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君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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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午時的時候,長卿才送走了朝云。蘭心院的婢女又送了午膳和湯藥進來。公主該是被留在宮中陪太后娘娘吃飯了。長卿用完了午膳,又吃了湯藥,便乖乖回了床上午睡養(yǎng)病。 她還是很惜得自己的身子的,受了那么一番苦難,她也很心疼自己。鉆著被窩里,方才閉了眼,卻聽得外頭殿下回來了。她抱著被角,忽的警醒了幾分。 殿下好似正問著方才給她伺候湯藥的婢子,“藥食可都用了?” “回殿下,長卿姑娘方才用了午膳,也吃了藥湯。躺下午睡了?!?/br> 殿下又問,“睡著了么?” 婢子晃了晃神,人剛躺下,她怎么知道…“大概,可能是睡著了吧…” “……”長卿秉著呼吸,他該不會想進來?她忽的見得窗上印著他的影子,似是想抬手推門了。她忙咳嗽了兩聲…那窗上人影剛剛抬起來的手,果真就收了回去,怔了片刻,人影便飄走了… 長卿松了口氣,這才往床里一滾。戳著兩根小指頭,小聲恨恨:“本姑娘不想見你!” 凌墨聽得她還醒著,暗自嘆了聲氣,轉身入了隔壁廂房。他讓人收拾了旁邊一間廂房出來做書房,也省得他再走來走去??戳艘粫簳尖庵嗽撍?,方又從書房出來,推開了隔壁間兒的房門。 那丫頭果真睡著了。被子里的小身板側身向著床外側窩著,小臉上有了些許血色,他也終于安了幾分心。 他走去床榻旁坐下,伸手去被窩里尋了那只小手來,捂在掌心里探了探,暖的。指甲上的紫淤也退掉了,只是看起來還有些發(fā)白。他食指去刮了刮她的臉蛋,小臉上溫潤著,和那天凍僵的不一樣了。他心里覺得安慰了幾分,便靠在床角上瞇了一會兒。 不知睡了多久,他掌心里牽著的那只小手,忽的掙脫了出去。他睜眼見卻她只是翻了個身,朝床里睡了過去。他嘆了聲氣,這才起了身,回去旁邊的書房了。 過了晚膳的時候,德玉才從壽和宮里回來。一回來,便尋著長卿房里來了。 長卿精神好了些,德玉便與她說起來壽和宮里的事?!盎首婺杆龁柶鹉懔耍瑔柲闵眢w可好了些?!?/br> 長卿忙垂眸下去,“怎的鬧得太后娘娘都知道了…” “怎么會不知道?你忘了翠竹軒那位主兒,那可是天天往皇祖母宮里請安的。”德玉說著,將懷里暖爐往長卿手里遞了過去,“你拿著,我不冷。” 長卿伸手接了過來,紀悠然定去了太后面前說她不好了,她有些擔心,“太后娘娘可有說什么?” “皇祖母有什么事情都是藏著心里的,面兒上自然不會說什么。”德玉說著,又吩咐了一旁婢子去她房中將琴和笛子拿來?!翱苫首婺竾诟乐羌o悠然,讓她多顧著太子哥哥的身子。” “太后娘娘可是都知道那天夜里的事兒了?”長卿更有幾分緊張起來,再怎么說,殿下的身子多比她金貴,若朝云說殿下給她暖身的是真的,在外人看來,該都是她的罪過。 德玉笑著,“知道就知道了。那也是太子哥哥自己樂意的。你別憂心了,養(yǎng)病不能憂心。一會兒陪我彈幾首曲子?!?/br> “嗯。” 婢子抱著琴進來,又將公主的翠玉笛送了上來。德玉接了過去,便起了個音。長卿隨著她一同撫琴,只是她病情未愈,不過剛彈了三五個琴音,便開始咳嗽起來。心口起了急氣,便再彈不下去了。 德玉忙來給她順著后背,“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長卿強止住了咳嗽,“師父說過,彈琴用的是心氣,該是心力不濟?!?/br> 話剛完,隔壁書房里便傳來了琴音,竟是順著她方才的曲調往下彈的。長卿精于琴道,聽得出來,那指尖頗有幾分功力,心境亦是溫和。 “是太子哥哥在彈琴。”德玉一晃也聽認了出來,“母后過身以后,太子哥哥就很少彈琴了?!?/br> 長卿聽得那琴音裊裊,多有仙道之音色,似是給她續(xù)上了方才那陣心氣兒。她不覺便靠去了軟塌枕頭上,眼皮也有些撐不住了。德玉見得她入睡,忙給她蓋好了毯子。那琴音還在,優(yōu)柔綿長,直到長卿睡得熟了,方才緩緩停了下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凌墨從外頭進來,他聽琴有道,方才那琴音一斷,便知道是她心力不濟。于是取了自己的琴來,與她續(xù)上心弦。見得軟塌上那人已經(jīng)入了睡,他背手走了過去。將人一把抱起,放去床榻上安頓了。 一旁德玉悄聲吹滅了燭火,才將凌墨拉出來了小廂房。“太子哥哥你若真想對人好,為什么老罰人家呀。長卿雖是婢子,可原也是侯府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吃不了那些苦頭?!?/br> 凌墨卻是嘆了聲氣,背手去身后,“以后不會了?!闭f完,又回了自己的書房。 一連著數(shù)日,長卿在蘭心院里養(yǎng)著病。凌墨卻是連勤政殿都不常去了,一下了朝,便回來蘭心院的書房里讀書。倒是為難了蘇公公,奔波于勤政殿和東宮之間,給太子殿下搬運奏折… 長卿的身子卻不見大好,咳嗽沒停,發(fā)熱也有些反復。太醫(yī)來瞧了幾回,殿下總在外候著。長卿在屋子里都能聽見他訓斥太醫(yī)的聲音。可太醫(yī)只說,寒病得溫養(yǎng),還得有些時日才能好全。 每日夜里,書房總能傳來琴音。德玉好幾回夜里拉著長卿說話,說得久了便忘了時辰,可只要書房的琴音一響起,德玉便知道時候不早了,催著她上床休息,“你再不睡,太子哥哥定要過來拿我了?!?/br> 這日下午,長卿正午睡醒來,陽光正好,積雪也都化開了。德玉早坐在房里等著她醒來。長卿望著外頭的陽光眼饞,“公主,我們出去走走吧?!?/br> 德玉本是不同意的,“你的病反反復復,出去了又得吹冷風著涼了…” 長卿求了德玉好幾回,德玉方才松了口,又讓人去自己房里拿了白狐裘來與她披著,方才帶著她打算出門散散心。德玉說,不能太久,走一會兒手若涼了就得回來。 長卿自是答應得好好的。 凌墨在書房里聽得兩人出門的動靜,也跟來窗邊,拉開窗戶一條小縫看了出去。那丫頭面色還是不好,更瘦落了幾分…卻見德玉扶著人出了蘭心院,他不放心,跟了出去。 見主子出了書房,蘇公公忙跟著來侍奉,“殿下是要回佑心院,還是去勤政殿?” 凌墨背著手,只跟著德玉和長卿身后走著,“孤…散散心…” 蘇公公這才瞟見前面公主和長卿的身影,明白了大概,忙收了話語悶聲跟著主子身后了。 凌墨見那兩個背影入了梅園。長卿走得不太順當,隔著兩三步,便會咳嗽一會兒。他心也揪著,那丫頭不在屋子里修養(yǎng),跑出來做什么?今日陽光雖好,可也是有風的… 長卿方才逛了兩步,便覺著累了。喘著氣兒被德玉扶著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明明吃了好多日的藥了,還是這樣…” 德玉給她順了順后背,“太醫(yī)說要溫著養(yǎng)。你別急呀?!?/br> “殿下就快要納妃了…”長卿邊咳嗽著,“我也沒有多少時日了?!比舻鹊眉o悠然正式入了東宮,太子和首輔聯(lián)姻達成,晉王怕是不會給她留什么活路了… “這是什么話?”德玉忙勸著,“就算太子哥哥不要你,我蘭心院也要你。你跟著我便好,我正好也有個伴兒?!?/br> “公主待長卿真好?!遍L卿知道公主一番好意,強撐著露出一抹笑容,可話剛完,便覺著喉嚨里一股燥熱之氣。她忙捂嘴咳了起來,喉嚨里卻涌上來一股咸腥,guntang的液體噴灑在掌心上。她忽覺得不太好,心口也開始發(fā)寒,顫顫巍巍張開捂著嘴的掌心,里頭竟是一抹腥紅的血色… “吐血了…”德玉驚出聲來。 長卿一時間虛弱不堪,身子便要從石凳上滑落下去,卻忽的落入一片綿軟里。眼前一雙長眸正望著她,深瞳望著她正微微發(fā)顫,那雙山眉都快擰成了一團… 她身子徹底失了氣力,便被他一把橫抱了起來。 “殿下…”她許多天以來第一回喊他,虛弱著… 殿下腳步很快,正將她往蘭心院里送。她聽到殿下的聲音幾乎是低吼著吩咐一旁蘇公公:“去太醫(yī)院傳孤的旨意,把當值的都叫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