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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chapter 52

    筆在瞿聞宣的指間停住, 他單手托腮，歪斜著身體側(cè)過臉來注視她，反問：“章遇寧, 你小時候應(yīng)該也有被老師問過班上的同學(xué)們有些什么夢想？或者寫過作文‘長大后我要做什么’吧？”

    自然有。章遇寧點頭。

    這是每一個人小時候都或主動或被動暢想過的事情, 仿佛不立個夢想出來, 就沒有辦法長大。

    那時候的世界往往很小, 每個人也懵懂無知。因為無知所以無畏, 環(huán)游世界、登上太空等等，什么五花八門的夢都敢做。

    “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瞿聞宣很感興趣的樣子。

    章遇寧稍微回憶了一下，回答得格外認真：“科學(xué)家、醫(yī)生、教師, 全部想過?！?/br>
    瞿聞宣笑著評價：“行啊章遇寧, 小學(xué)生作文里排行榜前三的職業(yè)?！?/br>
    確實如此。章遇寧忘記在哪兒看過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其中“小時候的夢想是科學(xué)家”的比重占據(jù)百分之八十左右。

    瞿聞宣一臉臭屁：“還好我小時候的夢想也不賴，沒有被你比下去?！?/br>
    “什么夢想？”

    “拯救世界?！?/br>
    章遇寧：“……”很好，也是個能入排行榜的答案。

    瞿聞宣瞅著她的表情樂不可支，繼續(xù)列舉：“后來換成其他了。太多, 我數(shù)不過來, 但肯定沒有警察。”

    章遇寧：“……我以為肯定會有警察。”

    瞿聞宣網(wǎng)她腦門上輕輕敲一記爆栗：“我多煩瞿正民你又不是看不出來？怎么還會和他做一樣的行當(dāng)？”

    章遇寧戳穿：“我還真沒看出來?！?/br>
    瞿聞宣假意擼袖子要大干一場的架勢：“誒我說章遇寧，你想被我親腫嘴巴再回去嗎？”

    章遇寧比他更橫：“瞿聞宣, 你想死是不是？”

    瞿聞宣非常配合地立刻投降：“行行，你老大, 你老大?！?/br>
    他也不和她開玩笑了，低眸睨他剛剛在紙上畫下的幾筆草稿：“我很煩瞿正民。但我必須承認他對我的影響很大。我不喜歡他干警察，但也是他在他自己熱愛的崗位上的堅持, 身體力行教會我很多老派又樸素的道理?！?/br>
    關(guān)于夢想，關(guān)于責(zé)任，關(guān)于信念, 關(guān)于個人和社會的關(guān)系。

    提及瞿正民，他一如既往不愿意輸送明顯的正面評價。而且其實截至目前為止他依舊認為瞿正民是假大空的理想主義者——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還cao心什么別人、奉獻什么社會？

    稍加頓挫，瞿聞宣將指間的筆重新靈活地轉(zhuǎn)動起來：“我曾經(jīng)發(fā)過誓，絕對不會成為自己討厭的那種人，比如瞿正民。可招生組在電話里詳細地和我聊過之后，我猶豫了，沒有第一時間堅定地拒絕?！?/br>
    “章遇寧，對不起?！宾穆勑ы僖淮蔚狼?。

    章遇寧按住他的筆：“瞿聞宣，如果換成我是你，我也一定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最重要的是我們各自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瞿聞宣直直看進她的眼底。頃刻，要笑不笑的，忽然插科打諢：“那章遇寧你想要我嗎？”

    章遇寧當(dāng)即結(jié)束和他的交談：“……瞿聞宣，看書?！?/br>
    瞿聞宣扣住她正要收回去的手，徑自低喃：“我想要你啊?？捎趾ε乱黄鹉?。”

    為了破除這個話題帶出來的沉悶，章遇寧被瞿聞宣說服出了圖書館，偕同奔去商場，完成瞿聞宣心心念念的抓娃娃。

    今次瞿聞宣抓得相當(dāng)順利，第一把便成功抓出一只長耳兔，遺憾的是時隔數(shù)月，娃娃機里的娃娃已經(jīng)沒有皮卡丘，所以瞿聞宣又抓了一只豬、一只猴和一只kitty貓，戰(zhàn)果碩碩，簡直能開個動物園，尤其當(dāng)傍晚回家將它們一一擺放到床鋪上時，點兵點將地連同數(shù)一數(shù)，章遇寧更像個動物園園長。

    不過章遇寧始終最喜歡的當(dāng)初那只掛書包上的小丑熊。

    高中畢業(yè)后章遇寧就將它洗干凈收在家里不再帶出門，擔(dān)心它越來越舊，也擔(dān)心不小心搞丟。

    晚餐期間，章遇寧敏銳察覺寧軍霞的狀態(tài)不太對。

    飯后瞿正民也很不好意思地悄悄讓章遇寧陪寧軍霞說會兒話。

    章遇寧不確定問：“瞿叔叔你下午和我mama吵架了嗎？”

    “不是。我中午到居委會接她的時候她就這樣。我問她她也不說?！宾恼癜櫭迹拔也聹y應(yīng)該是上午參加居委會的子女交流活動時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向居委會的胡主任打聽過，胡主任說活動舉辦得非常和諧，沒有任何事?！?/br>
    章遇寧走出陽臺：“媽?！?/br>
    寧軍霞是出來晾衣服的，此時卻拿著衣架站在洗衣機前發(fā)呆。應(yīng)聲寧軍霞望過來，看著章遇寧又晃了兩秒神，方才稍斂表情：“小寧啊。出來做什么？風(fēng)吹著冷。進去吧。進去看看吃吃水果看看電視?！?/br>
    說到冷，長到如今十八歲，章遇寧終于在今年這個冬天切身驗證，原來南方人比北方人抗凍是真的，她也第一次覺得，原來清榮的冬天比北京的冬天冷——北京的氣溫的確低，但大多數(shù)時間她身處室內(nèi)，暖氣能讓她熱得跟過夏天一般；清榮的冬天氣溫鮮少有機會低于零度，但那種坐在家里也從腳底往身體骨子里滲透的濕冷，相當(dāng)折磨人。

    “你不覺得冷嗎？怎么出來這么久？”章遇寧上前幫忙，“趕緊晾完我們一起看電視吃水果?！?/br>
    寧軍霞仍舊有點怔怔然，遞衣架給章遇寧：“今天又和高中同學(xué)聚會了？”

    章遇寧還沒習(xí)慣對寧軍霞撒謊，所以借著抬頭晾衣服，避免和寧軍霞的目光接觸，回答說：“不算正式的同學(xué)聚會，就是和虞曉羽他們逛逛街什么的——瞿聞宣還有鄭耀幾個男生也在，我?guī)Щ貋淼耐尥蘧褪悄猩鷤兇蛲昵蚝髱兔ξ覀兣サ??！?/br>
    寧軍霞“噢”一聲，往衣架上套著衣服：“挺好的……挺好的……”

    章遇寧這才敢和寧軍霞對視，從寧軍霞手里拿走架好的衣服繼續(xù)晾，關(guān)心：“媽，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剛剛好像沒聽你講過幾句話，胃口也不太好的樣子?！?/br>
    “沒有，mama沒事?！睂庈娤驾p輕笑了笑，“今年飯館提前休假過春節(jié)，我比較閑，有點不習(xí)慣罷了?！?/br>
    章遇寧判斷得出來，寧軍霞也在和她撒謊。

    “走吧，晾完了，進去吧?！睂庈娤纪崎_落地窗。

    章遇寧跟在寧軍霞身后：“媽，我大半年沒在家，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好啊。”寧軍霞笑著答應(yīng)了，對章遇寧的親近難掩開心。

    章遇寧的床雖是單人床，但母女倆骨架皆纖細，冬天擠在一個被窩里完全沒問題。章遇寧在寧軍霞過來前，提前將傍晚剛擺上床的娃娃統(tǒng)統(tǒng)搬到書桌前到窗臺上。

    寧軍霞進門后倒對這成排的玩偶似乎挺感興趣，一只只摸過去，說想起雎雎。雎雎和寧軍霞睡了一整年，每每都是一手抱寧軍霞一手抱只娃娃。

    雎雎回到葛媛身邊后，有繼續(xù)和寧軍霞保持聯(lián)系，用她的那兒童手機，聽寧軍霞的講述，章遇寧心道這不就和瞿聞宣曾經(jīng)抱怨過雎雎總胡亂打他的手機幾乎一樣？想來如今瞿聞宣的電話不是隨時隨地能打通，雎雎找不到哥哥，那么找霞霞的頻率自然上升。

    “小妮子還說她在學(xué)校交了男朋友。”寧軍霞談起。

    章遇寧莞爾：“好像她在我們這邊上學(xué)的時候，也和叫慕容云海、端木磊的小男生很要好。”

    寧軍霞跟著笑：“是有這么一回事，我?guī)退郎蕚涞谋惝?dāng)盒，她要我多放兩個雞蛋，一個給慕容云海，一個給端木磊?！?/br>
    話落后短暫的靜謐間，章遇寧挨著寧軍霞的肩膀，盯著漆黑的虛空斟酌復(fù)斟酌，到底沒錯過這個接茬的好機會：“我要是把雎雎小小年紀就在幼兒園談男朋友的事情分享給我的宿舍長，她一定很羨慕，她很像談個戀愛。我們宿舍還有另外兩個女生都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其中一個是高中開始談到現(xiàn)在。”

    寧軍霞比章遇寧預(yù)想得要更快地好奇：“小寧你呢？mama一直沒好意思問你，你在大學(xué)里交男朋友沒有？”

    章遇寧反問：“媽你覺得我如果交男朋友，對方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

    黑暗中，寧軍霞一貫溫柔的嗓音里多出一分熨貼人心的撫慰：“只要是我們小寧喜歡的人，什么樣都可以?！?/br>
    章遇寧覺得眼睛有點熱熱的。她抱緊寧軍霞的手臂。

    好幾年了，模糊回憶，應(yīng)該自小學(xué)畢業(yè)后，她就沒再和寧軍霞一起睡過，因為她不是小孩子了，用各種方式向?qū)庈娤甲C明她能獨立自主，希望寧軍霞少為她cao心。

    “媽，”章遇寧輕輕問，“你現(xiàn)在幸福嗎？”

    “幸福，mama很幸福?！睂庈娤嫉氖终泼秸掠鰧幍念^發(fā)上來，“我們小寧也長大了，是可以交男朋友、談戀愛的大姑娘了。mama希望小寧也幸福?！?/br>
    話及此，章遇寧認為不用再進一步深入探口風(fēng)了。她和寧軍霞之間不一直如此嗎？無論什么事，都無條件全力支持對方。

    總是撒謊她也很難受?，F(xiàn)在只等明天和瞿聞宣商量后，撿個合適的機會一起向?qū)庈娤己亡恼裉钩腥缃袼麄儌z的關(guān)系。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寧軍霞起床時，章遇寧也起床，和寧軍霞一塊到市場買菜。

    市場距離不遠，平時是瞿正民陪著，今天瞿正民沒來當(dāng)她們母女間的電燈泡。

    章遇寧出門時很開心，卻漸漸發(fā)現(xiàn)碰到的街坊鄰居都有點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得好卡哇，中途藍牙鍵盤還壞了，我用了六年的鍵盤啊【捂臉】明天我爭取早點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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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chapter 53

    雖然章遇寧才回來沒幾天, 對這個小區(qū)尚有些陌生，但和從前那個小區(qū)僅隔一條街，最近進進出出她遇到好幾個鄰居都是軍霞小炒的?？? 相互之間碰面多少會打招呼, 如今由于章遇寧是考上清華的市狀元, 鄰居甚至?xí)P(guān)心章遇寧在北京上學(xué)的情況。今次大家明顯不怎么樂意搭理她和寧軍霞。

    到了菜市場里, 情況也差不多。因為軍霞小炒和菜市場的不少叔叔阿姨有生意合作, 章遇寧知道寧軍霞和他們很熟，可他們見她們倆來買菜，不僅冷淡, 看她們母女倆的眼神也若有不明意味。

    最后菜是買完了, 章遇寧和寧軍霞卻是渾身不自在。從菜市場出來時，章遇寧才敢問寧軍霞：“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章遇寧直覺和昨天寧軍霞不太對勁的情緒狀態(tài)有關(guān)系。可寧軍霞似乎也不確定究竟什么情況，安撫章遇寧說：“可能我哪里做得不到位讓街坊鄰居對我有意見了。和你們小孩沒關(guān)系，你不用cao心, 我和你瞿叔叔能處理?！?/br>
    正說著話, 一桶水倏爾潑到她們面前的地面上，飛濺起的污漬弄臟她們的鞋和褲腳。

    始作俑者的聲音傳出來：“我沒瞧見你們要走過來?！?/br>
    章遇寧循向望去, 認出是劉大嬸，前一個小區(qū)里住一樓的老鄰居, 她媳婦在市場出來的這條街上經(jīng)營一家服裝店，劉大嬸經(jīng)常來幫忙，寧軍霞給她和雎雎買過的幾件衣服, 便大半出自劉大嬸她媳婦的這家店里，她媳婦的進貨渠道和商場里的品牌店一樣，只是掛沒掛牌的區(qū)別, 性價比高，不花冤枉錢。

    寧軍霞自然沒怪罪劉大嬸，笑說沒關(guān)系。

    劉大嬸拎著水桶叉腰：“你不說沒關(guān)系，難道還要和我過不去？要過趕緊過，過完我得再沖沖干凈?！?/br>
    章遇寧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誤：意思是嫌棄她和寧軍霞踩過的地方臟了嗎？

    寧軍霞和這些街坊鄰居打交道的次數(shù)比章遇寧多，作為成年人也比章遇寧對某些人情世故更為敏感，她清楚劉大嬸就是在夾槍帶棒明嘲暗諷。

    “劉姐，我是不是什么時候不小心得罪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賠禮道歉?！睂庈娤己芸蜌獾貑?。

    劉大嬸陰陽怪氣：“受不起受不起。你們娘倆這貨色我和你們多講句話都難受?！?/br>
    這用詞已然是羞辱，章遇寧平生第一次遭遇，感覺好像當(dāng)街突然被人摔了記耳光，不僅臉頰火辣辣，腦袋更是懵的，不明白她和寧軍霞怎么招惹他們了。

    寧軍霞白著臉，方才的客氣蕩然無存：“劉姐，你是不是太過分了，如果是我得罪你了，你盡管沖我來，不能當(dāng)著孩子的面這樣講話，連孩子一起罵。請你務(wù)必給我個明確的交代，也請你向我女兒道歉。”

    換來的是劉大嬸愈發(fā)直白的撒潑：“我呸！兩個臭不要臉的！我跟你們道什么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