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今晚的打扮很令人驚艷，藍色的連衣冰絲長裙，剛好過膝，露出下面兩截晃白的小腿，腳上踩著紫色高跟鞋，還是宮廷發(fā)髻，她看起來真的很年輕，也就二十五的樣子，但卻能給人一種成熟感性的錯覺，那張無暇的臉上帶點冰冷，帶點雍容，像極了電視上王妃皇后，端莊大方，從她剛來的時候我就一直留意她了，尤其是在胡同里的時候，低著頭玩手機，一言不發(fā)，嬌寒著臉，當時我一身的傷，明明痛得很，但還是忍不住偷看她，甚至想一把將她抱住，去看她的眼睛，問她為什么對我視而不見。

    我的心砰砰亂跳，現(xiàn)在我們的關(guān)系有點微妙，情侶算不上，但實際關(guān)系又超越了情侶，總感覺她的一顰一笑，都是刻意做給我看的。

    在車上的時候，林雪跑到后座去了，我以為她在暗示我，巴巴地也跑去后座，還順手關(guān)了車里的燈，結(jié)果她穿著高跟鞋就踹了我一腳，雍容的臉上滿是寒意，說我是不是給你臉了，我允許你碰我了嗎？沒有我的同意，靠近姐一米之內(nèi)，都是死罪。

    她的表情很慍怒，像一只在壓抑怒氣的母豹子，我全身的火焰頓時被澆滅了，知道會錯了意，于是又狼狽地回到駕駛座開車，林雪沉著臉給我設(shè)置導航，是一個叫“玲瓏塔”的地方，我開車的速度很快，約莫是半個小時吧，到達了目的地，確實地如其名，是一座電視塔，很高，估計得有三四十層樓的樣子，但林雪不是來登塔觀光的，而是帶著我進了旁邊的一家眼鏡店，店面很小，裝飾也挺簡陋的，但里面卻別有洞天，掀開一張幕簾，又穿過一條鋪紅毯的走廊，最后來到的房間非常大，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寬吧，儼然一個露天的超級地攤，井然有序地劃分成大大小小的幾十個門店，店內(nèi)擺放著琳瑯滿目的設(shè)計圖，各種款式都有，柜臺前人來人往，有客戶在低聲咨詢，有銷售員小姐熱情解答，乍一看上去，全是黑壓壓的人群，十分熱鬧。

    林雪瞥了我一眼，說你身為服裝設(shè)計師，應該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吧？

    我點點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說的想看見我本事，是指我的工作能力。

    這個地方跟王大浪帶我去的，顯然不是同一處，最讓我驚訝的是，周圍的客人大多都是外國人，美籍的，亞裔的，非籍的，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別說五湖四海，估計都遍布全世界了，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

    林雪并不懂服裝設(shè)計，但她是德叔的女兒，在消息上面十分靈通，跟我說這個地方是今年新開的，老板是個精明人，采用了商場的經(jīng)營模式，這里面的門店分為幾十家，賣的基本都是外國的服裝設(shè)計圖，當然國內(nèi)的也有，不僅質(zhì)量上乘，價格更是高得飛起，只不過由于懂外國穿衣風格的人不多，所以來這里碰運氣的國內(nèi)設(shè)計師才這么少。

    我和林雪來到一家店前，店面在這里屬于中等，也就一個小賣部的面積吧，里面擺著兩個柜臺，客人挺多的，老板在前臺玩手機，只有只有兩男一女三個銷售員在忙前忙后地應付。

    我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林雪的意思我已經(jīng)明白了，她跟王大浪一樣，把我當成了搖錢樹，想從我身上找到商機，從而大賺一筆，雖然這種被人當驢使的感覺很不爽，但我也只能靜下心來，默默去看柜臺里的設(shè)計圖，誰讓林雪是德叔女兒呢？她隨便打個電話就能讓我死，所以我不敢忤逆她。

    倒騰買賣屬于一個專業(yè)了，每一行都有，像古董、珠寶、翡翠，甚至是門票車票機票啥的，都有人想賺差價，服裝設(shè)計當然也不例外。

    我逛了兩個柜子，發(fā)現(xiàn)設(shè)計圖的品質(zhì)確實都不錯，但是價格貴得嚇人，動輒十幾二十萬的，甚至五六十萬的都有，林雪跟在我旁邊，也看得大皺眉頭，說就一張紙，幾幅圖而已，真值這么多錢嗎？服裝設(shè)計師就這么吃香，隨便畫個圖都能賣出天價？

    又是跟王大浪一樣想法的。

    我笑了笑，對她說：“服裝設(shè)計師確實很吃香，但前提是要有實力，要能畫出高品質(zhì)的圖，這是需要磨礪的，需要很長時間的沉淀，不是每個人的圖都值錢?！?/br>
    林雪看了我一眼，說那你屬于什么水平，你畫的圖有人買嗎？

    我頓時有點不爽，嗎的，老子的圖奪過設(shè)計大會第一名呢，光獎金就一百多萬，當然那時候是以霍新蘭的名義參賽的，林雪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不動聲色，回答說實力這種東西很虛無，我解釋起來也挺麻煩的，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吧。

    左邊的柜臺上聚了一大堆人，國外國內(nèi)的都有，從進來的時候我就留意到了，湊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他們是在討論兩張設(shè)計圖，居然是很罕見的情侶裝，整套的，男裝是衛(wèi)衣工裝褲，女裝是修身的加絨中分裙，創(chuàng)作者的實力非常不錯，已經(jīng)把兩套衣服的所有細節(jié)都補充好了，分黑、白、灰、淡藍等四種顏色，是秋冬季節(jié)的款式，整體風格很潮也很前衛(wèi)，連我都感到了眼前一亮。

    林雪倚在柜臺前，說這設(shè)計圖很好嗎，怎么這么多人看？

    我點點頭，說整體看起來確實還行，但其中還有不少缺陷，但是兩套衣服加起來售價八十萬，太貴了，換我我肯定不會買。

    旁邊有個梳著大反背的男人正在拍照，聞言呸了一聲，用很不屑的眼光看我，陰陽怪氣說又是一個指點江山的，什么東西就來質(zhì)疑大師的作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樣子？

    我有點火大，老子客觀評價而已，你犯得著這么刺人嗎？正想懟回去，負責那處柜臺的銷售員卻搶先開口，是個染著黃頭發(fā)的紋身男生，很年輕，估計就二十一二歲出頭吧，嚼著口香糖，沖大反背吹了個泡泡，說這兩件衣服確實有缺陷，人家沒講錯，是你目光太短淺了，坐井觀天就是形容你這種人。

    那個大反背好像有點來頭，四十多歲的樣子吧，西裝革履的，還提著個公文包，黑著臉沖銷售小哥說：“你嘴巴吃狗屎了是不？這兩套衣服是紅蓮大師畫的，他出道六年，所有作品全部都是爆款，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zhì)疑他的實力？”

    我皺了皺眉，紅蓮的名字我聽說過，確實是行業(yè)里鼎鼎大名的老牌設(shè)計師，幾年前也是奪過設(shè)計大會第一名的，沒想到這小小的店里居然有這種作品，確實令人驚訝。

    銷售小哥也是個暴脾氣的，沖那大反背冷笑，說要不怎么說你井底之蛙呢，紅蓮確實很牛筆，我對他實力服得很，但是他想打入國際市場，所以把這套情侶裝畫成了中歐結(jié)合的風格，細節(jié)和創(chuàng)意雖然不錯，但國內(nèi)國外市場根本不一樣，強行融合在一起就會很別扭，這是很明顯的事，那么多客人都看出來了，也就你自己一頭霧水，真是不知所謂。

    那大反背臉都青了，用力一拍柜臺，沖后面大喝：“老板，尼個撲街仔怎么跟阿叔講話的，你們店里怎么什么人都招？”

    居然跟德叔一樣，是個粵語腔。

    老板從前臺那邊走過來，也是四十幾歲，賠笑說王老板你別生氣，那小子是新來的，有點眼光和經(jīng)驗，但是脾氣不太好，我正在教，您千萬別生氣。說完就指著那個銷售小哥說：“林斌，你態(tài)度能不能好點，半個月不到都五起投訴了，王老板是大客戶，不想干就滾！”

    銷售小哥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就看他不爽怎么了？鼠目寸光還不讓人說，有錢了不起啊？

    大反背氣得夠嗆，說撲街仔你挺有種啊，在這里做個打雜的也敢這么串，阿叔今天的好心情全給你敗了，你再給我橫一句，今天我讓你走不出這個店。

    銷售小哥竟然不怕死，將身上的衣服猛地扒下來，往柜臺上一摔，對老板說我還真不干了，草他嗎的，天天受這種鳥人的氣，老子好心提醒你，你還當驢肝肺，有本事你就把這衣服買下來，看看會不會賠死你？

    大反背怒極反笑，指著銷售小哥連說三個好字，最后也沒理老板的勸，就這么扭曲著臉離開了。

    林雪搖了搖頭，小聲說這孩子也真不怕死，看來他今天得弄丟半條命了。

    我心里一驚，說那個大反背真有這么厲害？

    林雪瞥了我一眼，說好好看你的圖，不關(guān)你事的你別管。

    我只好不說話了，繼續(xù)去看那身情侶裝，叫林斌的銷售小哥確實說得沒錯，這套衣服就是因為融合了中歐元素，所以顯得有點另類了，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客人只看不買的原因，如果這個圖不是紅蓮出品的，估計二十萬的價都沒人要。

    經(jīng)過剛才那么一鬧，老板也氣得夠嗆，而且說到做到，立即給林斌結(jié)工資，當場讓他滾蛋。

    林斌沒心沒肺，拿著一沓頭也不回走了，臨出門前還順走了老板的一包中華煙，搖晃著的兩條花臂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我摩挲著下巴，盯著那套情侶裝看了幾分鐘，很快就有了想法，就低聲對林雪說：“這套衣服我打算買下來，估計能賺個五十萬左右吧，咱們各自出四十萬本金，賺到的錢對半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