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谷雨說：“他雖是碧霄間的弟子，但他一無門第，二無修道天賦。他之所以能進宗門，是因為他是師父與章臺柳誕下的私生子。那女子沒有能力養(yǎng)他，亦不希望他一生受人鄙棄。所以當(dāng)她誕下他后，跪在穹隆山腳下懇求師父收留他。但她跪了數(shù)日，師父也不愿露面，直到跪死在山腳下，事情被鬧大，師父為掩人口實，才將他收入門下。師父認(rèn)為他是自己一生的污點，而金稻谷是稀有靈植，碧霄間斷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弟子，動用如此珍貴之物?！?/br>
    ……為了比賽，就可以動用如此珍貴之物了？

    碧霄間寧可拿出十顆種子來宣揚自己威勢，也不愿分出一顆種子尋人？

    聲威，哪有一個活人重要啊。

    白露道：“你沒做錯什么。我也不好意思獨占它們。這樣罷，你這段時日先歇在此處，剛好我在宅邊有一塊地可以種它，待七日成熟后，勻你一些?！?/br>
    唐谷雨道：“好。”

    午后，天空放晴，一碧萬頃。白露扛著鋤頭踱至墳地，為了方便干農(nóng)活，挽起了頭發(fā)，卷著袖子，掖了袍角。

    時雨剛過，土地尚十分濕軟粘稠。一鋤頭插進土里，松了松土，正琢磨著怎么種合適，突然背后響起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響，白露扭頭看去，嗬，她清晨時買的老母雞竟然從越過院墻飛出來了。

    白露心想，既然這雞此刻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估摸著它也跑不到哪去。她便低下頭繼續(xù)務(wù)農(nóng)，由它在墳頭亂竄。出來放放風(fēng)，心情愉悅了多生幾個蛋，改善改善她的伙食也好。

    轉(zhuǎn)眼幾個時辰過去，剛播完種，身后傳來一陣雞叫。

    白露轉(zhuǎn)過腦袋，只見一個老大爺正在追她的老母雞，老大爺身材細(xì)長，穿了一身綠衣，遙遙望去，宛如一根脆黃瓜在墳地里蹦來蹦去。

    想偷雞？！

    “住手！”白露大喊。

    還沒來得及追上去，老大爺已逮到她的老母雞狂奔而去。

    這可是她花血汗錢買來的雞！白露咽不下這口悶氣，當(dāng)即擱下鋤頭緊追不舍。

    老大爺一把年紀(jì)，腿腳倒快。抱著老母雞一路擠進鬧市，邊跑邊氣喘吁吁回頭喊：“別，別追啦！老朽都一年沒嘗過rou啦！”

    白露很委屈地喊回去：“你吃不起rou也別搶我的rou呀！”

    偷雞的老大爺顯然遭了報應(yīng)，正正當(dāng)當(dāng)一跤跌在陰溝里。白露氣喘吁吁跑過去奪回了雞。老大爺?shù)溃骸袄闲喽家话涯昙o(jì)了，姑娘你就可憐可憐老朽罷！”

    白露很講道理：“我好不容易攢錢買的雞，憑什么給你呀？”

    見白露不可憐可憐他，老大爺憤然爬出陰溝啐了一口道：“沒有同情心，呸！”

    走了兩步，再次憤然回頭斜了白露一眼，吐出三個字：“小寡婦！”

    白露看了看自己從唐谷雨那拿來的衣裳，臉色一青，覺得老大爺同時侮辱了她和唐谷雨兩個人，于是也氣哼哼罵了回去：“脆黃瓜！”

    回去的路上，她又順道給人算了命，賺了幾文小錢。歸至許宅時，已是酉時。

    唐谷雨身子還虛，早已歇下。她便回到自己房里，一撩開床帳，驚了一驚，床上擺滿了衣料。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

    阿清道：“這些都是午后谷雨哥哥給你買的?！?/br>
    白露數(shù)了數(shù)，足有幾十件了，絲綢的、輕紗的、織錦的各種料子都有，藕色的、靛青的、雪青的各種顏色都有。

    阿清又道：“他說他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料子，亦不曉得你喜歡什么顏色，所以就都買回來了?！?/br>
    白露心下感動，一時不曉得該說什么，想了想，由衷感嘆了一句：“他真愛花錢啊……”

    第25章 小滿·一

    七日后，白露拿著鐮刀去割稻子。

    朗朗晴空下，地頭麥浪起伏，十株稻谷光華燦燦金亮簇簇。乍看上去，收成頗豐，仔細(xì)再看，十個稻殼里頭竟有九個都是空的。數(shù)了數(shù)，只收到二十一粒稻谷。

    這時節(jié)已入夏，天氣略略悶熱。白露于春日里的時候在庭中搭了個架子，種了些紫藤蘿。如今陽光大盛，紫藤蘿已爬滿花架，深深淺淺地開著，剛好擋了盛夏艷陽。

    她擱下鐮刀，坐在紫藤蘿架下的石凳上，拂開因汗黏在額前的碎發(fā)?；ㄌ偈a蔽下一陣陣帶香清風(fēng)襲來，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夸了自個兒一回，她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她將二十一顆稻米在石桌上一列排開，失落道：“本以為收成會很好，原來只是虛假繁榮啊?！?/br>
    唐谷雨道：“通常來說，十顆種子的收成，只有半數(shù)。”

    “半數(shù)？種十顆收五顆，再種五顆豈不是只剩下二三顆了嗎？這玩意兒竟是越種越少的么？”白露說。

    唐谷雨言簡意賅道：“所以它很珍貴?！?/br>
    白露：“……”

    她一時語塞。果然是……稀有的種子……

    這么一瞧，自己這二十一顆，翻了通常情況好幾番，當(dāng)真是得了天生鴻運的庇佑了。

    她十分大方地給了唐谷雨分了十一顆。唐谷雨卻只伸手拿了兩顆，將剩下九顆推了回去。

    她說：“你不是要煉覓魂丹找你師弟么？”

    他道：“煉丹在精不在多，你留著罷?！?/br>
    白露沒推辭，說：“好。你日后若還需要，盡管找我來取?！?/br>
    午后，兩人都悶在房內(nèi)煉丹。白露挑了九顆金稻谷碾為粉末，混合其它普通靈植一起煉丹，余下十顆重新埋在了墳地里，等新一回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