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鄙倌昕吹角懊嬗旭R，被人牽著，再看自己手里，牽著的是宋撿脖子上的麻繩。那些成年人圍著馬，在討論用多少罐頭來換，或者用布料、武器來換，他沒有那些東西，只有背包里的rou。

    “真有馬?。俊彼螕熘宦犨^馬叫，根本沒摸過，所以不知道馬什么樣，“小狼哥，咱倆要什么樣的馬啊？”

    “你喜歡什么樣的？”少年往前看去。

    宋撿也假裝自己看得見，往馬叫那邊望?！拔蚁矚g大的！”

    “大的馬有很多，有黑色和白色，還有黃色的?！鄙倌暌晃逡皇o他講，自己也跟著看，“咱們要哪個？”

    宋撿想想，什么黑色白色黃色，通通沒概念?！耙诘?，狼也是黑的，黑色好！”

    少年說了聲好，便拉著宋撿過去。“馬怎么換？”

    馬販子一愣，以為這是碰上用人換馬的了?！安粨Q不換，小孩兒太小，養(yǎng)著沒用?！?/br>
    宋撿肩膀一顫，縮在小狼哥后面了。“我不換馬，哥你快和他們說，我不是換的！”

    “黑色的馬，我用rou換?！鄙倌曜プ∈掷锏穆槔K，更不懂為什么人類會用自己的小狗來衡量動物，“rou，換馬?！?/br>
    馬販子看他還沒完全成年，不屑?！皳Q不了，一匹馬值一百多個罐頭呢，你能有多少rou？”

    宋撿光顧得躲人，雖然看不清周圍，但也能感覺被人盯著了。結(jié)果背包被少年拿了去，一下子全部倒空在了草皮上，全是大塊大塊的帶骨生rou。

    從顏色判斷，還很新鮮，應該是昨天的新鮮貨。

    這一倒，周圍沒人吭聲了，大家都盯著兩個男孩看。別說是年齡不大的孩子，就說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也拿不出這么多來。

    “黑色的馬，換不了?！瘪R販子眼睛都直了，但仍舊用那副上挑的音來抬價，“你們的rou是從哪兒來的？偷的？”

    剛才還膽小，宋撿立刻不怕了?！澳悴磐的兀悴磐的?！我哥找的rou，你不許說他！”

    嗓子尖，還沒換過聲的男孩兒音，說出來沒人重視。

    可他和少年還是不夠成熟，不懂成年人的jian詐，以為這些rou真的換不了馬。

    少年看了看另外幾匹，指著其中最矮的那個：“要那個?！?/br>
    馬販子回頭一瞧，那是一匹小馬駒，倒是黑色的，只不過有一只蹄子不好使。面前這堆rou，只要一半就能換?！澳莻€嘛……算了算了，看你們是小孩兒，我就當做好事，牽走吧！”

    宋撿一聽，高興得跳了一下?！案?，咱們有馬了！咱們的家又大了！”

    “嗯?！鄙倌杲舆^馬繩，能看出這匹馬的腿不對勁，但是也沒說什么。野生動物有傷不妨礙生存，他沒覺得這匹馬不好。

    小馬駒不太愿意離開，但是被馬販子一鞭子抽過來，耳朵動動，還是跟著新主人走了。

    等他們牽著馬離開，大人們圍上來，一個勁兒笑話剛才兩個小孩兒傻。

    少年走得很慢，因為宋撿看不清楚路面，每一步都很小心，小馬駒和他們還不熟，但是也不鬧騰，只是瘸著蹄子，走的也不快。

    這樣的馬，根本不會有人要，等它再長大，一定會被殺掉吃rou。可宋撿不懂這些，少年更不懂。要是張牧陪著來，一定能用三分之一的rou換這匹馬，或者根本不讓他們要這一匹。

    一匹馬的腿有問題，就像一個人的視力出毛病，在荒漠里拖人后腿，是累贅。

    走著走著，少年突然聽到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也不能說特別熟，但是絕對沒記錯。

    有人叫了一聲，宋石。

    他第一反應是抓住宋撿的麻繩，再來回尋找，小馬駒剛好打了個響鼻，宋撿沒聽見，可是少年清清楚楚聽見了。

    不遠的地方，一對夫妻拉著一個不大的男孩兒，慢慢走遠。那個男孩兒很小，就和自己撿到宋撿那天，宋撿那么大。

    但是那個小男孩兒看得見，他蹦蹦跳跳。

    “哥，咱們怎么不走了？”宋撿揉著耳朵，剛才馬打響鼻嚇他一跳。

    少年把宋撿往懷里抱抱，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剛才那個小男孩兒應該只是恰好同名，可自己為什么這么緊張？

    自己撿到的，就是自己的。

    “小狼哥？”宋撿又問，“是不是出事了？為什么不走啊？”

    “沒有。”少年一下轉(zhuǎn)過身，拉起宋撿和馬的繩子，朝他們的小帳篷大步快走，“只是刮了一陣風?！?/br>
    “我沒聽見刮風啊?！彼螕煨α诵?，跟著一起回去了。

    回了家，少年悶悶不樂，把宋撿推進帳篷，不讓他出來。小馬駒拴在外面，因為帳篷里有狼的氣味，會嚇到馬。

    少年身上也有狼味，靠太近了，那匹小馬駒就打響鼻，兩只尖耳朵緊張地動一動。

    “我不會吃你?！鄙倌晷⌒囊硪砜拷M管馬還小，但他也知道蹄子的危險。一匹被激怒的馬，可以踹死一匹成年的狼。

    他拿著干燥的草皮過去，蹲在旁邊，慢慢扔?？神R不肯吃。

    “哥，我想摸摸馬。”宋撿鉆出來，手里杵著棍棍，一點點靠近，小心避開沙面上硌腳的石頭，“馬長什么樣啊？”

    “馬……很高。臉很長，尾巴甩來甩去?！鄙倌隂]法形容馬的樣子，“等馬和咱們熟悉了，再摸。”

    “行……馬真是黑的？”宋撿又問。

    “是黑的，和頭狼一樣?！鄙倌昕聪蚶侨?。

    “那叫它小黑吧，將來它長大了，我騎它。”宋撿開始暢想，想以后自己長大，能干好多活兒了，騎著馬，陪著小狼哥打獵去，不給他拖后腿。

    到了晚上，少年把剩下的生rou叼走，給頭狼上供。頭狼的兒子都已經(jīng)長大了，是在宋撿身邊出生的那匹純黑色的，每天都躍躍欲試挑戰(zhàn)高位狼。

    少年把rou分給狼群，也是一種示好，希望它們不要對自己的馬下口。但少年心里明白，現(xiàn)在是食物充足，狼群暫時不會找人類的麻煩，一旦食物緊缺，這些都不好說。

    狼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圈養(yǎng)的動物，除非沒得吃，或者報復。

    等到營地里的篝火點起來，少年讓宋撿留在帳篷里，自己去辦更重要的事，找樊宇學槍。

    宋撿已經(jīng)能用棍棍走路，沒事就出來看看馬，小黑小黑叫一叫。馬不理他，他就聽著聲音扔草皮，世界多了個馬的聲音，倒是多了許多快樂。

    他想快快學騎馬，因為小狼哥跑得快，自己跟不上，騎著馬就行了。

    “小黑你吃，我再給你弄點草皮去。”宋撿戳著地面，這里找找，那里找找，戳到了就揪下來，再順著馬的聲音扔過去。有了篝火，也不會再有毒蝎，他在帳篷門口練習走路，走累了就回去歇著，把剩下的rou塊切好，等小狼哥回來吃。

    幾十米外，三個男人潛伏靠近，有馬販子，也有那天要買宋撿的男人。這個小帳篷剛好在營地邊緣，顯得格外孤單。

    第29章 家沒了

    少年在樊宇的帳篷里,手邊是一堆零件。

    樊宇拿著一塊秒表：“開始吧。”

    一聲令下，少年拿起面前的各個零件，槍身、槍管、套筒、復進簧……十幾個毫不相碰的零件在少年手中按照次序組裝，最后往桌面上使勁一磕,上彈。

    “比之前快了兩秒。”樊宇摁下了秒表的終止按鈕,“可以啊,你用槍的能耐將來能超過我?！?/br>
    少年偏了偏頭，摘掉眼上覆蓋的黑色布罩。

    “將來我?guī)闳ジ鱾€營地里做生意，不服氣的人,遲早被我們打死?！狈钚χ磷訌楊^,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狼崽子，終于能派上用場,成為自己的幫手了。

    “我不打死人?！鄙倌昝诙炊吹臉尶?，“我和你不一樣?！?/br>
    “少來這套,槍就是為了打死人的，你沒見過移動基地開戰(zhàn)吧？聯(lián)盟軍和野軍都打成什么樣了,誰沒有槍，誰就等死吧?！狈钜彩锹犝f，他們這些流民根本沒機會和火力軍隊碰上,“明天你帶著這把槍，去打幾匹鹿回來?！?/br>
    少年把槍放在桌上,不明白人為什么會用槍獵殺鹿,而且是超出食量的捕殺。“我說了,我和你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樊宇打量著他,“都是男人，誰那點心思誰不知道？”

    “我沒心思?！鄙倌昊匾曔^去，“我會捕殺鹿、馬、駱駝、蜥蜴、兔子、鳥,只在需要的時候。如果食物足夠，為什么要殺？”

    “因為要賣啊！”樊宇叼著煙笑了笑，“嘶……以前沒注意，你都長這么大了，也快有我高了。”

    少年不喜歡煙味，因為狼群不喜歡。他的聲音最近開始啞，說出話來偶爾沙沙的?！拔視哌^你。”

    “十六歲，半個大人了，是該想想別的事?！狈钭罱驮谧聊?，要是給狼崽子找個姑娘，他也就放開宋撿了，“喜歡哪個？”

    少年轉(zhuǎn)過身來，不明白。“什么哪個？”

    “少裝蒜，男人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哪個不是盯著小姑娘的屁股，眼睛發(fā)直？”樊宇是過來人，“營地里，只要不是張牧的閨女，你看上哪個了，我?guī)湍闳フf。你這張臉和身體，有女人緣?！?/br>
    “幫我說？”少年對這些事完全不懂，怎么又和張牧的閨女有關(guān)系了？他見過那個姑娘，比自己大一歲，長長的辮子。

    “唉，有的小姑娘，家里吃的不好，跟著你吃飽穿暖，你年輕又有力氣，晚上可勁兒造，誰不愿意？”樊宇想，這種事，男人不可能不動心，“我?guī)湍阏規(guī)讉€，見一見？你看哪個漂亮，你就和哪個合帳篷?！?/br>
    “我為什么要見見她們？”少年還是沒明白，他的生活很簡單，就是捕獵、把帳篷加固、保護狼和宋撿。至于別人，還是什么小姑娘，根本沒想過。

    “你試一次，就知道女人的好處了，保準你抱著三天三夜不撒手。她們能照顧你?！狈畈滤峭与u，也是，狼群里長大的，哪有機會接觸女人，碰一下手，估計都受不了。

    少年皺著眉，想不明白女人的好處是什么。宋撿也能照顧自己，幫自己洗衣服、編辮子，打理帳篷。

    “這件事，以后慢慢說，我得和張牧好好商量?！狈羁此婚_竅，也就算了，到時候來個小姑娘往帳篷里一躺，男人天性，生來就知道脫了褲子怎么辦，“還有，明天你拿外面的鳥練槍法，別老用瓶子。”

    少年看著屋里各種各樣的槍，堅定地搖頭?！安挥?，我用瓶子練，不想殺鳥?！?/br>
    “槍就是殺人武器，你還不明白？”樊宇特別討厭他這套說辭。

    “我不明白?！鄙倌晔钦娴牟幻靼?，只要別人不招惹他，他從來沒想過殺人，“槍是保護自己用的?！?/br>
    話音剛落，樊宇的帳篷簾子被人一把掀開，幾個男人沖進來：“你家有沒有水？快救火！營地西邊的帳篷著火了！”

    營地西邊？少年眼神一凜。

    不好，宋撿。

    自己和宋撿的帳篷就在最西邊。

    樊宇正準備去拿水，就看狼崽子抄起剛才組裝好的手槍，沖了出去。于是樊宇的嘴角泄露了一些得意的笑容，狼崽子一旦開過槍，殺過人，他就知道這東西的威力，以后就會用了。

    會用槍的人，都狠著呢。

    宋撿原本正在屋里磨小狼哥的短刀，刀刃有點鈍了。突然，帳篷里的母狼全部沖了出去，像是朝什么東西狂叫，緊接著就有人喊。

    周圍的溫度立刻熱了起來。

    這熱度很不正常，沙漠進入夜晚只會變冷，從來不會變熱啊。要是宋撿能看見，他一定注意到帳篷的一角已經(jīng)起了火苗。

    可是他看不清楚，等他站起來的時候，想去摸那根杵著走路用的木棍子，直接摸到了燙手的火。

    是火，他摸過一次篝火，現(xiàn)在再碰一下就認得出來。帳篷外一陣大風，一剎那，他的眼前全亮了，亮得讓宋撿恐懼，第一次因為視覺過亮感到恐懼。

    四周變得guntang，緊接著就是篝火的氣味。每次離篝火太近，宋撿都能聞到。

    是帳篷，他的整個帳篷，變成了一個大篝火。

    “哥！”宋撿一慌，先叫了一聲。從小叫習慣了，叫到十四歲?？神R上他就知道哥管不了自己，帳篷里只有自己和一堆還沒睜眼的幼崽。

    可是火燒成什么樣了，他一點都看不到。一個視力不好的人在火里面，是等死一般的絕望。

    幼崽也感覺到了不舒服，稚嫩的皮膚被高溫烘燙，一只比一只叫得絕望。宋撿伸直了胳膊，試探性往叫聲那邊摸。他不能自己跑，他得把狼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