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的速度越來越慢。

    在后面追趕的朱邪眼見一箭既出，方楚楚忽然從馬背上消失，他咬著牙笑了起來：“jiejie，你若死了，就當作是給我哥哥抵命吧，要怪，怪你家的那個奴隸好了，他造了那么多孽，總得有人替他償還一些。”

    這個jiejie畢竟救過他的命，從本意來說，他要感念她的恩情，不過可惜，她是賀成淵看重的人，那個男人，冷酷似修羅，而她，大約是他唯一的軟肋。

    察察合對別人不好，對朱邪這個弟弟卻是關(guān)愛有加，當初朱邪本想幫察察合立功，未料反而害死了兄長，令他命喪青州，朱邪痛恨不已，立意要向賀成淵報復。

    他無法打敗賀成淵，甚至葛勒可汗還要向大周求和，根本不給他報復的機會，那么，只有一樣事情能令賀成淵心痛了。

    取得大周皇帝的肯首，光明正大地帶走這個jiejie，縱然賀成淵事后得知，恐怕也無可奈何了，他要賀成淵為此遺憾一生。

    朱邪的目光漸漸冷酷：“快，追上她，不論死活，都要把她帶回去?！?/br>
    回紇人一點一點地追趕上了那匹黑馬，這些人都是歷經(jīng)沙場征戰(zhàn)的戰(zhàn)士，和宣王府中的侍衛(wèi)又是不同，煞氣騰騰，不肯輕易罷休。

    冷不防，從黑馬的腹部下方有箭矢激射而出，接連兩箭，距離近、力道大，射中了紇人最前方的兩匹戰(zhàn)馬，箭桿從馬匹的脖子脈絡處穿透而過，兩匹馬哀鳴著，在奔馳中倒下，將馬上的騎士甩了下來。

    這一下措手不及，后面有一匹馬剎不住勢子，被前馬所絆倒，側(cè)翻倒地，“咴咴”長鳴。

    原來是方楚楚將整個人貼在了馬腹側(cè)方，雙腳掛在馬蹬上，以飛燕平衡之勢藏起身形，此時挽弓出箭。

    朱邪眼睛瞇了起來，果斷一揮手：“射死那匹馬?！?/br>
    一時間，箭雨連發(fā)，黑馬悲哀地長鳴著，拼著最后一口力氣飛奔，不到十米，四蹄一彎，頹然倒下。方楚楚從馬腹下狼狽地滾了出來，被甩在道邊的草叢中，她來不及落淚，咬牙拔足狂奔。

    官道的另一頭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像是有什么人過來了。朱邪不欲張揚，帶著他的人迅速下馬，追趕方楚楚，想要盡快了斷此間事。

    道邊是一大片茂密的樹林，方楚楚一頭鉆了進去，憑著樹木的掩護，躲閃身后時不時飛來的冷箭，一時不及，被樹根絆了一下，“噗通”跌倒在地。

    回紇人厲喝著奔來，獰笑著舉起了刀劍。

    馬蹄聲踏空而來，直直沖進了樹林中，那馬匹收勢不及，卡在了兩棵樹木之間，“咴咴”亂叫，馬上的騎士騰空而起，手中銀槍擲出，如同風雷一般，空氣被刺破，發(fā)出了刺耳的嘯聲。

    兩個回紇人被銀槍前后貫穿，帶著飛了起來，“奪”地一聲，被釘?shù)搅舜髽渲?，在那里抽搐著手腳，哀嚎了兩聲，方才氣絕。

    朱邪頭皮發(fā)麻，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來了，他厲聲喝道：“攔住他，殺了他！”

    口中這么呼喝著，他自己卻轉(zhuǎn)身就逃。

    賀成淵滿面肅殺之色，宛如鬼剎修羅一般從天而降，銀槍已脫手，他的身形沒有一絲停滯，在半空中拔出了長劍，揮臂斬出。

    劍鋒之下，肢體橫飛，血rou四濺，回紇人心膽俱裂，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一個回紇人情急之下，向方楚楚撲去，試圖抓住她以要挾賀成淵，豈料剛剛靠近，就聽得賀成淵一聲怒吼，從頭頂躍來，一劍直劈而下，把他整個人都切成了兩半。

    鮮血噴涌而出，灑了方楚楚滿頭滿身，她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賀成淵再也顧不得那些回紇人，他撲過來，一把將方楚楚抱在了懷中，緊張地哄她：“沒事了，楚楚，你看，我來了、我在這里，你別怕?！?/br>
    還活著的回紇人趁機倉皇逃竄走了。

    賀成淵單膝跪在那里，抱著她，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那寬厚的胸膛下，心跳的聲音急促而強勁。那確實是他，他的味道，清冽的草木氣息，仿佛是在夏天的陽光下，guntang的撲面而來，把血腥的味道覆蓋過去，溫柔地包裹了她。

    方楚楚“哇”地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傷心地責問他：“你是不是豬？為什么這么笨，把血弄得我滿臉都是，丑死了，我沒臉見人了?！?/br>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的肩膀都在一顫一顫的。

    賀成淵不停地撫摸她的背，愈發(fā)放低了聲音哄她：“我是豬，我最笨，對不住，你別哭了，我給你擦。”

    方楚楚忽然一把推開他，扭過頭去，胡亂用袖子擦著臉，悶聲悶氣地道：“不許看，我這會兒太丑了，你快走開?！?/br>
    賀成淵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他的眼中有著溫柔的笑意：“丑有什么要緊的，反正你一直都不太好看，其實這會兒也沒差多少，沒事，我不嫌棄?！?/br>
    “你說什么？”方楚楚勃然大怒，馬上把頭又扭回來，憤怒地瞪他，“我丑？我哪里丑？信不信我捶死你！”

    滿臉的血和眼淚混合在一起，被她亂擦了一氣，看過去簡直就是一只三花貓。

    可實在太丑了，他的良心都過不去。

    賀成淵嘆息著，輕柔而又強硬地雙手抱住她的頭，俯身過去，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

    “吧唧?！狈浅ｍ懥恋穆曇?。

    方楚楚整個人都呆滯住了，嘴巴和眼睛都睜得圓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