄瑾發(fā)現(xiàn)戚嬋的唇脂比他第一眼瞧見她的時候淡了些,他臉上登時升起了一股燥意,伸出指腹重重擦了擦自己的唇,果然抹下來一抹嫣紅。 而這時,似乎推門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戚嬋的腦袋立刻往里面縮進去,李玄瑾飛快地合上柜門,然后使勁兒再擦拭了下唇角。 洛如推開門,便看見南窗下站著的那個熟悉的黑衣背影,她笑著走了進來:“五殿下,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