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夷輕笑接過,這孩子就是懂禮貌,做好吃的從來沒忘記他們這些下人。

    “多謝小姐?！?/br>
    “別叫我小姐呀，我都說了你們還是叫我鈴鐺！”

    衛(wèi)封在查賬,衛(wèi)云正在一旁撥算盤，聽到她的動靜，衛(wèi)封抬頭投來目光，但也只是瞧了一眼便低頭繼續(xù)忙碌了。

    莊妍音給他行禮：“義兄,今日我與林嬸又做了炸雞,這是給你送來的,你在忙呀？”

    “嗯,你放在那里便好。”

    衛(wèi)云朝她笑道：“聞著就香,小姐真是一心為公子著想呢?！?/br>
    “哎呀叫我鈴鐺就是了?！鼻f妍音探著腦袋瞅過來，“這是賬本嗎,我也可以為書院做點事哦，我可以學(xué)習(xí)管理書院的賬哦?！?/br>
    她瞥見這些都是衛(wèi)封個人的賬目，還有一些不認(rèn)識的字，像是小篆,該是大齊或吳國的文字。

    衛(wèi)云笑道：“好，屬下忙完手邊的就慢慢教小姐，那小姐可要好生學(xué)字?！?/br>
    “嗯！”

    衛(wèi)封頭也不抬：“小衛(wèi),你先去玩吧?！?/br>
    怎么還對她這么冷淡?。?/br>
    看來她得好好培養(yǎng)他們的兄妹感情了。

    “知道啦，我也正要去給哥哥們送炸雞呢！義兄先忙。”她歡快地出了門去。

    衛(wèi)封翻卷的手指頓住，又皺了皺眉。她又叫哥哥？

    北苑眾弟子們吃著香噴噴的炸雞，咬下這酥脆的外層，沾著莊妍音調(diào)配的孜然與胡椒粉，別提多美味。又聽耳邊她一聲聲甜軟的哥哥，整個人都飄了幾分。

    鐘斯吃完炸雞來到莊妍音院中，她正在蕩秋千。

    他近日被她一聲聲哥哥叫得心花怒放，一刻都舍不得跟她分開。

    “小鈴鐺，我來陪你玩秋千！”

    “鐘哥哥！”

    梨園這頭，坐在窗邊的衛(wèi)封聽到這聲甜軟的哥哥，面色如被陰云籠罩，當(dāng)即沉下。

    “哥哥教的字鈴鐺有沒有學(xué)好？”

    “學(xué)好了，我這就拿給哥哥看！”

    她的住處離他本就只隔著幾棵高大梨樹，又這般歡喜大聲，衛(wèi)封早聽得郁燥不樂。

    “寫得真不錯，哥哥獎勵你一塊糖吧?！?/br>
    衛(wèi)封出來時，正見他義妹笑彎眼睛地接過糖，喊著“多謝鐘哥哥”。

    鐘斯最先瞧見他，見了文人間的禮，笑道：“我們是不是吵到子朗了?！彼ゎ^對莊妍音說，“走鈴鐺，跟哥哥出去玩?！?/br>
    “小衛(wèi)?！?/br>
    莊妍音從秋千上下來，朝衛(wèi)封行禮：“義兄，你不忙啦？”

    衛(wèi)封上前，對鐘斯道：“鐘公子這月的束修衛(wèi)云還未曾收到?！?/br>
    鐘斯一愣，忙道：“是我忘了，我這就去準(zhǔn)備?！?/br>
    他揉揉莊妍音腦袋：“等著哥哥，哥哥馬上就來。”

    “好。”

    莊妍音笑彎眼睛，瞧著衛(wèi)封沉冷的模樣，怯怯道：“義兄，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難過的事？你說出來，我?guī)湍惴謸?dān)?！辈皇?，其實是讓我高興一下。

    她等了片刻，衛(wèi)封神色復(fù)雜。

    他眉頭緊鎖：“你叫他們哥哥？”

    莊妍音撓撓頭：“是呀，他們都說是我的兄長?！?/br>
    “‘哥哥’二字親昵，你不該如此稱呼……”

    他還沒說完，莊妍音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我知道了，以后只能叫你哥哥，不能叫了別人去，對嗎？”她已經(jīng)抱住了他雙膝，昂起腦袋沖他笑。

    這一笑明媚如春風(fēng)，她小鹿眼也如白雪純凈。

    對著這笑，衛(wèi)封也不忍再責(zé)備，想了片刻，索性點了頭。

    “嗯，今后不許再如此叫旁人，你我才是兄妹?！?/br>
    “我記住啦！”

    衛(wèi)封揉揉她腦袋，讓她自己先玩，轉(zhuǎn)身又回去查閱賬本了。

    待鐘斯從衛(wèi)云這里忙完出去找莊妍音后，衛(wèi)封聽到她果真沒再叫鐘斯哥哥，抿了抿唇輕笑，利索地處理完了幾冊賬本。

    翌日，大家聽莊妍音已將親切的“哥哥”換成了一聲聲帶著姓氏的大哥，都紛紛想讓她改回來，但見她乖巧的模樣，又瞥了瞥她那冷淡的義兄，紛紛猜到她也許也有苦衷，便不好再為難她。

    ……

    又到議會這日，眾弟子齊坐楚夫子的院中，莊妍音像上次那般也跟著衛(wèi)封來聽，挨著他坐下。

    耳側(cè)竹枝搖曳，風(fēng)聲和煦。莊妍音也不知他們怎么那么多各國的一手消息，正說到吳國近日與亥國起了文化之爭，頗結(jié)恩怨，兩國交界處的百姓最是受罪。

    這倒是書里提過的，此事對衛(wèi)封有利。

    他便是因為這場政治糾紛，才得到了亥國的兵力協(xié)助。

    楚夫子說著說著竟說起了她爹微服私訪南下的事。

    莊妍音心底雀躍，捻起一塊綠豆糕吃，小聲對衛(wèi)封道：“哥哥，那日咱們?nèi)コ侵胁铇锹犝f書時，說書先生講的便是咱們的皇上為民除害呢！”

    提及她爹，她心情頗好：“皇上可威風(fēng)啦，救了流民！咱們的皇上好厲害啊……”

    “許家世代為商，李家在官場亦無親貴，周帝此舉不懼百姓非議，不覷忠臣勸誡，不憐許氏女求死。體察民情，不過是謀己私欲，暴君二字，荒yin二字，他終是第一人。”

    莊妍音愣住。

    衛(wèi)封與她道：“那些茶樓受當(dāng)?shù)毓俑O(jiān)管，自然是一堆好話。當(dāng)今皇帝以五馬分尸之刑待賢臣，以荒yin好色聞名七國，他做出此等強搶民女之舉，也不甚奇怪。你心性單純……”

    “咳——”

    莊妍音被綠豆糕噎住，連忙大口咽茶。

    楚夫子他們說，她爹南下到某某郡，路遇一戶姓李的人家接親，對新娘許氏一見鐘情，強搶回了宮，如今已經(jīng)北上回懷京了。雖然這搶的手法聰明了，給了新郎李家錢財與地，讓李家“自動”解除了婚約，但誰都知道還是強搶。

    草，一種植物！

    她真的太生氣了，她渣爹真的太不給她爭氣了！

    啊啊啊啊qaq

    “別吃急。”衛(wèi)封再遞給她一杯茶，“好些了么？”

    她點點頭，埋著頭不再吭聲，怕再被打臉。

    宋梁寅嗤笑一聲：“此事倒甚是耳熟，去歲在懷京，不也發(fā)生過？”

    厲則也是不屑地挑起唇角：“十歲嬌娃，靈魂附身，轉(zhuǎn)世投胎，當(dāng)朝尊寵的嫡公主。我厲某今生活在大周見此世面，也是稀罕榮幸。”

    跟宋梁寅要好的許仕展開折扇，也是嗤笑：“一直以為周帝改好，倒也是圖個新鮮罷了。倒是未曾再聽過這嫡公主豢養(yǎng)男寵等新聞?！?/br>
    “這公主去歲還在帶領(lǐng)周帝勤政，眼下也未再有消息……”

    莊妍音聽到衛(wèi)封的一聲低笑，她忙想知道他的想法。

    “哥哥，你笑什么，他們說的公主是個什么人物？”

    “是大周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浪蕩頑劣，貪好男色，你不必記在心上?！?/br>
    “……不是說她在帶領(lǐng)皇帝勤政嘛？”

    衛(wèi)封嗤笑：“聽聽就罷，父女天性如此。”

    鐘斯：“你給鈴鐺解釋這些做什么，小心別將她帶壞了，她這般單純?！彼窒氲揭粏枺皯丫┕賳T都說嫡公主是驚世嬌顏，我就不信，一個十歲大的女娃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目光溫柔，瞧著正埋著腦袋的莊妍音道：“我一路也是見過諸多美人的，數(shù)小鈴鐺最好看，將來長大可不得了，咱一定要看好了?！?/br>
    衛(wèi)封皺著眉，聽他這般總覺輕浮，楚夫子也未再講課，他便起身告退，叫莊妍音跟上。

    許仕與宋梁寅跟來，二人互相談及若是入周國為官，打趣道要不要在御膳里添砒.霜為民除害，并哈哈笑問衛(wèi)封怎么做。

    衛(wèi)封側(cè)首提醒莊妍音小心臺階，平靜回：“我不做周君臣?！?/br>
    “只是假設(shè)嘛?！?/br>
    “我有劍，若我遇暴君與□□，劍自有正氣?！?/br>
    許仕總感覺衛(wèi)封與他是一國的，也是有些想探他是哪國人，見他這番答便也只得一笑作罷。

    衛(wèi)封見莊妍音沒跟上，回頭時竟見她清澈的眼底驚恐害怕，小臉也白了幾分。他忙問她怎么了。

    “哥哥哥，你說說說要砍那暴君和公，公主？”

    衛(wèi)封聲色和緩：“別怕，又非真遇到此事?！?/br>
    莊妍音察覺自己失態(tài)，連忙道：“哥哥小心啊，此話被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衛(wèi)封失笑：“無事，書院里隨口一論，不會傳出去?！币娝钦娴囊驗閾?dān)心他而被嚇傻了，便耐心遞出一截袖擺，“牽著為兄走吧。”

    莊妍音扯著這截袖子，幾乎想遁地逃。

    她都改好了他還要殺她！

    還罵她□□！

    草了。

    她之前就知道結(jié)拜完還要再扮演些好感后再走，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光給他留下一點點好感還不行，有這層兄妹關(guān)系也不行，她還得跟他再把這兄妹感情升溫。

    升溫到一千度，要把他牢牢捏在手掌心里，捏得死死的那種。

    要讓衛(wèi)封知道她好，知道她對他好，知道她全世界最好，對她感激愛護心疼歡喜，視她與帝業(yè)并重，生命里永遠(yuǎn)記得她。

    她想了想衛(wèi)封目前需要的，趁衛(wèi)封這日出門后也陪著林嬸去集市采買，打算去給初九布置任務(wù)。

    林嬸記著上次她在城中遇嚇的事，提前給她準(zhǔn)備了一個帷帽。

    莊妍音小臉藏在帷帽中，走在熱鬧的街道上，在林嬸買東西時找了路邊一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