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沈容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霍景霆說的是自己……老魏王,你到底是多希望你家的閨女被人鄙夷,竟連她的老底也告知了霍景霆! 輸人不輸陣,沈容沒有半點要露出本性的意思。 “霍大將軍,你是冷漠到麻木仁的人嗎?” 聞言,霍景霆微瞇眼。 “什么?” “那你會見死不救?若是寡人此番下位,你可知上位的是誰嗎?!是沈安,假若他日魏國亡了,霍將軍,你良心可安?” 霍景霆輕笑了一聲,但臉上的那一絲笑,瞬息萬變,幾乎讓人覺得方才他笑不過是幻覺,現(xiàn)在臉上寒冰之色才是一直懸掛在他臉上的表情。 “你在威脅我?大王,你是否覺得你如今是魏國的王,我便不會動你分毫?” 沈容不點頭也不搖頭,但是她絕對不會認為霍景霆會因為她是魏國的大王就會有所忌憚,未見霍景霆的時候,她聽過無數(shù)版本的霍大將軍事跡,這么多個版本中就沒有一個是說他霍景霆瞻前顧后,謹小慎微的,再者見了霍景霆之后,她便覺得霍景霆根本不會把忌憚二字放在她的身上。 “寡人方才便說了,若是能讓霍將軍消氣,寡人愿意以命相抵。” 霍景霆看著沈容,看出來了,她就是覺得他不會真的要她的命,的確,他不會。 霍景霆搖了搖頭。 “我要了你的命,弒君叛國這罪名我擔(dān)不起,霍家也擔(dān)不起,不如換個法子讓我消氣,你覺得如何?”語聲中多了幾分的認真。 換個法子? “什么法子?”沈容想了片刻,也沒有猜出來霍景霆到底想換那種法子來消氣,但總覺得不是什么好法子。 “三年前你如何對我的,我全數(shù)奉還?!?/br> 又是一聲“轟隆”的響雷和一道閃電,狂風(fēng)大起,從窗戶吹進,霍景霆黑發(fā)白衣,飛揚起卷,眼眸倒映出閃電的白光,寒意如同鋪天蓋地一般向沈容席卷而來,寒其身,冷其心。 “好,還是不好?”霍景霆的嘴角微微勾起,那帶著一絲寒冷的笑意,看著沈容垂死爭扎。 旁人都道他是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神,連閻王都奈何不了他的戰(zhàn)神,可二十七個年頭來,最讓他恥辱的便是在三年前被下了藥,隨意被一個女人玩弄。 此生不報這仇,難解他心頭之氣。 好還是不好?在聽到霍景霆說全數(shù)奉還這四個字的時候,沈容沒有想到,是完完全全沒有想到。 “可……霍將軍,你不是不喜歡女人嗎?”沈容震驚的不是霍景霆說的話中帶著耍流氓意味,而是他喜歡女人? 別人都說他霍景霆二十七歲的一個大老爺們,從來就沒見碰過那個女人,身邊也沒個女人伺候,怕是個好男色的,而霍景霆唯一去過一次青樓,但自此之后,那間青樓就在大魏消失了,個中原因,沈容比誰都清楚,這樣的一個男人,不是有厭女癥,就是性好取向不好說。 大魏的百姓如何議論自己,霍景霆早有耳聞,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在意過。 “我喜不喜歡女人,大王可想知道?”霍景霆微微挑起了眉,向前一步。 沈容聞言,微微退后了一步,背部又抵在了墻壁上,此時,大雨傾盆而下,狂風(fēng)夾著雨水從沈容身后的窗戶吹進,只是一息便把沈容的背乃至后邊的頭發(fā)都淋濕了。 “寡人不想知道……” 霍景霆冷笑了一聲。 “看來你的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既然如此,我不日便重回邊疆,你下場如何,未央城將來會是怎么風(fēng)云變化的局勢,都與我無關(guān),我的職責(zé)只為捍衛(wèi)疆土?!被艟蚌撕罅艘徊剑D(zhuǎn)身往小樓的另一個小房間中走去。 “門邊有傘,雨大,待雨小些,再下去吧?!?/br> 沈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重新消化從她剛剛進來那時候起和霍景霆說的每一句話,到現(xiàn)在最后說的一句話。 不對,是上一句話。 霍景霆話中的意思說得再直白點,大概意思就是哪天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被揭穿了,被萬夫所指,他會置之不理,再等那天她被弄死了,未央城換了新王,他還是會置之不理,全程置身于風(fēng)暴之外. 霍景霆手握著大魏大于一半的兵馬,且驍勇善戰(zhàn),是百年難能一遇的將才,若是她的身邊有他,哪怕是她女扮男裝的事情被揭穿了,哪怕沈安逼位于她,這些全部都不是問題了,只要有他的一句話,還有大司徒路銘,魏國大臣諸侯定不敢駁,這也是老魏王去世之前算計好的,他覺得有霍景霆和路銘兩個人在,無論如何都能保全她。 可是…… 算漏了她與霍景霆有過節(jié)這一茬呀! 逃? 逃到哪去?各國混戰(zhàn)不休,局勢動蕩不安,她這種身份,還是沒有保命技能的一個女人,逃出去見不得會比現(xiàn)在過得好,起碼現(xiàn)在睡覺的時候門外一大群人守著,睡也睡得安慰,起碼想吃什么的時候,一聲令下,不多時就全擺在眼前了,雖然還是膽戰(zhàn)心驚,小心翼翼,怕身份被揭穿,怕沈安哪一天把她弄死,可逃了之后,不僅吃不好穿不暖,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突然沒了,這些她在穿越來的時候都有感受過。 這兩者她都不想,她只想高枕無憂的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強。 朝著霍景霆走進的小房間看去,眼睛一瞇。 三年前她怎么對他,他就怎么奉還?呸,就是想要嚇退她。 一個不近女色,看她的眼神中總有那么點殺氣,她是傻了才會覺得他會真的“全數(shù)奉還”,看來他是不想親自違背老魏王的意愿,而讓她自己選擇,從而把她嚇走,屆時也不算是違背老魏王。 如此的話,那她就和他這位驍勇善戰(zhàn)的霍將軍比一比,誰的耐性好,誰能扛到最后。 第七章 一本正經(jīng) 如他人所言, 霍景霆桀驁不馴, 卻唯獨尊敬父母, 以及已經(jīng)逝世的老魏王, 他少年的時候氣焰較之現(xiàn)在還盛, 與老魏王那幾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墓哟蛸€, 一人去取在魏國出了名, 且占山為王的山賊頭領(lǐng)的頭顱。 那時霍景霆雖然只有十三四歲,可武藝卻是同齡中是佼佼者,就是未央城中的禁軍教尉也不是他的對手, 在隨老魏王和幾個公子去涼州避暑之時,年少氣盛,一人獨闖岐山, 誓要拿下山賊頭領(lǐng)的首級, 誰知對方人多勢眾,危在旦夕之時, 老魏王就帶了幾個人前來, 就憑著四個人, 把整個山寨都拿下了, 有如此實力的老魏王, 霍景霆又怎么會不敬重, 隨后在未央城中又由老魏王教導(dǎo)了數(shù)年,老魏王于霍景霆也算有師徒之情。 因為有這一段事情,即使是當(dāng)初在青樓受辱, 是老魏王兒子沈琮陷害, 他也是把沈琮打得幾月下不了床,而沒有要了他的命。 霍景霆在年輕一輩中風(fēng)頭盛,其它幾位王子常被拿來和霍景霆做比較,龍生九子尚且不同,更別說是老魏王的這幾個兒子,因與霍景霆同年,又是同月,被比較得尤為厲害,心生怨恨,大魏對官員管制嚴格,不能嫖.娼,不得賭博,違者重責(zé),沈琮便讓身邊的謀士一個個的想出法子來陷害霍景霆,后來還是以沈安的名義把霍景霆邀到了青樓中,那會在未央城中也就沈安能與霍景霆交好,所以才會用沈安的名義來邀請。 沈琮就是這樣被霍景霆揍得只剩下了半條命,深知其中緣由的老魏王一句調(diào)和的話都沒說。 霍景霆當(dāng)初因為是老魏王的兒子而輕饒了沈琮,卻不曾想,那晚讓他受辱的人竟然還是他老魏王家的人! 今日在城門前一眼便認出了老魏王信中那個不省心的閨女就是三年前讓他受辱的人,深知對方是女子,若是個男子的話,即便他再沉著內(nèi)斂,亦或是老魏王千叮嚀萬囑咐要助的人,他都要折斷了此人那雙多余的手。 雨聲漸大,沖刷著小樓旁的樹木葉子,沙沙作響,霍景霆目光落在兵書竹簡上,也不再管外邊的沈容,他不做報復(fù),只是讓她自生自滅,已然是仁慈,仁慈二字放在他的身上,似乎也陌生,在刀光劍影,鮮血如流的戰(zhàn)場上,仁慈只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心思正放在兵書之上,小房外響起動靜,是往小房走來的腳步聲,霍景霆眼神一斂,多了幾分寒涼之意,腳步聲停在小房門口前,霍景霆抬起了眼眸,眼神銳利的看向站在門口外沈容。 沈容在對上了霍景霆的眼神之時,便心生了一絲的怯意,霍景霆的眼神是她見過的所有人當(dāng)中最為犀利,讓人與之對視便心生怯意的,就如同讓人覺得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千軍萬馬兵臨城下,氣勢恢宏。 “怎么,還有事?無事的話就不要擾我?!被艟蚌Z聲冰冷,不留半點余地。 大抵是硬氣在剛剛用之過度,沈容現(xiàn)在也沒有方才的淡定,臉上多了些不自在,躊躇半響,才踏入小房中,低下了頭,聲音漸弱的道:“若是如將軍方才所言,如此的話,將軍是不是就不計前嫌?” 聞言,霍景霆眼眸一瞬的睜大,隨即平緩過來,擰緊了眉,這世道還真的變了,女子向來謹言慎行,知書達理,怎就到了老魏王家的閨女,這些都是些多余的東西。 霍景霆想起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見的沈容,便也不覺得奇怪了,從座位上站起,腳下如同是帶風(fēng)一樣,幾個跨步就到了沈容的面前。 沈容所想,為了面子,霍景霆好歹還會和她彎著道道來交鋒,誰知…… 霍景霆兩手抓住了沈容的手臂,然后一捏一提,幾步,一放,刷的把小房的門給關(guān)上,留下看著緊閉得房門,還一臉還在狀況外沈容。 她剛剛還在想要和霍景霆比一比,看誰的耐性比較好一些,可霍景霆根本就沒有給機會她比! 是誰說要是她答應(yīng)他就不計前嫌的,是他!雖說她也看得出來,霍景霆不過是想要嚇退她,可她現(xiàn)在怎么看著都像是——她把霍景霆給嚇退了? 她是不是太過兇猛了? 她是不是應(yīng)該委婉一點? 呸! 霍景霆就是打定注意要回邊疆,不管她身在在未央城是處在何種水深火熱之中。 “霍將軍,你我之間有誤會,就應(yīng)當(dāng)解釋清楚?!边@最大的靠山要是沒了,她就相當(dāng)于在現(xiàn)在就沒有了半條命,不…… 應(yīng)該只剩下一口氣茍延殘喘,即便還有一個大司徒,陸銘或許是她得右手,可畢竟掌管兵權(quán)得時候霍景霆,霍景霆就是她的血液,手沒有了,尚且還可以活,血沒有了,就是枯尸一具。 即便霍景霆不幫沈安,沈安也自然也有人幫,比如大梁,為鞏固位居首位的地位,扶持了西吳現(xiàn)在的新君登基,密報中得知,沈安與大梁的公子衛(wèi)吾交往慎密,而這衛(wèi)吾是最后可能成為大梁的儲君的人選。 她沒有霍景霆的支撐,而沈安有大梁的扶持,結(jié)果可想而知。 “霍將軍……”沈容依然不死心。 霍景霆選擇只是不助她,那么就已然說明他看在老魏王的面子上,二則因為她是女子,三則因為當(dāng)初她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只是冷眼旁觀,不會對她怎么樣,故她的膽子也大了些。 “閉嘴,這里就你我二人,你無須做戲,我也不會尊稱你為王?!被艟蚌褍蓚€人的關(guān)系撇得清清楚楚,更是把沒有把沈容當(dāng)成大魏的王。 隔著一扇門,聽到冷冰冰的聲音,沈容瞪著木板,心中不恰,對著門又是虛踢又是虛晃拳頭。 霍景霆看著映在門上的張牙舞爪的剪影,皺起了眉頭,不見有停止的意思,復(fù)而走到了門后。 驀地拉開了門,沈容的腿已經(jīng)抬了起來,對著門正要作出踢的動作,門開得又快又猝不及防,看著臉色黑得像外面得天一樣的霍景霆,眼睛眨了又眨。 “霍將軍,你肯聽我的解釋了?”緩慢得把腿放下,企圖轉(zhuǎn)移話題。 霍景霆瞥了一眼沈容放下的腳,又收回了目光,落在沈容秀氣的面容上,沉默不語,但氣氛卻慢慢的凝結(jié)。 “解釋倒是不必,你不是說你答應(yīng)了我的條件,那你就履行,就在這,把衣服給脫了?!被艟蚌噶酥干蛉菟镜牡胤?,面色難看,不帶一絲的色氣,就像是在和軍中的新兵說,像要成為一個將軍,就必須先服從命令一般。 霍景霆是一國大將軍,也有過色貌才藝過人的女子各種色.誘與他,他卻依然不動如山,清心寡欲,沒有動半分的欲.念,在霍家祖訓(xùn)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男子的童子身必須是在大婚后才能破,成婚后也必須只娶一位妻子,所以沒有開過任何葷……不,姑且三年前那次在青樓中那一回不算,所以霍景霆在欲念這一方面的自制力超乎想象的強悍,或者說霍景霆醉心于領(lǐng)兵打仗,武學(xué)修煉更合適。 沈容一怔,沒想到霍景霆會突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直接就傻在了原地。 就在這……把衣服脫了? 脫了!? 說好比耐性,為什么霍景霆一出手,她、她就想要退縮了? 霍景霆看到沈容難掩的退縮之意,冷冷一曬:“若是不可,就不要再來擾我了?!?/br> 握住而來門把,正要關(guān)門之際,一只柔弱無骨的手抓住了霍景霆的袖子。霍景霆蹙眉,他向來不喜歡別人觸碰他。 拉開了沈容的手,沈容看出來霍景霆這也是說說而已,但…… 即使只是說說,她也像要賭一把。 沈容擠入了小房中,反手拉上了門,抵在了門后,似有不給霍景霆出去的感覺。 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帶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咬牙:“寡人脫!” 三個字,字字重聲,似乎給自己壯膽一樣。 聞言,霍景霆退后兩步,抱胸,冷冷的盯著黑衣白玉冠的沈容,那副樣子就好像在說——好,你脫,我看著。 第八章 留兩個月 雨越下愈大, 半個時辰過去了, 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青決被請到了廳堂中, 站在廳堂的門口, 透過重重雨幕, 看向還有微弱光亮的高處小樓, 心思復(fù)雜。 都半個時辰了,大王和霍將軍到底都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