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葉南十八歲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

    但是葉南卻很不開心，因為高三的原因，今年他生日不放假了。

    明明教育部和政務院都規(guī)定了，元旦要放三天假，結(jié)果到了他們這里只有元旦那一天可以休息。

    早晨上學的路上，心情抑郁的葉南隨手拿出筆，想在公交車椅背上畫一只烏龜。

    然而葉南的畫風是寫實派的，講究細節(jié)和立體感，所以等公交車到站他還沒畫完就被同行的張小北拉了下去，只留下一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烏龜腦袋。

    下了公交車，出于安全起見張小北總是要在過馬路的時候拉住葉南的袖子。只不過今天，張小北牽起了葉南的手。

    葉南也沒在意，十多年的發(fā)小了，大冬天暖暖手挺正常的，小時候還睡過一個被窩呢。

    這時張小北突然對葉南說“葉南，你打算……”

    “過馬路的時候不要說話?！比~南嚴肅地打斷了張小北。

    “哦……”張小北委屈地低下了頭。

    等兩人走過了馬路，張小北繼續(xù)說“葉南，還有半年就高考了，你打算考哪里的大學??？”

    “還沒想好，不過應該會考近一點的吧，最好是周末可以回來的那種?！?/br>
    “回來看我？”張小北抿住嘴，嘴角微翹。

    張小北是不打算考大學了。她的父親很早就死于交通事故，母親用賠償金開了一家包子鋪把她養(yǎng)大?，F(xiàn)在她母親也有了病，為了生計張小北只能在高中畢業(yè)之后代替母親到包子鋪里工作。

    “看我妹啊，她一到周末就知道瘋玩……對了小北，你平時有空的話，也幫我看著她點。”葉南認真地對張小北說。

    葉南還有一個親meimei叫葉雙喜，和他同齡。不過兩人一個年頭出生，一個年尾出生，所以雙喜比他要晚一屆，上學也比他這個高三生晚二十分鐘。

    “哦……”張小北又一次委屈地低頭。

    到了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張小北再一次鼓起勇氣開口“葉南……”

    “嗯？”

    “你說，你拉著我的手，有沒有什么感覺？”張小北越說聲音越小。

    “啥？”

    “我嗦，野南你拉著我滴手，有么有什么感覺！”張小北氣急之下說了方言。

    “有啊。”

    張小北猝不及防之下渾身一僵，心跳快了幾分。

    “你是不是陰虛火旺啊，手心這么熱，我都出汗了?！?/br>
    張小北感到一陣窒息，默默捂住胸口低下了頭。

    葉南皺了皺眉，對張小北說“你別不當回事，手心熱是病，乙肝、慢性腎炎、肺結(jié)核，這些病都有手心熱的癥狀。小北，你可得注意點?！?/br>
    張小北呼吸越來越快，險些被葉南氣得七竅生煙，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幽幽問道“我是說……葉南，你對我有沒有那么一點點……心動的感覺？”

    “心動？有啊?！比~南理所當然地說。

    “雖然你是矮了一點吧，胳膊還有一點rourou的感覺，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但是你臉好看啊，跟島國那什么48的小明星一樣。而且性格好，溫柔善良，會幫我寫作業(yè)，又會做飯……”

    本來張小北的心里亂七八糟的，聽了葉南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反倒又安穩(wěn)了下來。

    喜歡和喜歡不一樣，她想的那種喜歡不是能夠若無其事說出口的東西，葉南這樣細數(shù)她的好處，反倒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張小北平靜地問“那你……喜不喜歡我?。俊?/br>
    “喜歡啊，為什么不喜歡？”

    “有多喜歡？”張小北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笑著問葉南。

    “和喜歡你的叉燒包子一樣喜歡?！比~南篤定地說。

    張小北笑了起來，松開了葉南的手，對他說“我也喜歡你。”

    “有多喜歡？”葉南也學著她之前的樣子反問道。

    “比喜歡自己做的叉燒包子還要喜歡?！?/br>
    走進校門之后，周圍是熙熙攘攘、穿著相同衣服的人群。葉南和張小北肩并肩走著，和周圍的人沒有什么不同。

    一邊走著，張小北漫不經(jīng)心地問“葉南，你有喜歡的女生嗎？那種喜歡。”

    “沒有?！比~南果斷地說，“小北，你就是我最喜歡的女生，如果不是太早遇見你，我想我對你的感情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br>
    “為什么？”張小北抬頭看向葉南，目光里有些茫然無措。

    “你聽說過韋斯特馬克效應嗎？”

    張小北“；？？？”

    葉南開始了他生動詳實的講述“這是芬蘭人類學家愛德華·韋斯特馬克在他的著作《人類婚姻史》中提出的，如果兩個人在出生后六年內(nèi)就一直生活在一起，那么他們發(fā)育成熟后彼此間也不會產(chǎn)生性沖動，這是人類為了避免近親繁殖而出現(xiàn)的社會性反應?！?/br>
    張小北“……”

    葉南沒有注意到張小北的表情，反而越說越起勁。

    “雖然這個理論暫時還只是假說，弗洛伊德和威廉·哈維蘭也在著作里提出了相反的意見，但是人類學家在以色列基布茲數(shù)十年來的實驗卻讓學術界普遍認可和使用了韋斯特馬克效應，直到2009年的一篇論文……”

    就這樣，張小北神情抑郁地聽著葉南科普了一路的人類學，直到他們分開的時候。

    張小北的教室在三樓，葉南的教室在二樓，兩人一直以來都是站在樓梯口揮手告別。

    這一次，張小北卻停了下來，轉(zhuǎn)頭對葉南說“如果韋斯特馬克效應是真的，那么我對你的感情應該怎么解釋？”

    “那是兄妹一樣的感情。”葉南說，“你對我的喜歡，和雙喜對我的喜歡、我對你的喜歡，其實沒有太多不同?！?/br>
    “如果不是兄妹的那種喜歡呢？”張小北看著葉南的眼睛。

    “那就需要鑒別一下了，你在面對我的時候會頻繁產(chǎn)生性沖動嗎？你會幻想我的樣子在晚上做些成長快樂的事情嗎？”

    張小北“……”

    “沒有吧？你們女生總是幻想著純潔的愛，但這樣往往會把它和其它情感混淆。人類學證明，成年人的愛都是骯臟的，和少女的幻想完全不同。大多數(shù)未成年剛接觸成人片的時候感到惡心，可成年人只有興奮?！?/br>
    葉南擺了擺手轉(zhuǎn)身離開，卻被張小北叫住。

    “那你成長快樂的時候，幻想的是誰的樣子？”

    “這個問題嘛……”葉南撓了撓頭，“讓我回憶一下吧?！?/br>
    過了幾秒，葉南一個一個細數(shù)了起來“篝之霧枝、雯雅婷、秋月愛莉……”

    “紙片人就算了，現(xiàn)實中的呢？”張小北追問道。

    “唔……學生會主席？就那個叫、叫李青魚的?！?/br>
    張小北繼續(xù)問“因為她身材好？”

    “有一點這方面的因素?！比~南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因為她長得像雪之下雪乃？”

    “這確實也是加分項?！比~南再次點頭承認了。

    “因為她是個冰山面癱女？”

    “那叫三無，是個萌點！”

    張小北搖了搖頭“葉南，你真是沒救了?！?/br>
    葉南“？？？”

    張小北轉(zhuǎn)身準備上樓離開，突然又停下對葉南說“等過了元旦假期，我就不來上學了。”

    葉南也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問道“為什么？不是還沒畢業(yè)嗎？”

    “會考已經(jīng)通過了，學校說畢業(yè)證會發(fā)給我，剩下的時間我來不來都無所謂了?！?/br>
    兩人相隔兩米，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對視著。

    葉南幾次想張嘴，可最后還是沒有張開。

    “快晨讀了，先上課吧?！弊罱K還是張小北先開口了。

    葉南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放學的時候老地方見?！?/br>
    張小北笑了笑，沒有說話，對葉南擺了擺手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