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帶走父親的打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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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那一年是個大雪天,外面飄蕩著鵝毛大雪,幾乎有一尺多高。 如此大的風(fēng)雪,按理說應(yīng)該閉門不出。但是我們家的樓院外面,卻密密麻麻的圍滿了人。他們身穿白衣,撐著一把白色的紙傘,靜靜的圍著我家的院落。 那一晚上,父親一個人坐在院門口,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直至第二天那些人消失了才進屋。 而第二天,我便出生了。 隨著我出生的消息被傳了出去,我們村來了很多富商大亨。 因為父親三年前許過一個承諾,那就是在將來我出生的時候,父親會親手做一件寶具為我慶生。 最重要的是,這是父親最后的收山之作。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我們柳家雖說不是名門望族,卻也是匠人世家,師承魯班一脈,在江湖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正所謂物通有靈。 在匠人眼里,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是不一樣的,它們到了一定的歲月后就會產(chǎn)生靈性。 例如深山玉石,或者百年老木。 只要而經(jīng)過特殊的手段加工后,這些東西就會有奇妙的效果,而這些東西就被稱為寶具。 寶具不同于普通的物品,風(fēng)水上來說它們可以鎮(zhèn)煞辟邪。 例如逢兇化吉的白玉環(huán)、招財進寶的財神像等等。 只不過這些東西也只有匠人制作出來,普通人就算得到材料也做不出相同效果的東西。 我的父親叫柳青山,是柳家第十五代單傳,我們柳家從祖上就是做匠人工作的,父親的手藝更是沒話說,做的器物每一件都讓人爭紅了眼。 父親在江湖的名氣雖然很大,但是卻從來不喜歡招惹是非,掙來的錢也只留一小部分,大多數(shù)都捐了出去,而自從知道母親懷了我之后,更是帶著母親隱居了起來。 他從不輕易的雕刻寶具,一生之中也只有十一件作品。 而如今我出生了。 父親的收山之作,自然引來很多人。 我們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爛了。 所有人都想得到父親這最后的作品。 “青山別的不說,我出兩百萬買你這最后一件作品。” “青山,別聽的,錢有什么好的,我在淮海有一塊商業(yè)地可以給你們父親?!?/br> “青山,我在燕京的的老字號商鋪可以劃一個給你。” 所有人都在懇求父親。 而父親最后選擇的是一個小門小戶的潘家。 潘家的家主潘大海當(dāng)時其實和我父親并不是很熟,如果按照關(guān)系的話,父親的東西怎么也輪不到他,就連他自己也都沒想到。 很多人都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把這最后一件給了潘家。 于是紛紛勸父親,既然是最后一件作品了,就應(yīng)該賣給相熟的人才是。 但是父親就好像鐵了心一樣。 無論別人怎么勸都是一句話。 “這件寶具,我只賣給潘家?!?/br> 為此很多人罵父親,說父親不地道,有的人更是要挾父親,想要得到寶具。 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而是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 和別的小孩不同,我出生開始就不愛鬧騰,總喜歡睡覺。 別人家的小孩到了兩三歲的時候就喜歡到處跑啊鬧啊,但是我卻一點不愛吵鬧,幾乎每天都要睡上十六個小時以上。 而且睡覺的地方也不挑,床上、椅子上、地上,甚至有時候吃飯都一頭栽在碗里面。更加夸張的是,姿勢也是保持這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為此母親經(jīng)常探我的鼻息。 母親害怕我有什么病,想帶我去醫(yī)院看看。 父親卻不以為然,他說這是匠人的天性,我這樣反而是見好事,讓母親不要擔(dān)心。 很快父親的話就靈驗了,六歲的時候,我終于不再睡覺了,而且對自然之物也總是充滿好奇,出去玩的時候總會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 什么長得像人的石頭、赤紅色的竹子、半塊皺巴巴的老樹皮,總之都是一些不常見的東西。 有時候甚至還撿了兩截人骨頭。 父親看到我?guī)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不怒反喜,還夸我聰慧,知道什么是好東西。 得到父親的夸獎,我自然更加賣力,撿了更多的東西回來。 我撿回來的東西,父親都細心的教我用這些東西做出各種玩具。 好不夸張的說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買玩具,而我都是自己做的,有時候同齡的孩子還會主動找我做一些玩具,我也理所當(dāng)然的成為了孩子王。 就這樣時間慢慢的過去。 不經(jīng)意間,我學(xué)會了父親的很多手藝,而父親終于在一個下午開始教我傳家的本事,如何做寶具。 父親給我了一本萬物百志決,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是匠人歷代的心血,上面都是各種寶具的制作方法,以及制作的材料。而父親的要求是讓做到一字不漏的背下來,想要做好寶具,基礎(chǔ)功就要打好。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看書,父親也會時不時根據(jù)進度抽背書上的內(nèi)容,一旦發(fā)現(xiàn)我沒有背出來,就把我鎖在屋子里不準(zhǔn)外出,直到會了才放我出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熬過來的。 而當(dāng)我會了萬物百志決。 父親便教我如何做寶具了。 寶具不同于其它物品,做的時候需要心誠,最好找一個的清凈的地方,這樣才不會受到干擾。 而且每次做的時候,需要在東邊上三炷香,以表示對天地的敬意。 總之很多麻煩的規(guī)矩。 我也終于明白父親為什么每次做寶具需要那么久的時間,需要足足半年之久,因為規(guī)矩太多了,少一條做出來的東西就變成普通的東西了。 十八歲的這年,我終于做出了第一件寶具,是個用泰山石雕刻的石敢當(dāng)塑像,作用是鎮(zhèn)宅用的,這也是最簡單的寶具,因為材料只需要泰山石就行了,不過就算如此,我依舊耗費了很多石頭才做出來的。 而自從我做出這第一件寶具。 父親的身體不知為何變得很差,沒日沒夜的咳嗽,身體也一天一天的消瘦,幾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滿頭白鬢,走路都打哆嗦。 我眼睛通紅,卻不知道怎么安慰父親,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父親卻絲毫不在意,安慰我的說道,這是天命,是無法改變的。 雖然學(xué)會了父親的手藝,但是父親卻不允許我做寶具,我問父親為什么,父親卻總是說還沒到時候。 一晃又是半年的時間過去了。 今年年底又下一場大雪,幾乎整個窗外都是白色的。 而這天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臥床不起的父親居然站在窗戶邊看雪。 見我來了對我說道。 “微兒,你去替為父買一些止疼藥來?!?/br> “哦?!?/br> 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讓我去買藥,明明昨天我才買了兩盒回來。但是父親的話我從來不敢不聽。 我們村沒有藥店,想要買藥得去鎮(zhèn)上,而這個天去往鎮(zhèn)上的車早就停班了,所以只能徒步。 我冒著雪出了門,而當(dāng)我回來的時候。 卻發(fā)現(xiàn)風(fēng)雪中有一隊人正朝著我走去,風(fēng)雪中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他們每個人的裝扮都是一樣的。 穿著一身白袍,打著一把白色的紙傘,和我出生圍在我家院子的那批人一模一樣。 只有最后一個人不同,打著一把白傘卻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裝。 他們很快就從我的身邊走過。 最后一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走到我的身邊的時候,抬起了傘葉,正是我的父親李青山。 “父親?!蔽液暗?。同時心中隱約有一股不好的感覺。 父親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你可以做寶具了,不過要記得藏,沒有足夠強大之前,不要隨便告訴別人你的身份。” 隨后便再次壓下傘葉,跟著打傘人的隊伍往前走。 “父親你去哪!”看到這一幕,我趕緊追了上去。 卻發(fā)現(xiàn)父親他們雖然走得慢,但是我卻怎么也追不上。 最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 看著父親消失的方向,我眼睛通紅,一種感覺浮現(xiàn)心底。 我可能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眼淚頓時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