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一邊說著，一邊踢了踢阿狼的小腿：“腳張開，與肩平。”

    她又在撓他癢癢了，阿狼下意識地側(cè)開了腰。

    “啪”的一下，方楚楚不客氣地拍在阿狼的后背：“身子穩(wěn)住，不能亂動?！?/br>
    阿狼被她這么一拍，脊背上竄過了一陣顫栗，他的手抖了一下，搭在弦上的箭脫手而出，一頭扎進(jìn)了雜草堆里。

    不得不說，方楚楚的箭術(shù)確實(shí)精妙，但她教起別人來，實(shí)在是毫無章法，偏偏她自己毫無意識，還睜大了眼睛責(zé)備阿狼：“那天在山上看你架勢擺得還不錯(cuò)，還以為你孺子可教呢，沒想到你居然這么笨，怎么回事？”

    阿狼面上波瀾不動：“力道控制不住，生怕再把你的弓弦拉斷了，你教教我，手上的姿勢要如何擺放才算妥當(dāng)？”

    “就你笨，這么簡單都不會?！狈匠谥羞筮蠊竟镜芈裨怪皝?，把箭搭上去，拇指勾住弦，用扳指壓著，蓄力，慢慢拉起來，手臂抬高?！?/br>
    方楚楚用手托著阿狼的胳膊，引導(dǎo)他的姿勢。她靠得那么近，阿狼甚至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氣，清澈如水，帶著微微的甜。

    她是不是松子糖吃多了，把糖的味道都黏在身上了，阿狼胡思亂想著，心神仿佛都飛到天上去了。

    “啪”的一下，方楚楚一巴掌拍在阿狼的胸口：“喂，和你說話呢，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呢？”

    胸口像是被小爪子撓了一下，舒服得毛孔都松開了。阿狼的手又抖了，弦上的箭再次斜斜地飛了出去，擦過了靶子。

    羽箭射到了遠(yuǎn)處，一騎飛馳而來，正面迎上。箭到末尾已經(jīng)失去了力度，馬上的騎士馬鞭一卷，將那箭打落下去。

    方楚楚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咦”了一聲：“鄭三這廝，又開小差了，到這里來作甚？”

    鄭朝義飛馬而來，徑直奔到方楚楚的面前，才勒住馬，跳了下來。

    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不兜圈子，張口就直接了當(dāng)?shù)氐溃骸俺瑧?zhàn)況有變，你爹被困住了，有點(diǎn)不妙?！?/br>
    明明是艷陽高照，方楚楚卻覺得手腳一陣冰涼，她差點(diǎn)搖晃了一下：“怎么回事？你說清楚?！?/br>
    鄭朝義語氣急促：“匈奴人圍攻長鄴只是一個(gè)幌子，實(shí)際是奔著青州而來，因青州兵力強(qiáng)盛，又防守森嚴(yán)，故而他們使了個(gè)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假借長鄴之圍，將青州的兵力分散出去，原來他們早在半道的西嶺設(shè)下了埋伏，連原先圍在長鄴城外的匈奴人都轉(zhuǎn)而匯合在一處，欲置方校尉于死地。方校尉所率兵馬損傷慘重，眼下被圍困在西嶺，形勢危殆。”

    方楚楚緊緊地握住了拳頭：“鄭大人派人去救我爹了嗎？”

    鄭朝義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楚楚，我爹說，他不會再派兵出去?！?/br>
    “為什么？”方楚楚失聲尖叫，但是，話剛出口，其實(shí)她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

    果然，鄭朝義道：“以青州目前的情形，剩余的兵力必須固守州府，不能再貿(mào)然出動，若不然，敵兵來犯之際，我們將無可戰(zhàn)之力，楚楚，你不要怪我爹，他對方校尉一向很好的，但是，身為一州刺史，他不能不顧滿城百姓的安危。”

    方楚楚的眼眶紅了，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幾乎咬出血來：“長鄴的守軍呢，他們不能幫幫我爹嗎？”

    鄭朝義低低地罵了一句：“孫則那個(gè)老烏龜，長鄴之圍一解，他就閉城不出，完全不顧青州的死活，我爹說過了，已經(jīng)還了他的恩情，他日若再相逢，定要打破他的狗頭?！?/br>
    “所以，沒人可以去救我爹，他就只能等死了？”方楚楚臉色煞白，用哽咽的聲音問道。

    鄭朝義退后了一步，忽然露出了一個(gè)尷尬的笑容：“楚楚，我把我爹的兵符偷出來了，北山大營還有三萬騎兵，我打算自己帶他們?nèi)ゾ确叫Ｎ?，我過來，就是專門來和你道別的。”

    方楚楚眨了眨眼睛，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這么多年了，鄭朝義從來沒見她哭過，不由有點(diǎn)手足無措了。

    “那個(gè)……你別哭，其實(shí)我并不是為了你的緣故?！编嵆x認(rèn)真地道，“方校尉是個(gè)能干的人，青州府若是少了他，更無力與匈奴人一戰(zhàn)了，我爹不敢擔(dān)這個(gè)風(fēng)險(xiǎn)，橫豎我膽子大，我來賭一把，若贏了就好，若輸了，反正到時(shí)候我爹也打不到我了，管他呢。”

    他說著，又抓了抓頭，“嘿嘿”地笑了一下：“不過你知道，我這人沒啥本事，說不定去了就回不來了，楚楚，到時(shí)候，你能不能多記得我一兩年？”

    方楚楚呆了一下，眼淚流得更急了，她一拳打在鄭朝義的肩膀上，怒道：“胡扯，誰會想你，一天都不能?！?/br>
    她抹了一把眼淚，咬牙道：“我和你一起去，我?guī)习⒗?，我箭術(shù)好，阿狼武藝高，也能出一份力氣。”

    第16章 塞上曲16   但為汝驅(qū)使

    “不成！”鄭朝義斷然拒絕，“打戰(zhàn)不是開玩笑的，太危險(xiǎn)了，你不能去?！?/br>
    方楚楚不理會鄭朝義，她把手指放到唇邊，打了一個(gè)響亮的唿哨，她的那匹小紅馬原本在那邊吃草，聞聲奔了過來。

    她利索地翻身上馬，她的臉上還亂糟糟的都是淚痕，但她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冷靜又剛硬：“阿狼會保護(hù)我，他打過熊、打過虎，匈奴人再兇悍，也比不過這些野獸，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安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