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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帶了不懷好意的笑, 聽得她頭皮發(fā)麻。掙扎著抬起眼眸,等顏綺薇終于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樣,就更感覺渾身一冷、如置冰窖。 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體型略顯壯碩。濃眉下垂,細長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圓潤飽滿的厚唇勾起一抹冷笑。 這人她是見過的。 梁宵曾經(jīng)的養(yǎng)母。 那她身邊的男人 顏綺薇咬牙,上移的目光正撞上對方雙眼。中年男人不算高,顴骨因過于清瘦而高高凸起,他的視線比起妻子要更加陰狠,帶了些顯而易見的怨毒,像是把血與骨一并錘碎,糅合成眸底通紅的血絲。 恐懼感如決堤洪水般一擁而上,將她的意識驟然沖垮。 根據(jù)國內(nèi)刑法,收購被拐賣兒童的買家可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從梁宵養(yǎng)父入獄到現(xiàn)在,正好過了兩年。 她早該想到,以這對夫妻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梁小姐長得挺乖嘛。男人陰慘慘地笑,邁動雙腿向她靠近,我聽說你當初狂得很,要教訓我女人? 難聞的煙味被暑氣一股腦裹向鼻腔,顏綺薇下意識皺起眉頭,緊接著聽見不遠處微顫的少年音:祁正榮,你已經(jīng)沒出息到要利用小輩出氣了么? 是梁宵的聲音。 心臟因這句話懸起來,她循聲望去,在角落里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與她比起來,梁宵的情況實在稱不上好。 他也被綁住手腳,顯然在不久前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毒打,眼眶紅腫,顴骨高高凸起,臉頰上則布滿了令人心驚的抓痕。其中有些滲出血來,因沒辦法擦拭而留下刺目紅痕,看得她呼吸一滯。 這句短促的話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少年聲線顫抖,話語間夾雜了細微的喘息,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意味。 被稱作祁正榮的男人果然被他激怒,轉(zhuǎn)而滿臉陰霾地走向梁宵,不由分說提起他的衣領。 拳頭結結實實落在后者胸口,梁宵疼得臉色發(fā)白,悶哼一聲。 顏綺薇剛想出聲,卻恍然間望見少年決然的視線被男人再度摔在地上后,梁宵朝她輕輕搖搖頭。 他為了不讓男人對她下手而故意出言激怒,如果顏綺薇此刻再逞強制止,只會讓局勢變得更糟。 她眼眶一紅,把涌上舌尖的話咽回喉嚨里。 老子養(yǎng)你十幾年,結果呢?你讓老子吃了兩年牢飯,自己倒好,在梁家吃喝玩樂,挺舒服是吧? 他沒有法律觀念,更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毀掉了一個男孩子的前半生。祁正榮心里只有那兩年無端的牢獄之災,而這一切全拜梁家所賜。 他不甘心,不理解,甚至于為自己感到不平與委屈。在監(jiān)獄的日日夜夜,男人都設想著今后該如何報復。 畢竟他是沒有錯的。 他不想要錢,只想看那一家人被折磨的模樣。 梁宵垂著眼,努力穩(wěn)下紊亂的呼吸,靠著墻壁坐起來。 總之,我們已經(jīng)向梁啟索要了一千萬贖金,對于梁家來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他說著笑了一聲,說實話,你們倆是絕對活不到今天晚上的。試想一下,當梁家滿懷希望地交了贖金,到頭來卻見到兩具尸體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 顏綺薇咬緊牙關。 梁啟曾經(jīng)查過關于祁正榮的資料,一個全鎮(zhèn)聞名的鄉(xiāng)野惡霸,因為聚眾斗毆和搶劫坐過好幾次牢,如今看來果然是個瘋子。 祁正榮說罷不再看他們,而是把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的妻子:天亮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順便留給兩個小朋友最后一點時間說再見。 夫妻二人很快雙雙離去,顏綺薇直至此刻才終于深吸一口氣,顫著聲喊了句:梁宵。 他聞聲抬眸,一滴血落在雪白的校服襯衣上。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梁宵的聲音也是輕輕軟軟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薇薇,別怕,有我呢。 他渾身是傷,卻忍著疼痛這樣溫和地安慰她。 顏綺薇的眼淚因為這短短一句話倏地落下來。她疑心著自己或許就是在這天死去,又暗自慶幸梁宵能在必死的局里得以存活。 梁宵見她落淚,下意識想伸手將淚水抹去,在反應過來自己被捆綁雙手后自嘲一笑。 腹部、后背與臉頰都傳來灼燒般的痛覺,難以忍受的撕裂感侵入五臟六腑,牽動著脆弱不堪的腦部神經(jīng)。好像一根緊繃的弦,因受到猛烈外力作用而即將斷裂。 太陽xue突突地疼,熟悉的混沌感涌上心頭。那是病癥發(fā)作的前兆,可他此時決不能發(fā)病,那樣會嚇到身旁的小姑娘。 他們逃出生天的希望本就渺茫,如果身為兄長的自己因為發(fā)病成了在角落蜷縮成一團的廢人,她就真的沒辦法逃出去了。 他低頭掩飾緊蹙的眉頭,頓了片刻繼續(xù)道:麻繩上綁的結不難解,只要我們彼此為對方解開繩子,說不定就能找到機會逃出去。根據(jù)我聽到的對話看來,那女人會在中午時離開這里取贖金,到時候很可能只有祁正榮守著我們。二對一,問題應該不大。 梁宵冷靜得可怕,而這已經(jīng)是一個少年人面臨死亡威脅所能想到的最好處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