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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死法千千萬,他選了最慘烈的那一種,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自殺。 他死了,債就清了。 謝淮或許再也過不上從前少爺般的生活,但也不用每天為還錢奔波。 而自殺和他殺又是完全不同的性質,雖然都是死,一個是逃避責任,一個是飛來橫禍,命該如此。死人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地、體面地、有尊嚴地活下去。 謝淮的父親想到了一切,卻到死也想不到他的計劃會落空在一個剛安裝的攝像頭上。 他是自殺,借款散盡就毅然去死,這對放貸人而言無異于戲耍。 而高利貸本身就是違法的,放貸人又在道上混,這口氣肯定是咽不下。 夏夏看過不少電視劇,知道高利貸整人的方法千奇百怪,她不敢想象那些人會用什么方法折磨謝淮和他的家人。 他這人老謀深算,陰險毒辣,到死都得坑幾個人。謝淮說,但他其實也沒那么壞,就是有點傻,腦袋一根筋。 夏夏忽然想起謝淮曾經(jīng)開過的玩笑:你之前說每個月都有一堆小弟去你家跪下叫爸爸 嗯,被你發(fā)現(xiàn)了。謝淮淡淡接話,他們的確每個月都來,不過跪的人是我。 夏夏: 她又不說話了。 謝淮笑笑,捏她軟乎乎的臉頰:開玩笑的,做人留一線,他們還不敢做得太過。逼急了我學我爸一死了之,他們一分錢也拿不到,還不如留著我慢慢還錢。 夏夏問:那錢一定要還嗎? 也可以不還。謝淮輕描淡寫地說,一肢一百萬,把我和我媽劈了做成人彘,正好八百萬。 夏夏: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說這種話。 夏夏見他一副吊兒郎當,什么都不放心上的神情沒來由一直難過和惱火。 那要我用什么語氣呢?謝淮問,要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說我真的不想死,求求各位大哥放過我吧? 我是很想跪,但我的膝蓋不是很聽我的話。 他漫不經(jīng)心:它天生就沒學會要怎么打彎。 夏夏無言。 謝淮嘴里說著慘兮兮的話,神色卻張揚得像個未經(jīng)世事磋磨的孩子。 她不由得想,曾經(jīng)的少爺謝淮該是什么樣子。 哪怕落魄成現(xiàn)在這樣,他身上的傲氣和囂張都半點不少,當初的謝淮一定更加耀眼,光芒能把人的眼睛都灼燒。 趙珊琪追了過來,她氣喘吁吁站在謝淮面前,看他時目光亮晶晶的:謝淮,你別生氣,我替李哲林跟你道歉。 他做的事,你道什么歉?謝淮滿不在乎。 趙珊琪看了夏夏一眼,又問:那你還參加籃球賽嗎? 謝淮也看向夏夏,夏夏正茫然著,忽然頭發(fā)又被他揉住。 參加啊。謝淮彎了彎唇角,當然要參加。 他起身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夏夏跟上他。 她安安靜靜走在謝淮身邊,途遇朦朧的薄暮之中印著一個淺淺的月亮痕跡。 她停住腳步,看著天上半邊夕陽未褪,半邊殘月升空。 淮哥。她叫住謝淮。 少年回頭,她認真地看著他:也沒什么事,我只是想說 像你這種人,想做的事就一定可以做到,八百萬也沒什么大不了,你不會窮一輩子的。 謝淮笑笑:那就承你吉言。 * 南城的氣溫在十二月驟降至冰點,十一月還穿著單薄外套的人都換上了厚大衣和羽絨服,夏夏在網(wǎng)上淘來一件特價處理的厚棉服,不過幾十塊錢,穿在身上寬寬大大倒也很暖和。 南城晝夜溫差很大,從前謝淮是最不怕冷的,十一月的天氣只穿一件短T恤到處晃悠,現(xiàn)在也扛不住嚴寒。 他買了一件軍大衣,用來晚上擺攤的時候穿。 開學幾個月,謝淮攤上賣的東西已經(jīng)變過好幾輪了,從一開始的水壺臺燈到后來的二手書和筆記本,現(xiàn)在他改行賣起了零食,全是超市沒有的零散果脯和東南亞小食品,便宜量大,適合學生的消費水平。 每天下了晚課都是春和街最熱鬧的時候,謝淮攤位前總是能聚很多人。 他還在旁邊支了個小桌板貼手機膜,一張二十塊錢,每晚光是來貼膜的就有二三十個人。 夏夏沒事的時候不喜歡待在宿舍,總朝春和路上跑,坐在謝淮的攤位后面和他一起玩。 臨近期末考試,謝淮賣貨,她就坐在旁邊背書,忙的時候就幫謝淮收錢。 過兩天就是平安夜,學校里圣誕節(jié)的氛圍漸漸濃厚起來,教學樓前立起了張燈結彩的圣誕樹,宿舍樓的每一扇門玻璃上都粘上了圣誕老人的貼畫。 夏夏背書背累了,把筆記放到一邊。 謝淮在給一個女生貼膜,那女孩穿著打扮像是大一的,夏夏覺得眼熟,似乎總是在謝淮那里訂外賣,她送外賣的時候見過好多次。 女孩沒看手機,一直盯著謝淮看:你貼膜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