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皇帝說的誠懇,太后顯然受用,倒也沒有再罵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開了門出來,因著早膳也沒吃,不過走了兩步就差點摔倒,還是皇帝眼明手快的把人扶住,“母后,您小心些。” 太后見皇帝這般懂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陛下,你怎么就不肯點頭,我知道之前的兩位皇后都不和你心意,可是這一次的絕對不會錯的,那個襄陽郡主,相貌,女紅,無一不好,又進(jìn)退得體,很有大家風(fēng)范,并且是個有魄力的,我后來才知道她居然是自己上京的…… 這種果敢和毅力,在那些閨秀中當(dāng)真是少見,正是良配?!彪S后又道,“再說了,不是還有個楊家三小姐?那三姑娘生的圓潤可愛,性子又活潑,還能陪著你解悶,她們一個端莊可以堪當(dāng)后位,一個性子開朗,可以陪你,這多好?母后可是想了許久了。” 太后準(zhǔn)備封了齊如珍為皇后,而楊三小姐則是嬪妃。 皇帝扶著太后坐在羅漢塌上,又斟了一杯茶水,等著太后喝了一口,臉色稍緩,這才開口說道,“當(dāng)初冊封頭兩位皇后的時候,您也是這么說的,一模一樣?!?/br> “是嗎?” “是!” 太后一氣,頓時就把茶杯狠狠的放在桌上,哐當(dāng)一聲,茶水就灑了出來,道,“這件事由不得你,就這么定了,我這就下旨去?!?/br> “您定您的,反正朕是不會踏入昭陽宮一次,您要想讓她們守活寡,您就下旨去吧?!闭殃枌m是歷代皇后的居所。 “你這是要氣死我呀!” “您要是真有個好歹,朕就自絕去陪著您,但是這婚事,朕是絕不答應(yīng)的?!被实垡娞髿獾陌l(fā)抖,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母后,您不要逼朕了?!?/br> 皇帝一直都十分聽話,只是偶爾要是堅持一件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太后又怎么會不知? 但是讓太后放棄這件事,卻又十分的不甘心,誰能甘心忍受自己膝下空虛的事情?更何況太后為了給他挑選后位人選,也是費了不少心力,不想這么功虧一簣,所以明明上次皇帝拒絕過,太后還是重新提了起來,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一場對話。 “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面養(yǎng)了一個外室?”太后忍不住喊道。 皇帝身子一僵,太后見了這微妙的神態(tài),心中一驚,馬上就道,“有喜歡的女子,你就跟母后說,只要是身家清白,本分的女子,母后也不會阻攔你的?!?/br> “沒有?!?/br> “不可能,你指定是瞞著我什么!”太后道。 皇帝想起林瑤的身份來,和身家清白差十萬八千里,只是卻偏偏得了他的喜歡…… 但是太后要是知道,少不得要對林瑤不利,馬上就道,“母后,兒子也有一件事想要問問您,那李貴妃到底在哪里?” 太后一驚,看著皇帝道,“什么李貴妃?” “您知道我說的是誰,她還活著是不是?” 李莧聽從了皇帝的吩咐,真就去挖了棺材,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根本就沒有尸體,皇帝思來想去,這件事只能是太后做的。 原來他不想說出來的,但是太后一直咄咄逼人,要是不說這件事轉(zhuǎn)移下太后的視線,太后一直刨根問底的,說不定就會波及林瑤,只是等著說出來,又覺得這件事壓在心口太久,那語氣就有些不好了。 “母后,你為什么把她關(guān)起來?” 太后見已經(jīng)瞞不住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等著重新做睜開,全是恨意,道,“這件事你不要管,出去!” 皇帝站了半響,最后不敢再激怒太后,只好退了出來,剛好遇到了因為動靜跑過來的呂嬤嬤,她道,“陛下,這是……” “李貴妃在哪里?” 呂嬤嬤畢竟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還是沉得住氣的,面上看不出破綻來,神色如常,但是等著抬頭看了眼皇帝,就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藏不住了。 “陛下,恕罪?!?/br> 皇帝知道沒有太后發(fā)話,呂嬤嬤是不會吐露一句的,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辦法,居高臨下的看了下呂嬤嬤,又道,“你們把李貴妃關(guān)在壽陽宮哪里?”太后平日不出門,那李貴妃只能是在這宮里。 呂嬤嬤低著頭,還是一句話都沒有。 皇帝從壽陽宮出來,走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冷,一旁李莧馬上就拿了大氅披在了皇帝的身上,道,“陛下,天冷,別是著涼了?!?/br> 皇帝裹緊了衣服,這才覺得暖和了一些,道,“你跟朕多久少年了?”不等李莧回答又說道,“當(dāng)年二弟差點淹死朕,就在那個湖里,那么多人看著,沒有一個人來相救,等著母后趕到的時候,朕就剩下一口氣了?!?/br> 李莧可是一直記得這件事呢,當(dāng)初二皇子的狂傲到了頂點,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要殺人,可見心狠手辣。 先帝也是從這件事開始遠(yuǎn)離李貴妃母子的。 “后來,二弟被賜了毒酒,朕去見他的時候,他說當(dāng)時那般意氣用事,是因為之前有人刺激他,說他永遠(yuǎn)也是個二皇子,只要朕在他就沒辦法出頭……” 李莧吃了一驚,二皇子雖然死有余辜,但是聽皇帝這意思,是有人在唆使他殺人。 皇帝又道,“他還說早就看到了母后過來了?!?/br> 李莧只覺得心口狂跳,皇帝這意思,當(dāng)初二皇子推皇帝下湖,還有被太后和先帝看到奄奄一息的模樣,都是精心謀劃好的? 而這個人是太后? 如果是太后,這心也太狠了吧?難道就沒想過,萬一來不及,皇帝不就是淹死了?李莧越想越是心驚。 皇帝顯然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一直憋在心里許久,今日因為李貴妃的事情才爆發(fā)出來,等著跟李莧傾訴了一番,被冷風(fēng)一吹,頓時就又平靜了下來。 “朕真是厭煩這個地方?!被实壅f著往前走,“所以不想阿瑤在這叫人骯臟的后宮里呆著,她不應(yīng)該被束縛在這里?!?/br> 李莧心中一震,終于明白為什么皇帝一直出宮找林瑤,卻沒有把人傳召入宮的原因,當(dāng)然,他原本以為是林瑤下堂妻的身份…… 但是想想,如果皇帝真想要林瑤入宮,也不是沒有辦法。 “走吧。”皇帝捏了捏額頭,隨即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了。 李莧原本以為皇帝會出宮找林瑤,卻見他直接回了寢宮,讓人點了安神香就睡了…… 他就想起,每次皇帝遇到?jīng)]辦法解決的煩心事情就會這般,像個孩子,似乎只要睡一覺就會沒事。 不過他其實知道,皇帝更想去見林瑤,而沒出去的原因,只是因為現(xiàn)在不合適,太后和皇帝鬧的如此僵硬,這時候出宮必然會激怒她。 *** 天氣越發(fā)冷了起來,雪還下個沒完。 齊如珍回到了家中,叫江嬤嬤拿了賬本出來,算了算賬,幾乎跟她記的數(shù)額差不多,江嬤嬤雖然早就知道齊如珍術(shù)法好,不然也不會從小就管著侯府的中饋,但還是被驚道了。 “郡主,您記的這個數(shù)和奴婢算出來的只差一點?!?/br> “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兩銀子,您卻只顧夸我?!饼R如珍嘆氣,隨后從匣子里拿出兩個金元寶出來,正是從太后那邊得的賞賜,隨后又從首飾盒里摩挲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個玉鐲說道,“全部拿去兌出來,這個鐲子也當(dāng)了吧。” “郡主!” “入宮之后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想著之前把店鋪開起來,以后也就多一分營收了,到時候還能補貼家里?!饼R如珍記得,母親已經(jīng)許久沒做過新衣裳了,想到這里她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林瑤再次見到齊如珍的時候,距離吃烤rou隔了三天,她還是那樣有些難以親近,帶著郡主特有的矜持,但是卻露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 林瑤只當(dāng)沒看到,她是想讓云付賺些銀子,結(jié)果沒先到齊如珍卻冒出來…… 她一個郡主,又如低聲下氣的做生意?所以當(dāng)時也就沒說什么,只是看她今日這神態(tài),難道是打算開一個酒樓? 但是她有銀子嗎? 林瑤可是記得去齊如珍家中的時候,雖然很多東西看著昂貴,卻都是舊貨了。 第53章 林瑤道, “郡主,自古以來士農(nóng)工商,您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做商賈的營生?” 齊如珍一時愣住,她沒想到林瑤會拒絕她, 林瑤的話雖然沒錯, 這商賈確實是低微, 這也是齊如珍一直在林瑤前面高高在上的緣故,但是這京中的貴胄們, 誰又能離得開這個?那些有名的商號,要認(rèn)真探究起來,后面都有大靠山, 不是王孫貴族就是朝中的大員。 林瑤雖然笑著, 但是客氣和疏離是那樣的明顯, 齊如珍一時說出來的窘迫,馬上就恢復(fù)了矜持,淡淡的說道, “我就是問問?!?/br> 等著齊如珍走后,茂春給林瑤去打了洗腳水, 忍不住說道,“奴婢是有些不明白這個郡主了,說她瞧不上咱們吧,還總來…… 要說她想要和您交好吧, 卻又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庇值? “您也是, 說什么不管她了, 卻每次有個什么事都會喊他?!?/br> 林瑤正往臉上涂抹一種藥膏, 這也是蔡參給她的, 說是對膚色很好,她每天睡前都會抹在臉上,聽了這話道,“襄陽郡主是不太討喜,但是你是沒見過那種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面上和稱兄道弟,一副掏心窩子的模樣,但是翻臉無情,恨不得背后捅你一刀,起碼郡主言行一致,并沒有什么害人之心。”又道,“我有時候是會心軟,因為瞧著她會想起以前來,我那時候也是剛嫁人,什么都要自己來,吃過苦就不用說了,郡主也是,旁人這個年紀(jì)還在父母身旁繡花玩樂,她卻一個人千里迢迢的入京來,只是為了給家族爭一爭,但凡家中可以有人頂著,又何必這般?!?/br> “反正奴婢就是不喜歡她?!?/br> “這些話你可以跟我前面說,但是郡主在的時候須得忍住?!绷脂幫蝗坏?,“都說她以后要入主中宮,到時候…… 總要給她留一些體面?!?/br> 茂春正要說話忽然間聽到外面有個驚訝的聲音,“三爺,您怎么來了?” 自從分開之后,林瑤一直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看似非常的愜意,但是說實話,心里還是很牽掛趙恒的,聽了這話趕忙起身,趿拉著鞋子推門而出。 一打開就門就感覺到這涼風(fēng)一下子就吹了進(jìn)來,冷的她直打哆嗦,但是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紅色的燈籠下,趙恒穿著一件灰色的大氅,長身而立的站著,林瑤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喊道,“三爺?” 趙恒睡了一覺,夢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溺水的時候,四周都是水,他漸漸的往下沉,那水下沒有一絲光亮,黑沉沉的,他害怕的不行,拼命的想要掙扎,但是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一抬頭就看到年輕的母后,他想要呼救,卻發(fā)現(xiàn)母后正冷漠的看著他,一時只覺得心如死灰,慢慢的閉上啦眼睛。 等著醒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是一場夢而已,已經(jīng)是晚上了,外面黑漆漆的,寢殿內(nèi)只點著一盞宮燈,把他的影子來,投射在墻壁上,顯得那么孤單而冷寂。 “母后呢?” “太后已經(jīng)歇下了?!?/br> 趙恒忽然就覺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穿衣,然后喊了李莧去備馬車,從皇后后面的角門出宮,幾乎是一氣呵成,只是等著到了袖佛山的別院外,忽然就有些躊蹴。 這樣的他會不會顯得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結(jié)果看到林瑤開了門出來,應(yīng)該是跑的太急,身上還穿著單衣,就這么笑著跑出來,趙恒也不自覺地的跟著笑,然后展開了手臂,林瑤就一下子撲了過來。 直到懷里抱著這個人,趙恒這才覺得心里一個缺口好像被填滿了一般。 趙恒忙是扯下大氅披在了林瑤的身上,然后彎腰把人抱起來,往屋內(nèi)走,略帶幾分生氣的說道,“也不說多穿一件?!?/br> 林瑤實話實說道,“一時高興,就忘了?!?/br> 這話居然比任何的措辭華麗的情話還要動人,趙恒原本在路上還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非要在這么冷天的來這里,也不是不喜歡林瑤,就是太后情緒不穩(wěn)定,他應(yīng)該是守在宮里的…… 可是這一刻,突然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到了屋內(nèi),林瑤就讓茂春去打水給趙恒漱洗,林瑤卻看到襄陽郡主落在長幾上的耳暖來,對茂春道,“你叫人把這個耳暖送過去吧?!?/br> 茂春還是氣不過,撅著嘴道,“我不去,不想看到她趾高氣揚的模樣,等著真的入宮當(dāng)了娘娘再說。” 趙恒正脫了外衣在喝茶,聽了這話忍不住問道,“茂春這丫頭說的是誰?” 茂春道,“不就是隔壁那個郡主?!?/br> “你這丫頭,你們夫人確實是把你給慣的什么話都敢說了?!壁w恒道。 茂春想起自己上次說的話來,一時心虛,躊蹴了下就撲通跪了下來道,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三爺,奴婢糊涂,說了不該說的話,還請三爺大人有大量原諒介個?!?/br> 趙恒瞧了眼林瑤,知道茂春是她最喜歡的丫頭,也不想她難做,道,“起來吧,也不能全怪你,你只是替你主子說出心里話而已?!边@也是為了趙恒當(dāng)時雖然生氣,但是沒有治茂春罪的原因。 林瑤拿了自己下午做的糯米糕來,米白色的糯米糕,條狀,吃起來軟糯可口,最適合夜里墊饑了,結(jié)果一回頭就聽到了這話,眉眼一挑,帶出幾分瀲滟的風(fēng)情來,道,“三爺,您每次過來都是吃我的睡我的,可不就是面首,怎么,您不樂意嗎?” 兩個人和好之后,面首這個詞兒到成了一種親昵的象征,畢竟趙恒并非真的是軟飯男,林瑤也不是真的把他當(dāng)做面首。 李莧在一旁差點沒拿穩(wěn)衣服,要不是定力好,真就掉在了地上,茂春也是滿臉通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就準(zhǔn)備一起退下去了。 趙恒又無奈又帶著幾分縱容的說道,“當(dāng),這么美的事情,別人想要還輪不到,不過要當(dāng)一輩子?!?/br> 林瑤忍不住笑,一下子就撲了過來,趙恒展開手臂抱住,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面頰道,“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彪S即又冷冷的說道,“那襄陽郡主不會入宮,也當(dāng)不了娘娘,大可不必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br> 這話似乎對著林瑤說的,也是對著還沒出門的茂春說的。 *** 回去的路上,寒風(fēng)像是無處不在鉆入肌膚內(nèi),齊如珍這才發(fā)現(xiàn)蓮蓬衣上的暗扣已經(jīng)壞掉了,耳暖也沒帶。 她端詳了半天,這件灰鼠皮的蓮蓬裘衣還是三年前做的,因為比較新,所以出入宮一直穿著,但是再好的衣裳也經(jīng)不住這么頻繁…… 她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想要怨恨父親,卻又想起父親對她的無上寵愛,公侯府能走到這一步似乎也是必然之中,畢竟幾代內(nèi)只有一個祖父算正經(jīng)做了點事,尚了公主,卻因為生病早亡,沒有把家族支撐起來。 襄陽又遠(yuǎn)離京城,沒有人在朝中任職,早晚會像是那些消失了的公侯府,凋零衰敗。 一旁的江嬤嬤道,“這個林夫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您說想要入股開店,怎么就拒絕了?她難道不知道您以后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