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夫子,村中出事了?!?/br> 林嬸與石旺從城中駕車回來,經(jīng)過村中,聽到村民紛紛議論,原來是一戶人家起火,都燒沒了。那戶人家也是可憐,夫妻倆年過三旬才好不容易懷了個孩子,竟遭了大火,那生得清俊的養(yǎng)子也都沒能跑出來。 村民惋惜之際,也不乏有人道“惡有惡報”,皆因那夫妻倆因為不孕便籌錢買了個兒子來,一開始也是當(dāng)親生的養(yǎng)著,但后來發(fā)現(xiàn)懷上了,便對那兒子拳打腳踢,還常關(guān)柴房不給飯吃。鄰里有人看不下去的,說過幾句,仍不作數(shù)。 徐沛申道:“我的鵝就是從一懷孕的婦人手里買的,那小童也的確生得俊俏?!?/br> 宋梁寅道:“我已著石伯與小壯去村中打聽了?!?/br> 眾人等了許久,石旺可算回來,將打聽的都說來,與林嬸說的不差。 “那些村民都說近日村中沒有外來人?!?/br> 徐沛申惋惜:“可憐了這一家人,但此事仍是蹊蹺。” 厲則道:“雖是蹊蹺,但此事該是與夫子無關(guān)的。” 衛(wèi)封沉吟不語,在追想這些消息里是否有漏洞。 他問:“可有打探是何時買來的小童,從何處買來的?” 石旺回:“打聽了,是半年前買來的,村民們不知是何人手里買來的,買來那日大家還說怎不買個襁褓嬰兒,養(yǎng)得親一些。那夫妻倆答那孩子傷了頭部,不記前事,再者也大了,還能幫著干農(nóng)活?!?/br> “小童尋常都喜歡做什么?” “不知,聽說也是善良可憐,常與大鵝作伴?!?/br> 衛(wèi)封沉吟著,在想別的問題。 “哥哥?!蔽葜许懫疬@軟糯的聲音。 眾人回頭,正見莊妍音站在屏風(fēng)后揉眼睛,又喊了一聲爺爺,才說:“我聽見你們說的了,我知道那小童的事?!?/br> 但她知道的也都是這些消息,唯有一句:“他只記得自己為了保護誰,從馬背上摔下來。” 莊妍音原本在午睡,身上自是穿得單薄,衛(wèi)封脫下外袍為她披上。長衫繞了一地,她下意識挨著他坐下,又忽然想到還在同他生氣,便鼓著小臉挨著楚夫子去坐。 衛(wèi)封將她脾氣收入眼底,此刻也只能先說正事:“夫子,想來此事應(yīng)該是與咱們無關(guān)的,您如何打算?” 楚夫子道:“如此一來,多半也不是沖咱們來的,倒是不必搬遷,院中加強防衛(wèi)便是,看那官府能查到些什么,你們也多留心些?!?/br> 此事大家便只能猜測,那青衣人或許是小童的仇家,燒了人家全家不說,竟殘忍得連一只鵝都不放過。 眾人都散去,莊妍音慢吞吞走在衛(wèi)封后頭,雖然心里仍還氣他,但一想到那小帥哥年年輕輕就這么慘死了,也沒了好心情。 衛(wèi)封將她送到房中,她脫下他的外袍準(zhǔn)備還給他。 他道:“那事是為兄不對,原本想等晚上衛(wèi)夷回來便去給你找些羽絨來,但近日村中不寧,書院里會武藝的便只有這幾人,為兄過幾日再去尋羽絨給你,可好?” “我不要了,反正都飛走了?!彼€是有些氣鼓鼓的。 衛(wèi)封不由得沉了語氣:“為兄不希望你嬌慣任性。” 莊妍音不想理他,但也知道這般節(jié)骨眼上是不能因為小脾氣耽誤了大家的,悶悶道:“你走吧,我知道了?!?/br> 衛(wèi)夷回來后便被安排在了書院外守衛(wèi),衛(wèi)凌則負(fù)責(zé)院內(nèi)的安全。幾名異國的弟子來時也帶了自家的下人,都安排在蕪州城內(nèi),此刻也都去了書信,調(diào)集下人來書院外護衛(wèi)。 林嬸也是晚膳后才知道莊妍音今日受委屈的事,叫來小虎,對這孩子不忍嚴(yán)苛責(zé)備,但也指出他今日做得不對。 “鈴鐺姑娘那品性你們都瞧在眼里的,她什么好吃的少了你們?你明知她是出去帶回來的羽毛,怎還說這種話來?!?/br> 小虎不敢吱聲,心里也是愧疚,但若那時不說,被公子們誤會是他們門童看護不利呢? 他漲紅著臉道:“嬸子,我知道了?!彼瓜骂^去,“嬸子可別讓鈴鐺姑娘送我走,我不想去別處當(dāng)下人,我就想留在書院。” “去給鈴鐺姑娘道個歉吧。” 莊妍音正在屋中打濕羽絨,等著林嬸來為她縫衣裳。見林嬸帶著小虎過來道歉,聽完后道:“你說出你瞧見的也沒錯,但你要記得首先你們門童才是責(zé)任最大的,你忙去吧,這事我也沒什么能追究的,今日終是你們失察,這書院誰管著你們你去向誰請罪吧?!?/br> 小虎走后,她忙挽著林嬸甜甜道:“嬸子,快來給我哥哥縫衣裳!” “衛(wèi)公子不是才惹你生氣啦?” “他是我兄長,他說我是應(yīng)該的?!鼻f妍音彎起眉眼拿出羽毛和針線。 生氣有用嗎?沒用啊,衛(wèi)封還會覺得她是嬌慣。那她就大大方方的,讓他再一次愧疚死吧。 與林嬸在燈下縫了一個時辰,羽絨服可算是做好了。她之前早清洗過羽毛,如今衣服上只有輕微的鴨絨味。 怕衛(wèi)封不習(xí)慣這鴨絨味,她拿出熏香熏了一次,這下味道更淡了許多。 天色已暗,莊妍音提著油燈去了衛(wèi)封門外。 她還未出聲,他便已聽到聲音來到門口。 少年已卸下束發(fā),長發(fā)用一支青玉釵半綰,如墨如瀑披在肩頭,手上握著一卷書。他垂眸問她:“是害怕自己睡?” 莊妍音嗯了一聲,走進屋里,另一只手背在后面,不讓他瞧見。 她放下油燈,雙手藏著羽絨服:“我給哥哥做了件衣裳?!?/br> 衛(wèi)封頗感詫異。 她彎起唇角展開那羽絨上衣:“你試試,可暖和了?!?/br> 玄色短襖是特別的菱格紋,很是蓬松,衛(wèi)封沒有見過這樣的衣衫,上前接過,握入手中竟輕薄如紙。 “這是什么衣衫?” “我給哥哥做的羽絨服?!彼∈直吃谏砗?,“左邊袖子羽絨少了些,若是白日你不放走那些羽絨就好了。哥哥以后穿著這衣服練劍也輕便,就不會再風(fēng)寒啦?!?/br> 衛(wèi)封心底動容,原來她收集羽毛都是為了給他做衣裳。 “哥哥試試啊?!?/br> 衛(wèi)封脫下外衫穿上,系緊束帶,很快便感覺周身襲上暖意。 她笑彎眉眼,單純可愛,而他竟還不滿她耍小性子,說她是嬌慣。愧疚溢滿肺腑,衛(wèi)封彎腰摸摸她腦袋。 “哥哥不該兇你?!?/br> “不礙事的,哥哥是兄長,是為了我好?!彼浩鹉樞?,“兄長如父嘛,當(dāng)?shù)木褪菚?yán)厲些,但是我是女兒家,哥哥以后不要太兇我了哦?!?/br> 衛(wèi)封被她兄長如父這席話逗笑,自覺自己年少,還不夠有這般份量,待他今后年長些也未嘗擔(dān)不得。他彈了她一腦嘣,她哎呀一聲捂住腦袋。 “小衛(wèi),為兄今后不會再嚴(yán)待你,你懂事,善良,自是不會做讓為兄失望之事。往后你想做什么,為兄都支持你?!?/br> 瞧著未來大佬滿意的微笑臉,莊妍音美滋滋地回了自己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莊振羨:你們考慮過朕的感受嗎? 衛(wèi)封:我只是年少無知被誘哄,我也不愿。 第38章 這羽絨服穿在身上的確輕便暖和,練劍也再無負(fù)重。但衛(wèi)封只穿了一次便脫下來,小心疊放好,喚了衛(wèi)夷去請來林嬸。 林嬸來后,他道:“我想托嬸子將這件衣裳做成兩件小襖,嬸子看能做么?” 林嬸詫異了下:“這不是鈴鐺姑娘給公子做的衣裳嗎?” “是,我是男兒,自不畏寒,小衛(wèi)單薄,如今嚴(yán)冬里也該有兩件暖和的衣裳?!?/br> 林嬸笑道:“我可不敢給公子改衣裳,這可是鈴鐺姑娘收了十幾日羽毛才收回來的,她一心只想對公子您好,若是知道自己辛苦做的衣裳又回到自己手上,指不定還會難過呢?!?/br> 她道:“公子與鈴鐺姑娘兄妹倆也是天作的緣分,雖沒有血緣,卻勝似血脈親情,咱們底下人真為鈴鐺姑娘高興啊。公子還是別改這衣裳了,還不如帶著鈴鐺姑娘去城中買身厚衣?!?/br> 衛(wèi)封也是怕拆了這羽絨服會讓莊妍音難過,想了片刻,有了新的主意。 兩日后,書院沒有什么別的動靜,該是安全。他從鹽鋪出來便欲往山林中打獵,巧的是遇見了初九。 “衛(wèi)公子?!?/br> “陳莊主。” 初九道:“竟巧在此處遇見你,衛(wèi)兄也是要往醉云齋用午膳?” 衛(wèi)封看了眼身旁的酒肆,道:“不是,我欲尋處深林狩獵?!?/br> “寒冬狩獵?衛(wèi)公子想獵何物?” “獵只狐貍,想為舍妹做件狐裘御寒?!?/br> 初九本就擔(dān)心公主在外受凍,便道:“可巧,我練了幾回射擊,也想去試試身手?!?/br> 衛(wèi)封道:“若是遇到猛獸出沒,我怕護不及陳莊主?!?/br> “不干你責(zé)任,我正好跟你有伴,一起吧?!?/br> 兩人結(jié)伴尋了一處山林,馬兒跑了一個時辰,總算獵到一只雪白狐貍與一只鹿。初九沒獵到狐貍,只獵到幾只兔子。兩人也算是豐收,來到山下農(nóng)家,雇了幾個壯漢去搬運。 衛(wèi)封分了些鹿rou給初九,欲離去之際,被初九喚住。 “衛(wèi)公子不如將這狐貍給我吧,我認(rèn)識些綢莊,他們有手藝精巧的繡娘,做好了你再來取?!?/br> 衛(wèi)封想著若讓莊妍音瞧見了狐貍,倒也怕她心疼動物,答應(yīng)道:“如此就勞煩陳莊主了,是哪家綢莊你事后告訴我,我去結(jié)賬?!?/br> “好?!?/br> 衛(wèi)封差幾個壯漢將大半頭鹿運回書院,石旺與小虎忙來搬去廚房。 晚膳時分,大家便坐在飯廳里喝鹿湯,吃鹿rou,長桌上還放著兩盆炭用來烤rou吃。 莊妍音一早聽趙阿婆說今日有好吃的,去了飯廳,坐到衛(wèi)封旁邊。 厲則笑道:“鈴鐺多喝點這鹿血,補補身子?!?/br> “鹿啊?”莊妍音沒吃過鹿rou,雖然她父皇也常愛吃,但她對沒吃過的食物接受度不高。 衛(wèi)封道:“是我今日外出所獵,這鹿……” “哥哥,你去打獵了?” 衛(wèi)封頷首。 莊妍音望著烤架上那只鹿腿,感覺殘忍,但也不好說什么。 古人都愛打獵,這是一種原始捕食的本能,并沒有錯。 “哥哥們吃吧,我不食野味?!?/br> 衛(wèi)封頗有些失望,倒也不能怪她,她本就是女子,自然是與男兒的膽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