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太自私太糟糕了。 低垂的眼簾紅腫難受,她從兜里摸出手機,打開了好幾天沒動過的微信。 未讀消息很多。 靳文燊的尤其多。 盯著他的名字看了一會兒,紀瑟瑟默默吸了一口氣,點開他的微信。 靳:一天沒見你了,我有點想你。 靳:瑟瑟,在忙嗎? 靳:瑟瑟,今天怎么沒來上學?有什么事嗎? 靳:瑟瑟,怎么不接電話? 靳:我去問老姜,他說你請假了。你先忙吧,我先不打擾你了。 靳:瑟瑟,今天還不上學嗎? 靳:打你電話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靳:瑟瑟,理我一下,好嗎? 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靳:瑟瑟,我好想你…… …… 紀瑟瑟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眼前漸漸模糊了一片。 輕輕吸了吸鼻子,她翻開通訊錄,撥通靳文燊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傳來少年且驚且喜的聲音,顯然開心極了。 紀瑟瑟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模糊著淚眼,輕聲道:“靳文燊,我們見個面吧?!?/br> 第18章 018 你要對我負責。 和靳文燊約好晚上見面, 紀瑟瑟還有一下午的空余時間。 醫(yī)院這邊,她也幫不上忙,宋紜和紀均山都催著她趕緊回學校上學。 趁著宋紜睡著的時候, 紀均山拿起外套, 要送紀瑟瑟去學校。 “不用了,爸,你留在這里好好照顧我媽吧?!奔o瑟瑟抿唇道,“我自己去學校。” 紀均山熬了好幾夜,面色疲憊地拍拍她的頭:“那好, 你路上注意安全, 有事給我打電話?!?/br> 紀瑟瑟點點頭, 又看了宋紜一眼,轉身走出病房。 離開醫(yī)院, 她沒去學校,打車去了萬隆廣場。 靳文燊那雙被她弄臟的球鞋標志很明顯, 每季新款上市,都會掀起一股搶購熱潮。 紀瑟瑟去了一家連鎖店,將她提前在網上搜索到的那雙鞋的照片給店員看。結果被告知, 那鞋早已經斷貨了,全網想買都買不到。 買不到就算了吧。 紀瑟瑟另外買了一雙價位差不多的籃球鞋,估計碼數大概是9.5, 讓店員給裝起來。 晚上八點半, 還是那個小公園,紀瑟瑟坐在人工湖邊的排椅上等著。 靳文燊是八點三十五到的,一路跑得氣喘吁吁的。他們籃球隊晚上訓練到八點鐘,然后他逃了晚自習,直接打車跑回來了。 “瑟瑟!”他一路跑過來, 直到隔三五米的距離才緩下步子,慢慢平穩(wěn)呼吸,極力維持表面的淡定,可是那一雙眼睛里的歡欣和喜悅卻怎么都藏不住。 就像從寒冬中醒來的松樹,在細軟而清潤的春雨中舒展開枝丫,一點點鼓出嫩綠的芽,生動又有活力。 “你沒事吧?怎么好幾天沒上學?”他邁著長腿走到她面前,俯身打量她,目光專注而認真。 紀瑟瑟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搖頭:“沒什么事,前兩天感冒了,有點重。” “感冒了?”靳文燊抬起手,探她的額頭,關切道,“這會兒好了嗎?不發(fā)燒吧?” 紀瑟瑟微微向后,躲開他的手:“不發(fā)燒?!?/br> 深秋的寒夜有些涼,靳文燊提著褲腿半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仔細打量她的臉龐,發(fā)現她面色蒼白,眼簾下泛著淡淡青色,看起來有些憔悴。 “怎么感冒了,凍著了嗎?”一時間心疼不已,他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要披到她身上。 “不用?!奔o瑟瑟拒絕他的好意,“我感冒已經好了?!?/br> “那你明天能去上學嗎?” “嗯?!?/br> 靳文燊放下心來,拉著她的手輕輕揉捏著,拇指摩挲著那顆紅色小痣,一邊盯著她看。好幾天沒見了,著實有些想念。 紀瑟瑟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抽了一下,沒抽動。 默默看著靳文燊,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袋,遞給他:“我給你買了雙球鞋,也是一樣的牌子,只是買不到你之前那一款了。鞋碼是9.5的,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適。要是不合適,或者款式不喜歡,你自己去換吧,小票放在里面了?!?/br> 靳文燊這才注意到那個紙袋,看到球鞋的標志,有些愣:“你給我買鞋干什么?” 紀瑟瑟看著他的眼睛,默然道:“靳文燊,我們分手吧?!?/br> “什么?”漆黑狹長的眸子眼神驟然一深,靳文燊滿臉錯愕,懷疑自己幻聽了。 “我們分手吧?!奔o瑟瑟又重復一遍,“以后不要在一起了。” “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br> 仔細打量她的臉龐,在她疏冷的眼睛里看不到沒有任何一絲笑意,靳文燊松開她的手,站起身垂眸審視著她。 良久,他問道:“為什么?” “談戀愛影響我學習?!奔o瑟瑟沒看他,目光平視著前方,低聲道,“明年就要準備高考了,我想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不想因為別的人或是事分心?!?/br> 勁瘦的胸膛極為緩慢地上下起伏著,靳文燊似在努力壓抑著情緒:“不分手,行嗎?” “我以后做的再好一點,盡量不給你發(fā)微信,少去打擾你。在學校里,我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會給你招惹任何麻煩……我只要陪著你上下學就可以了,好不好?” 紀瑟瑟垂下眼簾,搖了搖頭:“對不起?!?/br> “為什么要對不起?”靳文燊滿心不解,努力壓抑住暴躁不安的情緒,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問道,“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么突然要這樣?”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狹長的丹鳳眼尾梢上揚,孤傲又偏執(zhí),又有些痛苦,他俯下身看著她,語氣里含著一絲委屈和乞求,“瑟瑟,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說,我都改……我不想和你分開?!?/br> 心里壓抑又難受,紀瑟瑟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真是太壞了。 “我跟你說實話吧?!?/br> 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澀,她垂著眼簾,低聲道:“你還記得我說過,有張夾在我書里的紙條嗎?上面寫了一句話,夸我扎丸子頭好看。因為那張紙條,我媽懷疑我早戀,還鬧到班主任那邊去了。我跟我媽賭氣,嫌她懷疑我,所以故意去找個人早戀……就是想氣氣她?!?/br> 微微頓了一下,她用力眨了下眼,繼續(xù)道:“可是現在……我發(fā)現我錯了,我不該那么叛逆,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去對抗她。是我的錯。” “我媽很反對我早戀,怕我影響學習。我不想再惹她生氣了……” 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靳文燊忽然間懂了,那個甜蜜又夢幻的秋夜里,她為什么突然間提出要做他的女朋友。 幸福怎么可能來得那么輕易? “所以,我,就是那個你故意去找的人?”他一字一字,說得極慢,似是難以置信般問道,“你一直在耍我嗎?” 紀瑟瑟有些難堪,低聲道:“對不起?!?/br> 薄削的唇緊抿成一條線,靳文燊努力按壓著滿腔暴躁不堪的情緒,忍耐著問道:“那后來呢?” “就算開始是假的,那后來呢?”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后來那些開心的事,也都是假的嗎?我就不信那些都是你裝出來的?” 紀瑟瑟默默看著他,硬下心腸:“是我不好,不該欺騙你,我向你道歉?!?/br> 原本英氣俊朗的面龐陰云密布,孤傲的眉峰間刻滿凌厲,靳文燊氣紅了眼:“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真心?” 紀瑟瑟低聲道:“抱歉,沒有?!?/br> 松開掐著她下巴的手,靳文燊冷笑著退后幾步,森寒的目光直望著她,半晌,點了點頭:“紀瑟瑟,你行?!?/br> 說完他便轉身,氣沖沖地離開。 “靳文燊!”紀瑟瑟站起身,喊了他一聲。 那個離開的背影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停下了,轉過身來看著她。他的眸子黑亮亮的,略微上勾的眼尾明明極為傲慢,此時卻含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期待,定定看著她,似在期待她能說點什么他想聽的話。 心臟像被針扎了一般,綿綿密密地疼,紀瑟瑟咬著唇:“鞋你收著吧,是我精心挑的,你穿著應該好看。之前弄臟你的鞋,很抱歉,這就算是賠禮吧。” 抱著滿腔希冀,卻被巨大的失望砸中,一身孤傲的少年再也壓抑不住戾氣,爆了粗口:“我連人都沒了,我他媽還稀罕你一雙鞋?” 可是紀瑟瑟已經轉身走了,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急匆匆回到家,夜里總是亮著門頭燈的二層小樓,此時整棟黑漆漆的。 紀瑟瑟拿鑰匙開門,打開客廳燈,滿室寂寥。 沒有mama在家了,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將廚房里的鍋碗瓢盆洗干凈,垃圾收了,將攢了好幾天的臟衣服塞進洗衣機里,想去沖個澡,太陽能卻已經沒水了。 回到廚房燒熱水,等水開的時候,紀瑟瑟坐在mama平時坐的那把小板凳上發(fā)呆。 想起靳文燊最后那個失望又難過的表情,她說不清是輕松更多還是愧疚更多。 她做的是對的吧? 不,她只是把自己做錯的事改正過來了。 她原本就不該去招惹靳文燊,不該去和他早戀,更不該和mama賭氣。 為了讓mama安心養(yǎng)病,她不能再錯下去了。她應該好好學習,和靳文燊分開是對的。 只是對不起靳文燊。 她沒臉說mama生病的事,也抗拒去提“癌癥”這兩個字。似乎她不提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一樣。 她爸在病房里和她媽說的話,她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