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江也心里咂舌呢，趙家一家子都真能折騰。

    趙羲姮也挺能折騰人，不是明著折騰，她是暗里折騰，打她來了，衛(wèi)澧累得跟條狗似的發(fā)憤圖強為了養(yǎng)媳婦兒，人都瘦了一圈兒。

    不過還挺好的。

    “主公，那咱們現(xiàn)在？”陳若江請示，人家都反了，那他們是不是也折騰折騰？

    “哦……”衛(wèi)澧把輿圖卷起來，塞在腰帶上，“關(guān)我屁事?！?/br>
    說著牽馬要走。

    “主公你去哪兒？”

    “回家?！壁w羲姮她家都分好幾塊兒了，他不得回去告訴她一聲，好嚇唬嚇唬她？

    也不知道她見著這張圖哭不哭？估計是得哭的，她爹辛辛苦苦十幾年打下的地兒，說崩就崩了，擱誰心里不難受？

    陳若江，“？？？”

    衛(wèi)澧沒走出兩步又折回來，騎在馬上，下巴微揚，黑眸烏壓壓的，眼神冷的刺骨，“也不是沒事兒，最近守好邊界，誰蹄子敢邁進來一步，就剁了?！?/br>
    這些人鬧歸鬧，誰想騎在他脖子頂上拉屎，落他的臉子，他追哪兒去都得把人剁成七八塊。

    第39章 種地

    “趙羲姮趙羲姮。”衛(wèi)澧才放了馬，攥著輿圖往里跑，還沒見著人呢，便喊起她的名字了。

    “干嘛？”趙羲姮頭上頂著個大包，語氣悶悶的，把書本從臉上拉下來，看著風(fēng)一樣竄進來的衛(wèi)澧。

    衛(wèi)澧抓著她的腕子，把她從榻上拉起來，“你看。”

    他將輿圖展開，放在趙羲姮身邊兒的小幾上。

    趙羲姮隱晦的，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衛(wèi)澧一眼，你大老早跑回來就是給我看地圖的？

    她打小看這輿圖都不知道看過幾百遍了。

    衛(wèi)澧把輿圖一推開，完完整整展現(xiàn)在趙羲姮面前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瞬間僵硬了。

    這，這碎的跟羊rou泡饃似的地圖是個啥玩意？

    她目光看向衛(wèi)澧，用眼神詢問，這是真的？

    衛(wèi)澧點頭，“八九不離十，這是個草圖，詳細的還在繪測?！?/br>
    他伸手托著趙羲姮的后背，給她一個支撐點。

    衛(wèi)澧這個人嘴不好，總愛氣她，但他不會撒謊。

    趙羲姮盯著輿圖，眼睛瞪大了，一點點對應(yīng)。

    陰平郡、安定郡，是她阿耶登基第六年收復(fù)回來的，現(xiàn)在不姓趙了，也不歸大周了，一個姓胡，一個姓姜，歸別人了。

    還有數(shù)十個像陰平、安定這樣的地方。

    她知道她叔父不是開疆的那塊兒料，也不是守土的那塊兒，她甚至有過最差的預(yù)想，可能有一天，大周會分崩離析，但是親眼見證這塊土地比她所預(yù)想的還要崩潰，她心里還是一顫。

    一股寒意從肺腑一直游走到天靈蓋，甚至令她渾身發(fā)抖，喘不上氣。

    她真的挺難受的，她阿耶死在戰(zhàn)場上了，而他所守衛(wèi)的這塊兒土地，在他死后不到十年成了碎片。

    那他死是為了什么？他死的有什么意義？既然結(jié)局都是這樣了，他為什么不能好好活著呢？他若是自私一點點，做個高居廟堂的泥胎皇帝，或許長命百歲。

    她低著頭，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太偏激太自私了。

    誰又能預(yù)料到大周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呢？又不是神仙。她阿耶做的是對的，她阿耶是個英雄。阿耶不會后悔他所做的一切決定，他說，他從決定站上戰(zhàn)場的那一刻，就從來沒打算活著。

    但只要他活著一日，大周的邊境便安寧一日，大周的女子，也不用去和親，大周的每一分錢，都不會以納貢的方式流入別的國家，他做的很棒，真的特別棒！

    但她現(xiàn)在真的好難受。

    眼淚落在輿圖上，氤氳開了墨漬，模糊一片。

    衛(wèi)澧看著掉上眼淚的輿圖，心里莫名有點兒噎，“趙羲姮……”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順和帝連帶著他那兩個兒子，哪一個都不是個當(dāng)皇帝的好材料，而其中那些造反的藩王，大部分都是世襲盤踞的，根基深厚。

    趙星列在的時候，壓得住藩王，甚至狂傲的覺得并不足為懼，但不是所有皇帝都是趙星列。

    趙羲姮沒抬頭，只是小聲說，“我想我阿耶了。”

    她有點兒小聰明，但這點兒小聰明自保行，再多就不能了，她看著這樣的地圖，覺得很無力。

    她在平州安逸了幾個月，甚至都快忘了，外面到底是怎樣混亂了。

    趙羲姮從小沒什么大志，趙星列也沒強迫她必須成為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公主，一切由著她高興就好。她現(xiàn)在頭一次想，若是當(dāng)初她勤練武藝，學(xué)習(xí)治國，是不是還能抗一抗。

    版圖一分崩，就肯定又要打仗，一打仗，就又要死人?？伤赖娜瞬皇菍ν忾_疆守土，是大周內(nèi)部窩里斗。如果諸侯中有個有明君之象的還好，如果沒有，那便是無休止的戰(zhàn)爭。

    衛(wèi)澧沉默了一會兒，語調(diào)高昂，“沒事兒，我還有口氣兒，你就死不了。”

    按這樣繼續(xù)發(fā)展下去，趙羲姮這個亡國公主，大概是當(dāng)?shù)耐淄椎牧恕?/br>
    趙羲姮現(xiàn)在不需要人安慰，所有的安慰都是無用的，如果衛(wèi)澧說，“沒事，別擔(dān)心，一切都會好的?！壁w羲姮會有種沉在水底下，沒人拉她一把的無力感。

    但衛(wèi)澧用很輕快的語氣說，“沒事兒，只要我還有口氣兒，你就死不了?！?/br>
    她便像是被人從水里撈出來了一樣。

    衛(wèi)澧也就這點好了，他說話從來不說虛的，都是踏踏實實的。

    趙羲姮這時候，想同他多說幾句話了，她擦擦眼淚，難得矯情點兒，“可是會打仗，會死人。”

    “哦。”衛(wèi)澧點頭，“可是大周在成為大周之前，也是打仗死人才把疆土合并的。我昨晚看《三國志》，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祖宗已經(jīng)立國快一百年了，你叔他不行，就只能順應(yīng)規(guī)律了?！?/br>
    “可是誰會成為新的一統(tǒng)天下的霸主？他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壁w羲姮說了點兒自己都覺得沒用的話。

    衛(wèi)澧這個沒法回答她，他順嘴禿嚕出去，“反正不能是你那倆表哥?！?/br>
    雖然趙羲姮知道這個事實，但衛(wèi)澧這么直言不諱說出來，她還是有點兒堵得慌，她轉(zhuǎn)過身去，“那我不跟你說話了。”

    衛(wèi)澧這次沒嘴欠，“那你睡會兒？”

    “睡不著？”

    “那你出去玩？”他說出來就后悔了，出去玩什么玩，他不說把她關(guān)一輩子來著嘛。

    “不去，外面冷，暖和時候滿地都是泥水，沾裙子上不好看?！壁w羲姮道，她看完了輿圖，心里就是不舒服。

    當(dāng)初把小桃送走的時候，她尋思她叔早晚守不住國土，還跟小桃說呢，“你若見著有明君之象的，傳信給我安安心?！?/br>
    才不到半年，一語成讖。

    她跟她阿耶有時候還挺像的，就一張嘴靈，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趙羲姮其實并不在意那高居廟堂上的到底是不是趙家的人，她只是希望將來一統(tǒng)四海的，能和她阿耶一樣，是個好天子。

    她斜眼瞥了瞥衛(wèi)澧，但很顯然，這個人肯定不是衛(wèi)澧，雖然他占據(jù)的平州挺大的。

    “主公，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趙羲姮抱著軟枕問他。

    如今的局勢，是你不打別人，別人就要來打你了，按照衛(wèi)澧這個狗脾氣，將來沒哪個皇帝能容得下他。

    他要是不爭，估摸著就得被別人打死，他要是爭，但實際上他在趙羲姮心里還不是個好的君主人選。

    衛(wèi)澧還在想，趙羲姮原來一直不愿意出門，就這點兒原因，冷不丁被她一問，還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閑閑往后一倚，漫不經(jīng)心道，“我懶得打仗，就等死唄，誰殺了我誰算?！?/br>
    趙羲姮鼓了鼓腮幫子，就不該問他，老狗比，死了拉倒。

    只聽見衛(wèi)澧隨后又道，“當(dāng)然，我臨死之前得先把你掐死，咱倆生同衾死同xue，不能跑了你?！?/br>
    趙羲姮渾身一顫，打量他神色，說得十分認(rèn)真，不似作偽。

    淦，虧她還覺得衛(wèi)澧挺靠譜。

    衛(wèi)澧別等著人來殺他了，他現(xiàn)在立馬暴斃吧。

    趙羲姮躺在小榻上翻了個身，裝作睡覺，不理他了。要是衛(wèi)澧真有臨死的一天，她肯定先爬墻跑，不跑等衛(wèi)澧掐死她？

    得了，她現(xiàn)在名義上的娘家分崩離析，快成亡國公主了，衛(wèi)澧這狗比將來肯定更隨便搓揉她了，說不定明天就娶十個八個小老婆氣她。

    趙羲姮想著想著真就睡著了，醒來時候，衛(wèi)澧已經(jīng)不在。

    侍女拿了個小口袋給她，“夫人，主公臨走前留給您的。”

    趙羲姮掂了掂，里頭窸窸窣窣的，像是裝了大米。

    她打開一看，是一包種子。

    趙羲姮抬頭，“？？？”

    衛(wèi)澧這是什么意思？

    她扒拉扒拉，這里頭種子也不一樣，有玉米的，有花生的，還有些不認(rèn)識的。

    一個個晶瑩飽滿，圓潤非常。

    “主公說您若是閑著沒事兒，院子里給您開了塊兒地，就去種地，種子里頭有苞米、茄子、辣椒、還有棒槌的。”

    “啥？啥棒槌？”趙羲姮坐直身子。

    “就是人參?！?/br>
    趙羲姮眉一皺，別的她都聽過，人參？種人參？衛(wèi)澧是看她快亡國了，讓她種參賣來償還她前一陣花的錢？

    她還沒成亡國公主呢，衛(wèi)澧就敢指使她去種地，她要真成亡國公主了，衛(wèi)澧還不得把她當(dāng)丫鬟使喚？

    她沒等到衛(wèi)澧娶十個八個小老婆氣她，而是等到了衛(wèi)澧讓她種地。

    更生氣了！

    男人啊，一張嘴就是騙人的！前幾個月跟鬼迷心竅了似的說，“我會對你好?！薄半S便買?！爆F(xiàn)在本性暴露了！我呸！

    她把裝種子的袋子往小幾上一扔，不去！

    在榻上滾了幾圈兒，她抬頭問，“人參能種出來？”

    侍女搖搖頭，“看運氣?！币话闶欠N不出來的。

    她沒打擊趙羲姮，種人參不是把種子撒下就行，一般參農(nóng)種參是買提前培育好的參苗，夫人金尊玉貴的，連苞米估計都沒種過，一上來就這么難的讓她種人參，恐怕太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