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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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來我就開槍了!”馬販子在篝火的光里,認(rèn)出了這個少年。 “為什么要燒我的家?”少年還沒有站起來,野獸似的,低伏前身。他帶著狼靠近,慢慢才直起身,同樣習(xí)慣齜牙。 再怎么裝作人類,一旦領(lǐng)地和宋撿受到侵犯,他就會變回狼的習(xí)性。 “為什么!”少年一步步靠近。他真的不懂這個人為什么要傷害宋撿,燒掉他們的家。他們沒有傷害過賣馬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說什么!滾!”馬販子拿槍對準(zhǔn)了少年,小臂上纏著一圈紗布,像是被什么野獸咬傷過。 “你為什么要燒死我的宋撿?”少年拿出腰上的槍,第一次,用槍口對準(zhǔn)了人類。 可他的槍口是顫抖的,和馬販子不一樣。他從來不想殺人,只想保護(hù)狼群和家,但沒有用。 “為什么要燒死他?”少年帶著狼往前,狼群出于對槍的恐懼發(fā)出低吼聲,在次頭狼的帶領(lǐng)下迂回徘徊。 “不是我要燒死他!讓你的狼滾!”馬販子又朝夜空開了幾槍,這一下,所有的狼都嚇得一震。 野獸對人類的火力力量,始終恐懼。 但立刻,荒漠狼又嗅出了什么,朝另外一個方向奔跑。少年記住了馬販子的臉,他相信自己的狼不會出錯,一定還有別的共犯。這一次,跑了很久,跑到有流民對他的狼群開槍。 一片混亂,到處都在叫喊。 少年跟著狼跑到了隔壁營地的邊緣,水流那一邊,有兩個人在奔跑。 他現(xiàn)在是次頭狼了,完全可以用嚎叫聲命令群狼追過去,只需要幾分鐘,逃跑的人就會死在狼嘴里,被撕成一片一片。 可是這一回,少年沒有猶豫,他被差點失去宋撿的恐懼淹沒,對著兩個不斷移動的人影,對準(zhǔn)腿,開了一槍。 張牧帶著許多獵狗,追到這里的時候,就看到那兩個人影倒下了。 “放下槍!誰都不許動!”他在幾十米外朝狼崽子喊,只希望現(xiàn)在還來得及。 隔壁營地的獵手也趕到了,幾十個男人拿起長筒槍,對準(zhǔn)了夜里發(fā)綠的眼睛。 少年從這片綠色眼睛的包圍中走出來,把槍扔在了地上。“不要殺我的狼,如果你們殺了,我一定報復(fù)?!?/br> 張牧對所有人做出手勢,希望他們能把槍放下?!皠e沖動,這些不是整個狼群的數(shù)量,你們殺了其中一匹,就惹怒了狼群……我來處理,如果是我營地里的人犯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幾分鐘的僵持,所有的槍才收回去。 宋撿醒了。即便喝了草藥,他還是突然醒了。羅小蘭怕他害怕又無聊,給他一筐野草絲,讓他編著玩兒。宋撿不知道哥去哪里了,編頭繩等著他回來,突然,手里的野草絲沒了,宋撿急得一抓,抓到了一個人。 “你真的看不見我???”張藝偷偷溜出隔間來找宋撿玩兒,他總不相信宋撿的眼睛有問題,但現(xiàn)在相信了。 “你看見我哥了嗎?”宋撿趕緊收回手,“你把頭繩還我,我哥可兇了,你別想欺負(fù)我。” “我沒欺負(fù)啊……我想和你玩兒?!睆埶嚢岩安萁z還回去,“小撿哥你也和我玩兒吧,我jiejie總嫌我淘氣?!?/br> 宋撿根本不想理他,專心地編繩子,睜著沒什么用的大眼睛。右手腕上,拴著一顆狼牙。 張藝見他不理自己,打開裝零食的小布口袋,拿了一顆奶酪干塞到宋撿嘴里?!澳愠裕@是我最喜歡吃的,我說對不起,不是故意嚇唬你……我真以為你看得見我?!?/br> “這是什么啊?”宋撿咂咂嘴,沒吃過的味道。 “這是奶做的?!睆埶囉纸o他一顆,“你的手還疼不疼?我家好多藥,我給你拿?!?/br> 宋撿搖搖頭,剛把奶酪干嚼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哥?”宋撿摸著旁邊的家具站了起來,乖乖等著小狼哥進(jìn)來摸他。 少年進(jìn)帳篷了,看到張藝,眉頭一皺?!澳阍谧鍪裁??” 張藝可害怕宋撿的哥,剛要解釋,爸爸也跟著進(jìn)來了。張牧用眼神讓兒子先離開,張藝看懂了,滋溜一下跑回自己的小隔間。 這下少年心里舒服多了,過來摸了宋撿一把臉蛋,又拽了拽他的繩子?!八蚜耍慷亲羽I不餓?” “不餓,哥我給你換個頭繩吧,新編好的。”宋撿一張嘴就是一嘴的奶味。 少年的眉頭又皺起來,不高興地聞聞,這不是自己的味道。他立刻咬住宋撿的嘴唇,想把陌生的甜味舔干凈。 “你吃什么了?”他使勁舔,從宋撿嘴里勾出一小塊沒吃完的。 宋撿張著嘴,像被檢查?!皬埶嚱o我塞的,說是奶酪干……” “奶酪干?”少年沒聽過,他們有狼,所以沒法養(yǎng)產(chǎn)奶的家畜,“以后不許吃,奶酪干吃了人會死?!?/br> “哦……”宋撿還想說奶酪干挺好吃的,伸手去摸少年的鬢角,摸到幾縷散開的長發(fā)。奇怪,哥的辮子怎么開了? 在旁邊滿頭汗水的張牧怔了幾秒,要被狼崽子氣得背過氣去。 作者有話要說:再有10章,他們就要覺醒啦!覺醒前的經(jīng)歷,全部為以后的向?qū)诒糠致裣路P! 雖然文章開頭已經(jīng)寫過,本文三觀只適合本文,但是看到有讀者提出來,我再說一下哈。周允他動物性很強,一開始真的以為撿撿是小狗,長大后才明白自己和撿撿都是人。小狗是他對撿撿的愛稱,沒有把撿撿當(dāng)作真的狗,更不涉及低自尊的馴化。周允對生命一直是敬畏的,他沒有羞辱撿撿的意思,包括他的打手背,也只是訓(xùn)練撿撿生存?,F(xiàn)實世界中的盲校,盲童放手訓(xùn)練,其實比文章里更嚴(yán)格。 所以文章里的相處模式,現(xiàn)實中還是要注意區(qū)分,如果是男女朋友間的小情趣,叫個小狗啊啥的,也無所謂。但如果是傷害到自尊的行為,真的用狗來辱罵、貶低、控制,這段戀愛就是有問題的,也不是文章所提倡的。 愛情一定建立在雙方互相尊重的前提上。 第32章 身體發(fā)育 半夜,隔壁營地的領(lǐng)頭人終于審問完畢,過來交涉。張牧把抱著宋撿睡覺的狼崽子叫醒,帶著出去了。他心里有譜,只賭一樣,狼群跟著營地過了這么久的和平共生,不會無緣無故傷人。 如果賭輸了,那就只能聽隔壁領(lǐng)頭人的意思,是全部剿滅,還是讓狼崽子賠物資,聽人家的,按照規(guī)矩辦事。 交涉地點仍舊在營地邊緣,那邊押著幾個人,少年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個是馬販子,還有兩個好像也見過。 “你認(rèn)不認(rèn)識他們?”領(lǐng)頭人用篝火映照他們的臉,給少年看。 少年已經(jīng)沒有武器了,短刀和槍都被張牧沒收,但這一刻,他想叫狼咬死他們?!罢J(rèn)識,那個人賣了我一匹馬,這兩個人,想買我的宋撿?!?/br> “營地禁止人口買賣?!睆埬亮⒖陶f,“就算是領(lǐng)養(yǎng),也要經(jīng)過大家伙的同意才行?!?/br> “我知道?!备舯陬I(lǐng)頭人這么說,可大家心知肚明,這種事管不了,總有人干些不正經(jīng)的罪惡勾當(dāng)。 少年仇恨地看著他們,第一次見識到了人類的陰暗面?!八麄円霉揞^買,我拒絕了,就因為我拒絕了,要燒死我們?” 在狼的群體里,被拒絕是最常見的事,每匹狼都有底線,不會輕易退讓??蔀槭裁慈祟惒灰粯??少年一邊恨,一邊不懂,人類被拒絕后為什么會報復(fù)? “他們沒想燒死他?!备舯陬I(lǐng)頭人說出的真相更讓少年震驚,“他們是想綁走他,帶著他去別的地方?!?/br> 馬販子跪著,那兩個人也跪著,誰都不敢抬頭。他們的胳膊上、腿上都有被狼咬傷的痕跡,拆掉紗布就藏不住了。 “他們想要趁你不在,把宋撿帶走,然后逃去別的營地?!鳖I(lǐng)頭人說,同時給了那兩個人一腳。 那兩個人倒在地上,站不起來,腿上的槍傷只做了簡單處理。 少年下意識想要摸腰帶,摸他平時放槍的地方。為什么?自己已經(jīng)拒絕過了,他們還要搶?這和狼的搶奪意義不同,狼只為生存,他們又為了什么? 他后悔了,后悔沒有用槍口對準(zhǔn)他們的后背。出于第一次對人類射擊的壓迫感,少年只對準(zhǔn)了他們的腿,讓他們沒法逃跑。 “他們是去找宋撿的,但是沒想到你們的帳篷里有狼。狼沖出來將他們咬傷,慌亂之中,他們的煤油燈掉在了帳篷上,煤油燒起來,差點燒死了你的同伴?!备舯陬I(lǐng)頭人用槍對準(zhǔn)了他們,“他們犯了罪,交給你們處理!” 張牧看向少年?!斑@件事的受害者是你,你說吧。” 少年來不及思考如何處罰,光顧得后怕。他們要帶宋撿離開,萬一成功了,自己回到帳篷時,等待自己的就是一個空空的家。如果他們的氣味、腳印無法追蹤,沙漠這么大,自己的小狗就真的丟了。 流民營地那么多,他只要丟在沙漠里,自己找不到。 找一輩子,可能都找不回來。小狗離開自己沒法活,他又該多害怕。 “你們?yōu)槭裁匆獡屗螕??”少年走近問。他要弄明白,才能防止下一次的發(fā)生。 張牧和隔壁的領(lǐng)頭人懂,他們身邊的副手們也懂,地上倒著的男人更懂??善欢@些的,是這個狼養(yǎng)大的赤誠的孩子。 這些骯臟、齷齪的事,誰也說不出口。他們沒法告訴少年,這些人看上了宋撿,想要用麻繩綁走他,在他身上做最惡毒的事,用成年人的力量,蹂躪凌辱一個漂亮男孩的生命和身體。 沒有人告訴自己,少年只能狠狠地踹了他們,踹得他們無法起身?!白屗麄儩L!再見到他們一次,我一定殺了他們!” 張牧的帳篷里,宋撿躺在軟鋪上發(fā)呆,心里空落落的。軟鋪再舒服也沒有以前的帳篷好睡,而且狼也不能進(jìn)來。 小帳篷里就他和哥兩個人,想怎么睡怎么睡,偶爾還不穿衣服呢。 可是在別人家里住著,這樣不行那樣不行,就連摸摸小狼哥的傷口、舔舔他的嘴,可能張牧一家人都聽得見。 剛才,張牧還把哥叫醒,帶他出去了,宋撿摸著短刀刀把上的十字凹痕,想跟出去偷聽,聽聽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怎么哥的手臂會流血。 他們有事,但都瞞著自己。 “你在想什么???”張藝又來了。 宋撿嚇一跳,哥從來不突然說話,總是碰一下自己再說。“我想找我哥,你看見我哥了嗎?” “你哥和我爸爸出門辦事了,聽說是好大的事呢?!睆埶囀菑淖约旱男「糸g偷偷溜出來的,“他們?nèi)マk大人的事,我們一起玩兒吧?!?/br> 宋撿扭了個身,轉(zhuǎn)過去?!拔腋绮蛔屛腋阃鎯??!?/br> “???”張藝在黑暗里打量宋撿的大眼睛,真的不像殘疾,可是仔細(xì)看,有霧蒙蒙的暗沉,像早上沙漠里起大霧,籠著一切,“為什么啊?” 宋撿不吭聲了,哥沒說為什么,就說不讓。自己聽話,哥說不讓干的事也從來不問。 張藝還想再聊聊天,突然他被人抱了起來,叫了一聲姐。 姐?宋撿眨眨眼,自己很少和女人說話,唯一有過交流的就是張牧的妻子。他靠聲音識別世界,一直接觸男人的聲音,突然變成女人的了,只感覺不對勁。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樣,宋撿不清楚,也沒人告訴他。哥肯定知道,哥每天都在營地里學(xué)這學(xué)那,他和營地里每個人都認(rèn)識。 他也肯定知道女人什么樣,經(jīng)常能聽到女人來小帳篷門口叫他,給他東西。 她們給他食物,哥每次都拿回來,分給自己。他說食物是姑娘的父母給的。 “你怎么又不好好睡覺?”張靈把弟弟拎起來,“當(dāng)心爸回來揍你?!?/br> “姐最疼我了,你不說,爸不知道?!睆埶囎钪涝趺从憦堨`的歡心,“姐,我交朋友了呢,他叫宋撿,他是那個人的弟弟?!?/br> 那個人,張靈稍稍臉紅一下,誰都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個狼群養(yǎng)大的男孩子,比自己小一歲,可是和自己父親差不多高了。學(xué)了開槍,看天氣,帶營地轉(zhuǎn)移,還學(xué)了搭帳篷的技巧。像狼一樣英俊,像狼一樣野。 可他的衣服總是干干凈凈,頭發(fā)扎得又高又漂亮。他還會吹口哨,只用彈舌的聲音就嚇住野馬。 不光是自己,營地里不少姑娘喜歡他,借著機會,去小帳篷門口看一看,給他送些親手做的食物,再騙他,說是家里吃不了的。那個人,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他很真誠,也容易相信姑娘們說的話,真以為是女孩家里吃不了的。 她們看他跑向狼群時也會臉紅,特別是少年從不穿上衣,那么結(jié)實。 可張靈是營地里最害羞的姑娘,到現(xiàn)在,都不好意思和少年說話,偶爾看上一眼就可以了。 “姐?”張藝晃了晃張靈的胳膊,“姐,爸出去干嘛了?” “大人的事,你少管?!睆堨`坐在軟鋪上,借著燈光的亮度看清楚了宋撿。一直聽說那個少年有個弟弟,但很少有人見過。 “你的手怎么傷著了?”張靈問宋撿,自己也有個弟弟,她心里一酸,“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