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確實很怕死?！彼螕禳c著頭，恐懼滋生在身體里各個角落，無時無刻想要抓住他，“可是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屬于那里。我是在沙漠里長大的，我出生在一個石暴天，那一天，天上下石頭。王霸，很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執(zhí)行你的任務(wù)吧?！?/br>
    說完，他將兜里的引爆裝置拿出來，既然哥身體里沒有炸彈，那這個東西就沒用了。他朝遠處使勁兒一扔，再回過身，充滿堅定地看著哥。

    “哥，我想回家。”宋撿朝他伸出手去，時間，七年，好似沒有經(jīng)過，瞬間滑過了他們的皮膚，像夜空中橘黃色的流星，稍縱即逝。

    周允也伸出了手，緊緊抓住了撿。他看著宋撿笑了笑，天氣很好，能看見滿天繁星。七年前分開之前的那個夜晚，頭頂?shù)奶煲彩且荒Ｒ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們的目的地是無人之境。

    “宋撿你不要逼我！”王霸第一次這樣朝著宋撿撕裂般吼叫，“這是命令，你懂不懂！這他媽是處決命令！是銷毀你！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你會死！是你跟我說的，人只能活一次，你他媽好不容易長這么大，人一死就沒了！沒了！你們就在原地待著，只要你們同意回歸，我馬上通知上級派人去接你們！”

    宋撿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他這些年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遵命，是的長官，哨兵報到，堅決完成任務(wù)，為了偉大的勝利……沒有一句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想要說的。

    遠處的狼群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這一邊，仿佛察覺到什么，每一匹狼都站了起來，焦躁不安地原地徘徊，時不時抓一下沙子。

    耳朵里，王霸還在喊叫。

    周允低下頭，小丟和自己的精神體就繞在他們的腿邊，不仔細看，簡直就是一條毒蛇。只不過它們收起了方才作戰(zhàn)的狠戾，回歸了它們的本性，變成沙漠里最常見的一種毒蛇，平靜，從容，如同它們的主人，等待一場盛大的爆炸，火一樣的溫度。

    但還是能看出隱隱不同，小丟的尾巴尖，還是在顫抖。精神體是主人心里最深處的反應(yīng)，撿的膽小和弱小同時出現(xiàn)在小丟的身上，所以它孵化后視力很差，現(xiàn)在還是會發(fā)抖。

    它在害怕。

    “宋撿！你和周允說話！你和他說我要和他通話！”王霸不知道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去猜發(fā)生了什么，他害怕那兩個人已經(jīng)在做傻事，“你就說，你的接線員要和他通話！不管你們要做什么，這都是你沒完成的工作！你現(xiàn)在還是一名線人，向上級傳達消息是你的工作！”

    宋撿將周允的手臂抓得很牢，仿佛抓住自己所有的勇氣，去赴死的勇氣。他們面對面地站著，眼睛里終于不只有武器和命令，或者其他人，只有他們彼此。

    “哥，王霸有話要對你說?！笨伤螕爝€是開口了，這是他多年來受訓的結(jié)果。自己現(xiàn)在還是一名哨兵，他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

    周允已經(jīng)摘掉了手套，最后這一刻，他要用自己的皮膚去碰宋撿的臉。手指壓在宋撿的后腦勺上，仔細撫摸、篩查，能從發(fā)根里找到一條小小的傷疤?！罢f吧?！?/br>
    “很好，很好?！贝_定他們兩個還活著，王霸松了一口氣，“下面的話，宋撿，我要你一字一句說給周允聽?！?/br>
    “好?！彼螕煺f，這是自己的最后一個任務(wù)。

    “向?qū)е茉?，編?97s，這里是編號10047b的接線員，我現(xiàn)在以接線員的職務(wù)身份和你對話?！蓖醢源艘豢跉猓奥?lián)盟44號基地要求你攜帶哨兵宋撿回歸，并且承諾，會給宋撿一個拆除內(nèi)聽裝置的機會，讓他留在安全的移動城市里。”

    宋撿一字一句地說出來，說給哥聽，44號基地，真可笑，自己也是在44號基地里覺醒。兩個人明明就是在一起，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相見?；厝ブ竽?？自己去城市里生活，徹底變成控制哥的籌碼？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允回答了，只是不錯眼珠地看著宋撿，真的認不錯，撿小時候的樣子長大了還是差不多，茫茫人海一旦相遇，自己一眼就能認出來，“但是不回歸基地是我和宋撿兩個人一致決定的，我們不想再為任何勢力效忠。基地里那么多向?qū)?，不差我一個，那么多哨兵，更不差宋撿一個?！?/br>
    宋撿摸了摸哥的下巴，抱過去開始舔他。是啊，基地里那么多覺醒者，不差他們兩個，就算銷毀也不是太大的損失?？墒巧衬镏挥幸粋€小狼哥，一個宋撿，只有沙漠會把他們當作獨一無二的孩子。

    “你不要沖動，如果你為了宋撿考慮就不要這么沖動，帶他回來！”王霸再一次試圖挽留，身為哨兵，自己不可能違抗命令，“你應(yīng)該知道這不是開玩笑，最起碼……不要讓宋撿死，不要讓宋撿送死?！?/br>
    “不是，不是我哥讓我送死，我是選擇自由?！彼螕彀堰@句話原樣重復，最后自己回答王霸，“不是我哥的決定，是我自己的決定。如果我們回去了，還是要做一樣的事。霸霸，如果有機會，我是說如果，你也跑吧。我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我見過那么多的死人，到現(xiàn)在……我都……我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開火。根本沒有偉大的勝利，這是個騙局，你動手吧，我想回家了?！?/br>
    “撿撿！”王霸按住耳朵上的耳機，“你！”他無話可說了，面對命運的轟炸時，誰也沒有力量抵抗。

    不，宋撿和周允有力量，他們反抗了，盡管這是一條死路，但確實是反抗成功了，逃離了cao縱。

    “動手吧?！彼螕煺f，他擦了擦臉，希望最后的時候自己還算好看，“哨兵10047b，拒不完成任務(wù)，請求銷毀?！?/br>
    “向?qū)?97s，拒不完成任務(wù)，請求銷毀?！敝茉收f，同時接住了宋撿的身體，撿還是害怕了，在說完話的一剎那雙膝發(fā)軟。但是這一次自己接住了，接住的是七年前遺失的全部。

    他扶著宋撿的身體緩緩下跪，兩個人的身體同時跪在沙子上，等待著變成沙漠的一部分。他們的精神體同樣安安靜靜地盤在一側(cè)，金眼睛的那一條用盡全力將小丟一圈圈繞住，等待它們的共同死亡。

    宋撿則和小丟一樣，在發(fā)抖。

    “哥?！彼螕旌透绲哪樫N貼，終于貼在一起，沙漠深處正等著他們，可是自己沒用，“哥，我害怕?！?/br>
    “不怕，咱們的身體碎片會被狼吃掉，咱們和狼群永遠在一起，咱們會看著狼群壯大，看著它們生兒育女，它們能看到的，咱們都能看到了，一直到地球爆炸的那一天?！敝茉屎退鎸γ鎿肀ВH吻他的耳朵，親吻他的眉骨，最后用額頭抵住額頭的姿勢再嘴唇相碰。

    宋撿閉上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精神力在手邊活動，風沙吹過，將他的迷彩服領(lǐng)口吹開，也吹掉了周允的軍官帽子。

    帽子掉在地上，再被風吹得更遠，更遠，很快它就會被自然界的沙子埋住。只留下兩個人，被風里的黃沙裹住。

    最后的時刻，周允用最后的精神力調(diào)節(jié)了宋撿的痛覺，盡管知道面臨的是炸碎，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撿感覺到一絲疼痛。耗盡最后的精神力和向?qū)?，他將宋撿拉入了自己的精神圖景。

    同樣也是一片沙漠，沒有死亡，只有永恒。斗轉(zhuǎn)星移，從白日變成深夜。

    “別怕?！痹诰駡D景當中，周允擁抱宋撿，“哥陪你去另外一個世界看星星。”

    隨著最后一點向?qū)氐淖⑷?，宋撿的眼睛終于變回正常，他睜開了，眼白純凈，眼珠漆黑，倒映著小狼哥的笑和天上的閃亮。

    王霸的手也顫抖，這一步萬劫不復的不止是那兩個人。他快速地將手里那副耳機的通訊信號切斷，拿起了帶有兩個按鈕的裝置，同時戴上攜帶式耳機，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一只手摁著耳朵，和宋撿那邊的通訊還沒切斷。

    “你們他媽的就是在逼我。”王霸低聲罵著，還要時不時和碰面的哨兵打招呼，他快步地走著，信號塔其實是在地下，他很久不曾升過地面。

    “宋撿，我現(xiàn)在給你們最后一個機會，你聽好。”升降梯開始上升，王霸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步之后面臨的是什么，“我會從信號塔逃走，接下來的話，你仔細聽好?！?/br>
    宋撿耳朵里的聲音很大，大到將他從哥的精神圖景當中吵醒。

    “我只能……只能給你多爭取一些時間?！蓖醢砸菜悴缓镁烤鼓軤幦《嗑?，“一天27個小時，兩三天大概還可以。信號塔的戒備沒有那么嚴格，我會帶著裝置離開這里。幾個小時后，等到上級發(fā)現(xiàn)我的逃離，會開始追捕我?！?/br>
    “你要干什么？”宋撿不敢相信。

    “尹生和梁霄都給你們讓了一條路，他們生死未卜，我只能再幫你們最后一把?！蓖醢孕χf，自己確實在地下的設(shè)備里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樣子，到了這一步，是尹生和梁霄同時送他們出來的，而這一切的背后，還是因為周允對哨兵的尊重，和宋撿對尹生的照顧，是他們自己送自己逃出來，一切命運早已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寫好，正如現(xiàn)在自己正在干的事，“如果我不幫，那顯得咱們聯(lián)盟軍多沒有勇氣。你聽好，內(nèi)聽裝置是可以通過開顱手術(shù)取出來的，麻煩的是它會炸，但是只要從終端關(guān)閉，就可以像取異物一樣，把它拿出來?！?/br>
    宋撿的嘴唇動了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們?nèi)フ夷軇邮中g(shù)的人，快點兒！我時間不多！等到內(nèi)聽裝置引爆的那一刻，就是我被抓住的時候，只要沒被他們找到，我會把裝置放在身上，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鄙禉C很快，王霸一陣耳鳴，眩暈，“我也好久沒有見過太陽了，撿撿，逃到永遠不被找到的地方去。如果有機會……如果有一天，不再打仗，和平共處，人人平等，或許我們可以在沙漠里遇見。”

    宋撿的左眼無意識地流出一串眼淚。

    “或許遇不到，但如果遇見了，我肯定可以通過聲音認出你，畢竟這些年……聽你每日每夜嘮嘮叨叨，真的快要煩死我了。以后你去煩你哥吧?！鄙禉C即將升到地面，王霸還有很多事要面對，“我會徹底關(guān)閉終端。終端關(guān)閉之后，你腦袋里的內(nèi)聽裝置將變成暫時作廢的裝置，除非再次重啟。在這段時間里，可以動手術(shù)。”

    叮咚，升降機提示已到達地面。

    “線人編號10047b，七年內(nèi)表現(xiàn)良好，作戰(zhàn)勇敢，無重大立功表現(xiàn)，共執(zhí)行撿垃圾任務(wù)602次，掃雷任務(wù)115次，全天27小時監(jiān)聽，現(xiàn)在終端關(guān)閉?！蓖醢缘戎堤莸拈T打開，在他還沒邁出去之前，他的精神體率先飛了出去，箭一般，沖向它許久不見的自由天空，瞬間不見蹤影。

    王霸的手放在終止按鈕上，最后按住耳機：“10047b，線人任務(wù)徹底結(jié)束，不再重復。我們的通訊到此為止，祝我好運，也祝你們好運。”

    宋撿的身體一震。

    耳朵里重復地響了3次長音，再也沒有動靜。噪音和王霸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許久不曾感受到的寧靜。

    “哥，王霸放過咱們了，他讓我盡快找人做手術(shù)？”宋撿不敢置信，快速地告訴周允。

    周允還沒明白經(jīng)過，但是立刻懂了王霸的用意。他和撿離開了精神圖景，重新回歸到殘酷又溫柔的沙漠當中，他們的車就在不遠處，他們的狼也在不遠處。

    “讓狼帶路，帶咱們回營地，找張藝！”周允拉起宋撿的手，兩個人一起跑向裝甲車明亮的燈光中。

    第158章 取出竊聽器

    流民營地的夜晚通常都是安靜的。

    沒有太多燈光,光線只存在于帳篷當中，帳篷外面用來照亮的是自然火堆。除了風聲，還有少量人員談話的動靜,以及營地邊緣的狼叫聲。

    狼已經(jīng)叫了很多天了，是在呼喚同伴還是緬懷,張牧也不知道。那一天周允離開了營地，宋撿也離開了,當天夜里他們的狼群也離開了一小部分,由那一匹眼睛瞎掉的黑狼帶走的。

    原本張牧想阻攔它們，它們的傷還沒有好，如果冒失地闖進無人沙漠,很有可能餓死渴死。

    可是根本攔不住,狼的性格太過剛硬，根本沒有緩和的機會。他以為狼群會阻止它帶狼離開，卻沒想到不僅沒有,還用長長的嚎叫聲為它送行。

    它們都知道它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挨個兒用鼻尖去嗅,用舌頭、親吻去表示不舍和再見,卻沒有一匹狼選擇阻攔。

    或許這就是荒漠狼的宿命,生與死對它們來說都不算什么，也有可能根本沒有生死的概念。它們從沙漠里而生,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留在沙漠里風化。這是狼群的歸宿，也是它們自己選擇的不馴服的道路。

    “爸,回去吧,后半夜太冷了?！睆埶噺膸づ窭镢@出來，營地的重建剛剛有了起色，最起碼每一家都有一個小帳篷來睡覺。

    “風太大了,吹得狼叫聲特別遠，你聽?！睆埬脸橹桓鶡?，披著他厚厚的大衣。

    “是啊，狼叫聲真好聽?！睆埶囌伊藗€地方，坐在父親的旁邊，一起看著營地邊緣那一圈火，像一道保護他們的線，“爸，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習慣狼叫聲的？”

    張牧笑了一下，這幾天，他老得仿佛非?？?。“不知道啊，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zhuǎn)眼就習慣了。最開始那幾年，我總是擔心它們會發(fā)瘋，你也知道，帶著一群狼的日子總是提心吊膽，它們和獵狗不一樣。可能兩個世紀前還有城市和綠洲的時候，狼群能夠被人類飼養(yǎng)，現(xiàn)在活下來的那些狼，都是最兇猛兇殘的狼的后代，不親人?！?/br>
    “我小時候也害怕它們?！睆埶嚁n了攏外衣，夜晚溫度太低，經(jīng)受過沙漠磨練的動物沒有一種是柔弱的，野兔子的長腿方便奔跑，飛鳥飛得更高，連蜈蚣都有一米多長。

    “現(xiàn)在也習慣了吧？”張牧閉上了眼睛，“你仔細聽，其實可以聽出它們叫聲不一樣。現(xiàn)在正在叫喚的是頭狼，那是出生在宋撿身邊的，跟著呼應(yīng)的是它的配偶，每一匹都有自己的聲音，和人差不多。

    “我聽不出來，我覺得都差不多?！睆埶囘€沒學會分辨狼叫的能力，這些年的夜晚他很少出帳篷，大多數(shù)時間都用來看書，“爸，我看書上說，地球的南北極還是有海洋的，真的嗎？”

    “不知道?！睆埬翉某錾驮谏匙永锎蜣D(zhuǎn)，海洋是什么，他根本沒法想象，“你又看什么書了？”

    “以前存下來的?！睆埶囅蛲乜粗艋?，“書上說，地球自轉(zhuǎn)突然減慢，海水瘋狂涌入地球南北極，兩個世紀之前地球是圓形的，現(xiàn)在是橢圓形的，因為海水聚集的緣故。等到幾百年后，地球適應(yīng)了，海水可能還會倒灌，把沙漠沖成汪洋?！?/br>
    “那是幾百年后的事，咱們都看不見?！睆埬料胂罅艘幌拢跋Ｍ菚r候人類已經(jīng)造出了大船，就是你以前給我看過的圖片里的船，我們的后代都能活下去?！?/br>
    “肯定能?！睆埶囃赃厹惲藴?，“書上還說現(xiàn)在的海洋里還有很多生物，都是咱們沒見過的。好多魚呢，從手指頭這么大到幾十米，形狀各異，它們都沒有滅絕?！?/br>
    “幾十米？”張牧搖搖頭，“不可能，書上一定是騙人的。”

    “沒騙，書上說那叫藍鯨……爸，你說咱們的營地要是一直往南去，會不會到海邊??？”張藝暢想著。

    “別瞎想了，先把眼下的日子過好?；蛟S你的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他們可以見到海?！睆埬劣脤挻蟮氖终茐毫讼聝鹤拥陌l(fā)頂，突然，營地邊緣的狼群有了異動。

    “爸！有人來了！”張藝看到兩束光，那絕對不該是流民能擁有的燈光。

    狼群先是受到驚嚇四散逃離，被強遠光燈震懾了一下，很快它們又聚集回來，靠攏著，向燈光的方向奔跑。張牧看過去，只看到一匹一匹狼的背影，向著遠光燈的方向義無反顧靠近。

    這一刻，張牧站了起來，一定是狼崽子回來了，否則這么害怕強光的野獸，不會這樣激動。一定是，一定是他們，狼崽子帶著小瞎子回來了，他沒有食言。

    宋撿從駕駛座跳下來，車頭前面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群荒漠狼。油箱告急，好在他們終于到了。距離他們逃離基地已經(jīng)過了兩天，看來這兩天當中王霸還沒有被抓到。

    “小藝！小藝！”宋撿仿佛變成了一顆風滾草，被風吹著走，他撲向副駕駛，把虛弱的向?qū)v出來，用肩膀扛住了哥的身高和體重。

    周允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精神力過度使用后又來不及補充糖分，他的體力就和那些躺倒在沙面上起不來的狼一樣，只剩呼吸聲。

    “小藝！救命啊！救命！我哥快不行了！”宋撿朝著營地里吼著，不在乎吵醒多少人，他崇拜向?qū)У膹姶?，但是也憎恨他們受限。兩天不吃不喝不攝入糖分，這對于哨兵來說不算什么，可是哥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

    “小撿哥！”張藝已經(jīng)朝他奔來，身后跟著父親的腳步聲。那輛車一定是鋼鐵基地里的東西，那么高大，可能需要高超的駕駛技術(shù)才能駕馭。燈光中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個人的肩膀搭在另外一個人的肩膀上，剪影當中分不出誰是誰，但能看出一個人虛弱至極，另外一個還能支撐。

    他以為那個虛弱的一定是宋撿，卻沒想到自己猜錯了，那個人是周允。

    “糖！糖！”宋撿終于看清了張藝的臉，還有后面從黑暗中浮現(xiàn)的張牧，“我哥要糖！”

    “小撿哥你們回來了！”張藝跑得外套都掉了，一把將人摟住，上次一別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重聚，“可算回來了，我去告訴我姐！”

    “別去……”周允猛地抓住張藝的胳膊，毫無血色的嘴唇像凍傷過，“給宋撿做手術(shù)，把后面的頭發(fā)……剃光，疤痕底下是竊聽器，快，趁著還沒炸掉，快！”

    張牧剛高高興興地跑到眼前，一瞬間就被這個消息打懵?！案`聽器？什么竊聽器？到底怎么回事？”

    “來不及解釋了！快拿出來！”周允沒有時間去說那么多話，他的體力也不允許再強撐，“張藝，你是唯一能給他做手術(shù)的人，打開傷口，取出來！快！”

    “我？”張藝也沒從他們的言語中拼湊出答案，唯一聽清楚的話就是那東西會炸，“可是我對這種手術(shù)沒有完全的把握，我……”

    “沒時間了！”周允將宋撿拽到他面前，“馬上，那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重啟，一旦啟動就完了，對不起，我只能回來找你，幫幫我?！?/br>
    張牧的身體僵住了，他完全沒想到他們是帶著炸彈回來的，一旦爆炸可能整個營地的人都有危險?！翱?，小藝你去準備手術(shù)室，我把營地里的人都叫起來，你去準備！”

    “可是……”張藝看著自己的手，這種手術(shù)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稍有不慎就會喪命。更何況還要躲過后期的感染和傷口愈合。但是張牧沒有給他再說話的機會，而是將他一把拽走，奔回了營地。

    剛才還是寂靜一片的營地頓時成為了燒開的水，每個帳篷里的人都被張牧和張牧的副手們叫醒。大家迷瞪著眼睛，還以為是又來了強盜，結(jié)果只是要轉(zhuǎn)移，所有人都去了營地邊緣的帳篷，空出了整個中心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