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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子為我馬前奴在線閱讀 - 第120頁

第120頁

    這一番話,聽過去滴水不漏, 肅安帝也沒什么表示, 淡淡頷首而已,然后威嚴地發(fā)問:“那些亂賊可曾擒獲?須得嚴加拷問?!?/br>
    王宗和垂首:“賊人悉數(shù)伏誅,未獲活口,無從追究?!?/br>
    肅安帝的臉的更黑了。

    右丞相見狀,急忙稟奏道:“這伙賊人乃是豫州林陽亂黨,臣已命人前往豫州,若有同謀相關(guān),一定徹查到底,絕不姑息?!?/br>
    肅安帝重重地“哼”了一聲:“將王勝之拿下, 交由刑部處置,嚴加審訊,他私下有何勾當,竟令歹人在皇家獵場如入無人之境,何其荒誕!”

    右丞相不敢作聲,喏喏而已。

    肅安帝的目光轉(zhuǎn)向另一邊,賀成淵立在那里,冷峻而孤傲。

    肅安帝冷冷地望著賀成淵,賀成淵也不言語,父子兩個相對沉默著。

    迦南香的煙絮裊裊地盤繞在雕梁畫棟之間,門扉掩闔,香氣慢慢堆積,漸至濃郁,膩得有些發(fā)悶。

    良久,肅安帝拍了拍手,沉聲道:“抬上來?!?/br>
    侍衛(wèi)將一樣裹著白布的長條狀事物抬了上來,放在殿下。

    “宋德?!泵C安帝叫了一聲,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什么情緒。

    宋太監(jiān)聽到吩咐,過去將那白布揭開了。

    白布下面的事物顯露了出來。

    饒是宋太監(jiān)見慣了大風浪,此時也免不了驚駭,臉上變了顏色。

    那是魏王的尸身,或者說,看那殘存的服侍,應(yīng)該是魏王吧。

    那尸身大約只留了半截,糜爛不堪,想是被什么東西碾來碾去,碾成了一灘爛泥,血和rou混合在一起,中間的白骨支棱地凸出來,說不出的恐怖猙獰。

    宋太監(jiān)的手抖了起來,馬上又將白布蓋上了。旁邊的幾個大臣眼睛瞄見了,有幾個想要作嘔,但礙于御前,不敢失禮,只能用手捂著嘴,勉強忍耐著。

    肅安帝已經(jīng)看見了,他似乎有些悲傷,不忍地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又睜開,直視著賀成淵,一種陰暗的霧霾在他的眼中開始堆積。

    “太子,告訴朕,這是什么?”

    賀成淵波瀾不動,用四平八穩(wěn)的聲音回道:“魏王不幸罹難,令人殊為悲痛?!?/br>
    他甚至連一絲悲痛的神情都不愿意裝出,依舊是冷漠的。

    肅安帝終于忍耐不住,拍案怒喝:“我問你,魏王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何是這等情狀!”

    賀成淵沒有回答。

    王宗和又zwnj;跪了下來,以首觸地:“戰(zhàn)場之上,刀劍無眼,魏王死于賊首斧下,當時情形十分混亂,戰(zhàn)馬奔馳踩踏,待到叛亂平息,吾等收拾殘局之際,才發(fā)現(xiàn)魏王已經(jīng)是這般模樣了,臣有過,臣該死,請皇上降罪?!?/br>
    那時候,兵荒馬亂,戰(zhàn)士騎著馬奔來奔去,把戰(zhàn)場上的情形都擋住了,誰也看不清楚、說不明白。

    王宗和護衛(wèi)不力,但救駕有功,若罰他,寒了臣子心,若賞他,肅安帝又覺得心頭邪火無從發(fā)作。

    肅安帝沉默下來。玄武殿中彌漫著一股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壓抑感覺,以及,空氣里淡淡的腐rou的臭味。

    半晌,肅安帝揮了揮手:“爾等且退,太子留下?!?/br>
    眾臣都退了出去,連宮人和太監(jiān)都遠遠地避到了殿外,這寬敞的大殿內(nèi),只余下肅安帝和賀成淵父子二人,以及,地上的魏王。

    肅安帝站了起來,慢慢地踱到魏王的身邊,他低頭看著這具尸體,眼眶微紅,原本挺拔的身形似乎有點佝僂,這畢竟是他最愛的兒子,這個兒子按照他的心意成長,賢善、睿智、恭順、孝敬,幾乎無一樣不好,而今卻都成了一場空。

    “成淵,以你的本事,應(yīng)該可以救得了他?!泵C安帝突兀地開口,他的聲音甚至在大殿里形成了一種森冷的回響,“你是故意要他死嗎?”

    賀成淵無動于衷:“父皇明鑒,兒臣已經(jīng)盡力,是兒臣無能。”

    “撒謊!”肅安帝突然憤怒了,指著賀成淵,厲聲斥責,“你不念手足之情、骨rou之誼,一心要置魏王于死地,今日如愿以償,在人前一絲戚容也無,外人說你無心無腸,朕本是不信,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賀成淵神情平靜地問道:“兒臣常年出征在外,諸多兇險,屢屢在鬼門關(guān)前打轉(zhuǎn),魏王可曾擔憂過?”

    肅安帝一口氣噎住了。

    賀成淵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冷漠的笑意,他的語氣依舊平緩,又問了一句:“父皇可曾擔憂過?”

    肅安帝勃然大怒:“太子,你是在責問朕嗎?”

    “兒臣不敢。”賀成淵跪了下來,用冷漠的聲音繼續(xù)道,“去年的時候,兒臣出戰(zhàn)安西,險些身死,父皇和諸兄弟遠在京都,無只言片語,仿佛兒臣的生死也沒什么要緊的,既如此,今日兒臣又有什么過錯呢?”

    “你住口!”肅安帝大步過去,飛起一腳,憤怒地踢在賀成淵的胸口。

    賀成淵生生收了這一腳,紋絲不動,他抬起頭,望著父親:“兒臣那時候曾經(jīng)想過,如果兒臣真的死了,父皇會不會為兒臣傷心、會不會為兒臣落一滴淚?如今想來,大約是不會的吧。”

    肅安帝的嘴巴動了一下,又緊緊地閉住了,他不愿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很久以前,賀成淵才是他最心愛的孩子,勝過任何人,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是從姬皇后身死的那一刻,還是從這孩子長大以后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