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她被衛(wèi)封控住腰肢,他少有控制不穩(wěn)力道,她被掐得有些疼。 “誰教你的?” 莊妍音驚訝張著小嘴,狂眨眼睫:“我、我自己會的!”說完,她在他灼熱的視線里幾乎繳械投降,垂眼想躲他視線里的探究。 “你不喜歡?” “還會什么?” 他們異口同聲。 還會什么? 草了。 柳淑妃說的果然對,即便是明君也逃不出溫柔鄉(xiāng)。 她昂起臉,迎上他guntang視線。她的哥哥,擁有書中最強的武力與智商,一張臉也俊碩絕倫。 莊妍音猛一閉眼,吧唧親上去。 …… 她氣息急促,衛(wèi)封終于舍得松開她,忽然才發(fā)現(xiàn)她手背上被劃傷的痕跡。 “怎么劃傷了,疼不疼?” “哦,上午種辣椒和土豆,不小心劃到的吧?!鼻f妍音隨意看了眼,彎起眉眼,“一點都不疼?!?/br> “還要你自己種植?” “是啊,司農(nóng)署看不起我?guī)淼姆N子,一直都無人上來問我要種苗。我先在溫室里種好,到時候拿給他們,我要讓他們到時候朝我跪下來!求著我給他們種苗!”莊妍音鼓著雙腮說道,“然后我就揚起微笑,端莊大方地將種苗給他們?!?/br> 在大齊的地盤上做人嘛,總歸是要悠著點。 衛(wèi)封失笑:“倒跟我頗像?!?/br> “?” “偶爾我也不想震怒,但發(fā)現(xiàn)震怒就能解決問題?!?/br> 莊妍音與他會心一笑。 衛(wèi)封酉時還要召見朝臣,她沒有留太久,回了央華宮。 倒是用過晚膳后與宋梁寅同來參加晚宴的柳心茹來求見她。 莊妍音微怔,搖了搖頭。 陳眉便出去同柳心茹笑道:“公主今日早早歇下了,奴婢送夫人吧?!?/br> 莊妍音現(xiàn)在不想再去見宋梁寅,這人她也放棄挖了,見著總歸會覺愧對莊振羨,也愧對待她好的宋大哥,更不想對不起衛(wèi)封。 … 但不知怎的,宋梁寅似乎察覺到她不欲見他們,翌日親自來拜訪,遠遠站在東召巷,莊妍音仍舊借口未見,讓初九送他離開。 兩日后,宋梁寅托人送來了兩本游記,是大周境內(nèi)的游記,還頗有趣,也許是覺得她思鄉(xiāng)。 天寒地凍,莊妍音也懶得外出走動,在屋中燒著炭火看書。也在這原本以為要靜下心來的日子里,再次收到了秦遇來的急信。 沈氏病了,湯康赫在早朝路上病倒了。 大周迎來第一場冬雪,天氣寒冷,沈氏便隨節(jié)氣病倒,高熱不退。 而湯康赫同徐久安是老搭檔了,徐久安病故后,他也宛如失了主力,終于在通往早朝的風(fēng)雪路上一病不起。莊振羨派了太醫(yī)去康府醫(yī)治,也親□□問,但湯康赫年事已高,半身偏癱,恐難救治。 莊妍音再難看下去手邊的游記,也在衛(wèi)封來同她用膳時沒有告訴他這些。 她要說什么?讓他一個大齊的皇帝派送一個臣子給她? 他就算再偏愛她,中間也隔著兩國的利益。 她意興闌珊,在兩日后收到秦遇的信,說沈氏好轉(zhuǎn)了些,但湯康赫仍是舊狀。這個年紀癱瘓的人,誰都知道不好再醫(yī)治。 莊妍音第一次有這股深深的無力感。 陳眉安慰她:“公主,您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別責(zé)怪自己?!?/br> …… 今日眾弟子在楚夫子的通慧宮議會,他們也是難得相聚一次,邀請了衛(wèi)封與莊妍音,但莊妍音還是沒有與衛(wèi)封同去。 她一而再地沒有參與到他們的聚會中,徐沛申與宋梁寅已感知到不對。 他們二人心思細膩、敏感多情,因為暗探一事放不下,一直都在責(zé)怪自己。 莊妍音上次的落寞他們一直記在心里,如今多日不見她笑顏,又早在朝堂上知曉大周一連損失兩名重臣,皆知莊妍音是在難過。 議會散后,徐沛申與宋梁寅沒有喝盡興,回了徐府飲酒。 茶寮竹簾在冬日寒風(fēng)里晃動,空隙里透進絲絲涼氣,屋外大雪紛飛,屋內(nèi)一盤殘棋,火爐上溫著熱酒。 宋梁寅雙眼醺醉,遙望著窗外雪夜笑起:“我記得上次在雪夜里飲酒,只有我們四個人。你,我,厲則,還有子朗。哦不對,是皇上?!?/br> 他雙目詩意染過,該是一直都只有詩情畫意與黎民之事,但此刻卻只被痛苦吞噬。 “常順王說的那個郡主叫什么?哦,長玥郡主,與長音公主差了兩個字,竟敢大言不慚說閉月羞花、謙柔恭順,可堪為后為妃。那日宴上皇上為何不回絕?皇上想立為妃?” 徐沛申也喝醉了,他少有如此醉態(tài),寬袖浸到酒水里,絲毫未曾察覺,舉杯痛飲下,醉醺醺搖頭。 “非也,皇上不言,是因為已經(jīng)閉口回絕。鈴鐺說過,皇上向他承諾,不設(shè)后宮?!?/br> 宋梁寅失笑:“那《男德》我瞧了,阿茹喜歡得緊,又不敢同我說,從前拿頭頂與我說話,如今已經(jīng)愿意抬起頭用臉同我說話,我看出來了,我早同她說要這樣。皇上一夫一妻……”他打了個酒嗝,說“不信”。 他飲完杯中酒,茫然望著徐沛申:“皇上真的不介意那樁事么?鈴鐺名節(jié)有失,我于心難安,我每次夢回都想到她剛來書院那陣子,七八歲的個頭,像個仙畫童女,抱著我雙膝喊大哥?!?/br> 徐沛申緊捏銀樽,指尖顫抖發(fā)白:“我第一次見她,她也是這般可愛?!?/br> 可是這么可愛的姑娘,被他們親手斷送了名節(jié)。 宋梁寅問徐沛申:“大周接連損失兩名老臣,皇上該知道鈴鐺會難過,你說,皇上為何什么都沒有做?” 徐沛申不敢回答。 宋梁寅睜著醉眼緊問:“是皇上嫌棄她非完璧?” “別說了——”徐沛申陡然打斷他,溫潤音色皆是顫抖。 …… 五更的天仍是漆黑一片,但宮道上已有宮人徹夜打掃積雪。 文武百官提燈來上朝,跨過廣宣門,入了巍峨莊嚴的明文殿,萬歲聲山呼不絕。 早朝散后,宋梁寅只身前去丙坤殿。 他請示道:“可否請皇上屏退左右,臣想單獨與皇上言。” 福軻將宮人帶出大殿。 宋梁寅雙膝跪地,額頭觸到地板:“臣欲辭官,無顏侍君,一切罪責(zé)臣甘愿領(lǐng)罰。” 握筆的手停下來,衛(wèi)封從案牘中抬眸望向宋梁寅,幽邃黑眸深不可測,擱下筆,靠進了龍椅中。 “緣由?” “是罪臣心高氣傲,自詡可以助皇上一臂之力,但齊能臣輩出,又加之罪臣無能,至今未曾料理好宗族家事。拙于安家,何以安國?!?/br> 殿上寂靜無聲,衛(wèi)封良久才言:“你我無須冠冕堂皇的話?!?/br> 宋梁寅見他自稱“我”,緩緩抬首:“那子朗接受不完整的鈴鐺嗎?” 一瞬間,寒光蕭殺,肆掠嚴罩在宋梁寅頭頂。 宋梁寅迎著一雙殺氣翻滾的眼眸,也知方才問得太過尖銳,是他有失理智。 他埋下頭:“臣辭官,一為暗探一事,臣愧對鈴鐺;二為妻子,他們不習(xí)慣大齊生活;三為親父岳父,兩家飽受叛國非議。或者,臣什么都不為,只為問心。臣問心無愧嗎?不是,臣甚至迷失本心,不知這七分天下將會如何,不知往昔鴻鵠浩志可安于心?!?/br> “臣生于一個暴君當政的國家,后來這暴君變作荒yin昏君,又變作刻苦勤勉的君王。臣欲為民時,不逢機會。臣為民時,得逢皇上明主,可臣想大膽問一句,皇上明知道鈴鐺有難,為何不出手相救?難道始終是江山利益為大?” 衛(wèi)封沒有回答他,森冷龍顏依舊不露聲色。 宋梁寅苦笑一聲:“是臣問錯了,您若答愿先為美人、后憂于江山,臣會覺您昏聵。您若答先為江山、后顧于美人,臣會覺子朗薄情。是臣有罪。”他狠狠磕了個頭,“您處罰臣吧。” “說完了么?” 宋梁寅久久無聲。 衛(wèi)封雙眸不見悲喜:“昨夜又飲了多少酒?你若敢認這些皆是肺腑之言,不是酒后渾話,朕便遵你心意,也不會治你言語冒犯之罪。” 宋梁寅微怔:“臣皆為肺腑之言!” “好,你要辭官,朕許你。” 宋梁寅仍有些愕然,這,這么輕松的嗎? 衛(wèi)封道:“辭官后歸周?” 宋梁寅忙俯首:“臣歸周只是因為家事,與長音公主絕無干系?!?/br> “絕無干系?可朕希望你即便不是齊君臣,也該為周君臣?!?/br> 宋梁寅不解地望著龍椅上的人,再一次覺得看不透此人。他自然是想回周后去考取功名,還了欠莊妍音的人情,可又怎敢直言,為她招來禍端。 “小衛(wèi)入齊,她要朕等到她十八歲再行大婚,她還非皇后,朝臣待她便少了尊崇。異國公主為后,這本就是歷代沒有的事,除非是周帝降于齊,或是周國并強于齊。朕命你歸周輔政,這樣一道圣旨,朝臣才知她于朕的重要,也才會尊她?!?/br> 宋梁寅聽明白,震撼且愧疚:“臣看不透皇上……” 衛(wèi)封苦笑:“你于心難安,我于心何安?” … 宋梁寅在丙坤殿待了許久,徐沛申已能猜到殿中發(fā)生的事。 他鼓足勇氣前來御前求見,衛(wèi)封見到他,直接抬手屏退了滿殿宮人。 徐沛申掀起官袍落跪:“臣有一言輾轉(zhuǎn)心間已久,自覺有愧——” “有愧就別說了?!毙l(wèi)封打斷道,“朕已經(jīng)準了宋梁寅回周替周帝收拾爛攤子,你若是想辭官去,朕不會答應(yīng)?!?/br> 徐沛申怔住:“為何?臣不解?!?/br> “宋梁寅,文人傲骨,有些時候過于清高,他的清高朕看好,他的清高也會害命?!毙l(wèi)封道,“那一事后,朕也成了他的污點,若朕強留他,終只堪如崇儀皇帝,得一個病秧子,就算是宰輔,有何意義?” “你同他不一樣,你不認清高,是非對錯與黎民社稷,你分得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