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眼前的少女長高了,已快及到他肩,他只需這樣微微俯身,便可清晰地望見她一肌一容的精致,聞到她輕微的鼻息與紅潤雙唇間那驚慌的、短促的、微微帶著喘的甜息。 他想起之前不知她身份,隔空對她美貌與品行的不屑?,F(xiàn)在,他后悔了。 各國對她的評價都太多了,浪蕩好色,風(fēng)嬌水媚,貌美可傾山河。 他很想昭告天下,他要她這美貌這品性,傾給她周的山河或齊的天下又何妨。 手指撫過她豐盈紅唇,指腹每摩過一下,她翹睫便輕顫一下,想逃而被他鉗制。周身血液guntang,他垂下眼睫,俯身吻向她唇。 卻被一聲急喘的“哥哥”打破,她退而不得,將頭死死埋在他胸膛,他薄唇觸碰到了她頭頂發(fā)髻,一對粉潤的桃釵,玉質(zhì)冰涼。 心底悵然失落,衛(wèi)封微微松開手掌,她溜了出去,驚慌地提著曳地裙擺四下亂竄,在躲他。 夕陽沒入遠處山巒了,天際黯淡下來,唯有遠處殘耀著一片幻彩云霞。 莊妍音緊緊捏著裙擺,急喘,心臟狂跳,眼眶也盈滿淚意。 她慌了。 她抱著湖堤柳樹,驚慌喘息:“你別過來!” 衛(wèi)封眼底黯然:“小衛(wèi)……” “嗚嗚你是我哥哥,你竟然要親我?”她腦子里都是七年還是八年這個時間。 她活不長了。 被衛(wèi)封盯上,她活不長了。 原書里他與戚阮平相敬如賓,最后都沒有放過亂政謀私的亥國與戚阮平,踏平亥國,賜死戚阮平。 當(dāng)他的皇后,就只能活七八年??! 而且他子嗣眾多,肯定會逼她一直生的,要是生一個造反的崽,崽會被殺的。 衛(wèi)封十分受傷地站在暮色里,想近前卻再怕被她拒之千里,面色又更蒼白了幾分。 莊妍音顧不上這么多,淚珠盈落,她難過地說:“你怎么能要我給你當(dāng)妻子呢,你是我哥哥??!” “你我并非親兄妹——” “可我拿你當(dāng)哥哥?!?/br> “那那人呢?” 莊妍音一怔,才反應(yīng)過來他問的“那人”是荀玉。 “為何在醉中叫他哥哥,為何要將他召為男寵?” 衛(wèi)封行到她身前。 她忘了退,被問得一時間有些茫然。 她為什么要養(yǎng)著荀玉?是啊,真的只是為了維系之前的人設(shè)嗎?好像是因為荀玉的眼睛像衛(wèi)封,嘴唇也有些像衛(wèi)封。 “是因為他長得像哥哥,他眼睛與唇像,因為我想哥哥?!彼龖浧鹉切┧寄畹娜找?,尤其是春節(jié)時對他格外的想念,紅著眼眶,“我太想哥哥了?!?/br> 衛(wèi)封望著她的眼睛:“既然我只是兄長,那為何要對著一個像兄長的男寵,做男女親密的事?” 她被問得轟然一聲炸裂了腦子。 “我……” “回答我?!?/br> 她茫然地望著衛(wèi)封,是啊,為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被他問得羞恥,雙頰guntang,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漲紅了臉。 她狡辯:“不是我主動的,是他灌醉我的!” “小衛(wèi),如果你心里只將我當(dāng)做兄長,就不該養(yǎng)著那名男寵。” 莊妍音無地自容,不知他心思,她卻害怕他介意這件事:“你還是嫌棄我嗎……” “不是?!毙l(wèi)封擦去她臉頰淚痕,“你希望我娶別的女子為后么?” 不知道。 她現(xiàn)在不知道。 她以前也問過他幾回將來有了嫂嫂會不會對她不好了,那時候她還小,以為成婚是件很漫長的事,她還可以霸占他的疼愛很久很久??扇缛羲娴挠辛嘶屎?,他就不會再是那么疼她了,她不可能再賴在他胸膛,也沒辦法隨時跟他撒嬌。 她不要這樣。 她不想他成婚,是的,她不想要嫂嫂,至少現(xiàn)在還不想。 “我不親你,也不逼你?!毙l(wèi)封停在她身前,“你我同為天家子女,守護自己的國家是對的,但我已集齊兵力欲攻周,數(shù)十萬將士與大齊臣民皆在等我凱旋,若我不打了,你總該給我個理由?!?/br> 莊妍音心里明鏡一般,傷心落淚:“你還是在用強權(quán)逼我。” 衛(wèi)封不言,夜色已深,湖畔風(fēng)微涼,他抬起寬袖罩住她。 “要與我回客棧,還是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鼻f妍音昂起微紅的眼,“你住在這里嗎?” 衛(wèi)封頷首。 “我自己回去,不然我父皇會追著你不放的?!?/br> 衛(wèi)封不會放她一個人回去,重新帶她飛回了皇宮。而直到她回到鸞梧宮,滿宮找她的人也都還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回來了。 “……” 他們大周根本就不是衛(wèi)封的對手! 最先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平安無恙回宮的秦遇瞧見她,大喜,連忙去稟報莊振羨。 莊妍音也正往成乾宮去,他父皇正疾步穿過夜色朝她走來,她喊了聲“父皇”撲進莊振羨懷中。 “狗賊可有傷你?!” 莊振羨將她轉(zhuǎn)了一圈,緊張尋找她身上有無受傷,揮手屏退宮人,嚴肅望著她道:“告訴父皇,那狗賊可有對你那般?” “父皇,你說他是狗賊不好聽,他好歹是一國皇帝?!?/br> “父皇說他是他就是!當(dāng)著父皇的面把你搶走,那不是賊?”莊振羨已在方才逼問了初九與陳眉,而兩人見莊妍音被帶走,也不敢再隱瞞,說完了知道的一切。 莊振羨冷笑:“對一個十三歲女娃動春心的人,能是什么好狗?” 莊妍音紅透了臉,就想到了方才在衛(wèi)封懷里要被親的畫面。她雙頰guntang:“父皇,以前我們結(jié)拜過……” “結(jié)拜過還敢滋生這等腌臜的心思?他當(dāng)我大周的律法是兒戲嗎!”莊振羨惱道,“阿妍,你不可嫁給他,這齊帝不是什么好鳥,父皇有一日夢見他一統(tǒng)天下,殺入我大周皇宮,不僅砍了父皇的腦袋,還殺了你,咱們皇室一個不留,連父皇后宮的三百佳麗也被他一把火燒死了?!?/br> 莊妍音錯愕呆住。 完了。 她父皇竟然夢見了原書里的劇情。 那莊振羨一定恨死衛(wèi)封了。雖然身為兩國皇帝之間不睦是正常的,但大齊國力強盛,莊振羨這腔恨意注定會招來禍患。她得化解。 “父皇,這夢雖可怕,但齊帝是我曾經(jīng)結(jié)拜的義兄,那時他待我很好?!彼荒芟确€(wěn)住莊振羨,“女兒那時隨宋大師度化,認他為義兄,皆是因為他很愛護我。后來女兒也夢見他未來稱霸天下,才怕他怪女兒隱瞞身份,沒有見他。” “不管怎樣,他對一個十三歲女娃動心,就該死。”莊振羨問,“他可有同你說什么?” 莊妍音只得硬著頭皮說出衛(wèi)封想讓她去齊國才能換來大周和平。 莊振羨氣急,下令懷京與皇宮禁嚴,勢要與衛(wèi)封斗爭到底,絕不會拿出女兒去妥協(xié)。 莊妍音一時勸不動他,回到鸞梧宮歇息,翻來覆去睡不著。 見到心心念念的哥哥本應(yīng)該是開心的,可是聽到他說想娶她,她整個人又都是懵的。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她有了男女情?好奇怪,她竟從不曾看出什么,還是她在戀愛上真的就只有三歲的智商? 站在國與國的立場上,她其實很明白衛(wèi)封與整個周國的處境,她并不矯情,如果真的要給他當(dāng)皇后才能平息周國戰(zhàn)亂,她最終是會選擇跟他同去的。但心里總歸會有些說不上的難受,這不是和親么,她矮了一截,且還是從前那個萬事以她為先的哥哥主動提出的,他用強權(quán)壓她。 莊妍音一心壓著這股委屈,臉埋在蠶絲軟枕中,想念那個從前的哥哥,很晚才入睡。 …… 深夜下的徐府都已進入就寢的時間,各處房間漆黑無光,唯有門童與管家仍提燈在府門處等候家主歸來。 徐久安正與湯康赫受莊振羨詔令,部署了一番邊境守城戰(zhàn)略,八百里加急傳去馮陽關(guān),這才在深夜回到徐府。 老人年過花甲,剛跨入府門便力不能支撐住了門童,幸得攙扶才不至于跌倒。 他身為兩朝老臣,有一顆愛國的心,但其實身體已經(jīng)不行了,行將就木之人,只想在皇上好不容易勤政時再多撐一口氣,多多輔佐些他們這些老臣看著變好的皇上。 徐久安回到臥房,小廝走進漆黑的房間去點燈。 室內(nèi)被燭火照亮,案牘前竟端坐著一陌生男子,而門窗都是封閉的,這人是如何進來的? 男子豐姿俊碩,一襲深沉玄衫,他面無波瀾,唯有邃目不動聲色微微收緊,勾勒著一股威壓冰冷的帝王之氣。 徐久安一時怔在原地。 “何人擅闖尚書府!來人——”小廝話音未落,被男子身側(cè)的護衛(wèi)一擊暈倒。 “你是何人?” “徐大人不必緊張,朕的侍衛(wèi)只是將他點了xue?!?/br> 徐久安蒼老雙眸一緊,這個“朕”字……大齊的皇帝? “是。”衛(wèi)封看懂徐久安眼神,示意他坐,“深夜擅闖貴府,并非有意冒犯?!?/br> 徐久安沉吟片刻,還是給衛(wèi)封行了一禮。 “齊軍在馮陽關(guān)停了十日,不知齊帝為何不戰(zhàn)?齊帝又與我朝長音公主是何關(guān)系?” 莊妍音被衛(wèi)封劫走的消息,整個懷京都已經(jīng)傳遍了,朝官擔(dān)心的是兩國和平,而百姓議論的是“大齊皇帝原本要打我們大周,聽說公主美貌無邊,就偷偷摸摸將公主擄走了,皇上說他實乃狗賊”。 “在朕回答你之前,朕想你應(yīng)該先知曉忠平侯世子受周帝之令,刺殺朕一事?!?/br> 饒是徐久安年過花甲早已歷經(jīng)風(fēng)浪,也仍是驚得險些摔下去。 他們上次苦口婆心勸的皇帝,原來已經(jīng)背著他們?nèi)ゴ虤⒘她R帝。他一個扶不起來的紙糊皇帝,敢去刺殺強國的皇帝,是不想活了還是不想大周子民活了? 徐久安氣得心氣郁結(jié),凝望衛(wèi)封道:“齊帝能坐在這里與我談話,那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朕仰慕長音公主,長音公主,朕必須帶走?!睜T光燈影罩在衛(wèi)封面龐,眼睫投下一片影子,讓他一雙邃目更令人捉摸不透,“周帝雖募兵一載,但傭徒鬻賣之道,大人該是不必朕點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