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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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溫柔灑落,照耀著這黑色的鬃毛,閃閃發(fā)亮。就像活著的墨汁,宛如流淌的黑夜,烏光粼粼,動人至極。 這是一匹成年的公馬,相較于阿灰有著更為高大的身軀和強健的體魄,大塊大塊的肌rou線條分明,隨著它甩動鬃毛的動作,微微跳動…… 這是一種純粹的力量之美。 若只看外表,應當是匹十分兇悍的馬兒,可誰又能想到在這般強悍的外表下,擁有如此柔軟的內(nèi)心呢? 哪怕它在吃著麥仁,也還會時不時挑起眼簾望一望白星,清澈的大眼睛里清楚地映出她的影子,仿佛這就是全世界。 白星忽然有點頭暈腦脹,覺得這匹大黑馬怎么這樣可愛? 太省心啦! “嘶律律!” 隔壁的阿灰久等不到,已經(jīng)開始造.反,白星如夢方醒,這才意識到自然竟然把準備給阿灰的零食給了旁的馬…… 不得了! 她本能的打個哆嗦,趕緊又跑回去抓了幾把麥仁,小跑著回自己家那邊。 再次路過大黑馬時,它甚至還放棄吃到一半的麥仁,抬起頭沖自己打招呼呀。 白星的腳步頓時為之一頓,忽然有點難以割舍。 多么可愛的馬兒呀! 但……阿灰還在等著自己呢。 白星一咬牙,小聲道:“我等會兒再回來看你哦。” 大黑馬沖她眨了眨眼睛:我等你呀。 白星小跑著給阿灰送炒麥仁,然而對方卻沒有著急吃。 它長長的馬臉上非常人性化地流露出疑惑,似乎很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久才過來,歪著腦袋好一番打量。 白星突然有點心虛。 她干咳一聲,主動替它換了一槽清水和草料,又把麥仁放上去,“吃吧?!?/br> 阿灰吸了吸鼻子,突然瞪圓了眼睛: 嘶律律! 你果然有別的馬了,這是什么味道? 白星心里一咯噔,壞了,忘了這小混蛋鼻子好使了。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阿灰瘋了。 它在馬廄里又叫又跳又撕又咬,朝著白星瘋狂發(fā)射唾沫星子: 呸呸呸!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有別的馬? 它有我好看嗎?有我能跑嗎? 你這個朝三暮四的混蛋! 白星一陣頭大,“阿灰你聽我解釋呀?!?/br> 阿灰吐了一口唾沫: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頓了頓,除非你拿酸酸甜甜的好吃的蘋果來哄我! 廖雁摸著自家大黑馬的脖子,聽著隔壁翻天覆地一般的動靜,嘿嘿笑出聲,“好小伙子,又混到吃的啦!” 大黑馬沖他打了個響鼻,繼續(xù)低頭吃麥仁。 廖雁心滿意足,拍拍它的大腦袋,“干的不錯,繼續(xù)努力?!?/br> 咱們自家的飯要吃,別人家的飯,也要想辦法搶過來吃! ≈≈≈≈≈≈≈ 這天早上,孟陽正在門口掃地,忽然聽到街頭有小孩子大聲歡呼道:“哦,殺豬咯,殺豬咯,看殺豬咯!” 殺豬? 血? 灌血腸! 他立刻丟下掃把,啪啪去敲隔壁的門,圓溜溜的眼睛里閃動著歡喜的光,“星星星星,我們?nèi)タ礆⒇i呀!” 院子里一陣細微的響動,片刻之后,卻見墻頭上冒出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殺豬有什么好玩的?” 自從廖雁來了之后,白星的許多行為好像又重新退化,變得充滿野性:比如說,不大愛走門了。 “我們?nèi)ベI點豬血吧,”孟陽開心道,“我曾經(jīng)聽一個關外來的商人說過,豬血可以灌血腸哇,跟酸菜一起燉著吃可好吃啦?!?/br> 他還一直沒機會做過呢,真想燉一次吃吃看呀。 應該會很好吃的吧?畢竟他做的酸菜那樣美味,包的酸菜餃子、燉的酸菜豬rou粉條都香噴噴的,每次都吃的汁水不剩呢。 血腸?! 這玩意兒白星還真聽過,只不過沒吃過,如今被他一提,倒是來了幾分興致,于是直接從墻頭上翻過來,“走走走!” 那還等什么呀? 跑出去兩步了,孟陽才回過神來:沒拿盛血的家伙事啊。 “雁雁!”他隔著墻頭喊道,“罐子,拿一個罐子出來!” “再喊雁雁,老子就殺了你!”廖雁暴躁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br> “雁雁,”孟陽熱情相邀,“你要不要去看殺豬呀?” “不去!殺豬有什么好看的?”廖雁不屑道,就覺得這兩個人真是幼稚,“你見過殺狼殺熊的嗎?” 他才不像這兩個幼稚鬼一樣呢,連個殺豬都這么起勁,哼! 緊接著,就從院子里嗖地飛出來一個瓦罐,孟陽哎呀哎呀地叫起來,腳下踩著小碎步,仰頭伸長了胳膊,不斷挪動位置,生怕自己接不住摔碎了。 這可要八文錢呢。 瓦罐不斷下落,就見白星忽然縱身一躍,一把將瓦罐抱在懷中,“走吧?!?/br> 她的動作多么輕靈啊,宛如一只突然騰空而起的大鳥,不見絲毫滯澀。 孟陽松了口氣,既羨慕又欽佩的給她鼓了鼓掌,“星星,你好厲害呀?!?/br> 白星本來覺得沒什么,可被他這么一夸獎,自己也覺得有點得意: 我剛剛可是救了一只瓦罐呀。 天氣晴好,瓦藍的天上飄著棉花似的朵朵白云,兩人嘴巴里嚼著紅薯干,一路倒騰著小碎步往殺豬的地點趕去,腦子里想著好吃的灌血腸,連頭發(fā)梢都透著雀躍。 托幾個大聲嚷嚷的小孩子的福,殺豬的地方很好找,就在王家酒樓門前呢。 王掌柜每年冬天過年前都會殺翻一頭大肥豬,大部分好rou都分與城中生活艱辛的矜寡孤獨,不好料理的下水就地散與圍觀的人,并不圖賺銀子。 而城中百姓們也很自覺,并不哄搶,若有想要的,多少都會給幾個錢。而王掌柜又會自己略添幾個,換成米面一并送出去。 能幫助到別人,大家都很高興,就連吃rou時都覺得更香了。 在漫長的冬日,花敗了,樹枯了,鳥飛了,就連大部分河面也干涸,桃花鎮(zhèn)上其實并沒有太多玩樂的手段,所以每年殺豬時都會吸引好些人來看。 孟陽和白星趕到時,王家酒樓門前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人,正中央傳出“吭哧吭哧”有力的豬叫聲。 周圍不斷有人發(fā)出贊嘆:“真是頭好豬??!” “好家伙,這得多沉吶,四個壯漢來抬!” 心急如焚的孟陽摟著大瓦罐,左邊轉轉,右邊轉轉,努力踮著腳尖伸長脖子仰頭去看,希望能找到一點空隙鉆進去:若不擠到前面去,可就沒有自己的份兒啦! 其實若跟別人說一下,倒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他不好意思嘛。 白星眨巴著眼睛看他沒頭蒼蠅似的瞎轉,也不知道到底在干嘛,于是原地提氣一蹦,嗖得躥起來半人多高,將里面的場景看了清清楚楚。 “好大好白好胖的肥豬,蹬腿可有勁兒了。” 真的好胖,那得有多少rou啊?她嘶溜著口水想著。 “嗬,小姑娘蹦得這么老高!”有個中年漢子被白星的舉動嚇了一跳,滿是贊嘆地看了看她的長腿,旋即又笑起來,非??犊刈尦鲎约旱奈恢?,直接拉著他們兩個往前推,“縮在后面能瞧見什么?往前去,往前去?!?/br> 他這一動作,旁邊幾人也紛紛響應,立刻讓出來老大一個空地。 孟陽和白星稀里糊涂就被人推到最前面,幾步外就是蹬著四條腿兒掙扎的大肥豬。 兩人面面相覷,都有點懵,有點云里霧里的,于是又轉著圈兒道謝。 許多人不認識剛來不久的白星,卻都認識孟陽,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算什么事兒,也值當?shù)牡乐x?” “小先生,去年我家的對聯(lián)還是你寫的呢,寫得可真好,趕明兒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這倆實心眼的孩子,縮在后頭蹦腳呢,我們都看了好幾年了……” 周圍頓時發(fā)出一片善意的哄笑,整片空氣都充滿著輕快歡樂的氣息,叫人的嘴角也不自覺跟著往上挑。 孟陽一一應下,又跑去跟王掌柜說想要點豬血。 王掌柜大清早就出去拉豬,鼻尖凍得紅紅的,抄著袖子笑著點頭,“炒豬血吃啊?要的要的,你們小孩家家的,看瘦的這樣,是該補補血氣。” 說著又去看他懷里抱著的小瓦罐,直接就笑了,“嗨,這個才能裝多少呀?你家不是三個人嗎?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正是能吃的時候呢,換大盆?!?/br> 嗨,真不愧是讀書人,干什么都秀秀氣氣的,那巴掌大點的瓦罐能裝幾兩血? 說著,果然讓伙計去拖了一個大盆來,簡直能裝開一個冬冬那么大。 “哥哥,jiejie,”說冬冬,冬冬到,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了個小姑娘拉著,一溜兒跑到這邊來,“那個哥哥呢?” 白星心想,那哥哥在房頂上嚷嚷著要殺人呢。 她下意識去看冬冬身邊陌生的小姑娘,也就才一歲多點的樣子吧,矮矮小小的一坨,裹得棉球一樣,走起路來都不大穩(wěn)當,搖搖晃晃的,像個不倒翁。 小姑娘也在仰著腦袋看她,圓嘟嘟的蘋果臉上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清清亮亮,沒有一絲陰霾和塵埃。 紅潤潤的小嘴微張,露出里面幾顆米粒似的小白牙,嘴角隱約還有一點清亮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