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她沒辦法說不,反正公主的人設冷血無情,只認親爹。誰當她娘,對她來說都沒什么好爭的。 “阿妍,那年你是如何離世的?” 莊妍音一驚。 “父皇不信他們說你是酒后浪蕩到居擁山被豺狼所害?!鼻f振羨少有的嚴肅謹慎,“你告訴父皇,你可看清殺害你的兇手?” 莊妍音黯然擺腦袋:“父皇,我肯定不是喝完酒亂跑出去,我就是被jian人所害,我死后已看不清人間世界,所以并不清楚那年兇手是誰。” 莊振羨咬牙切齒,安慰她不要害怕,勢必會為她找出真兇來。 他才想起:“哦,那宮外膽敢欺負你的李氏九族朕都已經連根滅了,好好養(yǎng)身體,都瘦成這番模樣了?!?/br> 莊妍音又想跳腳,九族已經滅了? ?。?/br> “父皇,這滅九族……” “滅得早了點,朕不知閻王還給你定了這規(guī)矩。但朕才是人間的王,朕說不是濫殺就不是濫殺,別怕。”莊振羨將她往懷里攬,“今晚要父皇陪你睡嗎?” 莊妍音聽他說睡字渾身不適,也不習慣離一個“陌生人”這么近。 但她現(xiàn)在才十歲啊,完全已經是人家閨女了,人暴君都還沒別的心思呢。 從前的莊妍音好像到十歲都還時常要賴在龍床上跟她爹一起睡,這也是太后幾次被氣病的原因。 莊妍音嗅了嗅龍袍衣襟,昂起臉悶悶不樂:“哪個美人的香?” 莊振羨哈哈笑道:“鬼機靈!” “我可不想聞著別人的味道入睡,哼!” 莊振羨哈哈笑出聲,忍不住戳她臉頰玩。 陪她坐了許久莊振羨才準備回宮。 “好生休養(yǎng),朕已為你準備了接風宴,等你好些就出去熱鬧熱鬧。” 莊妍音明白這接風宴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宮宴,那些想要她死的人和殺公主的兇手勢必已經在準備出招了。 宮廷劇倒是看過很多,她也從來不是軟包子,有招接招吧。 沒有起身送莊振羨,是初九與顏舟替她送的。 莊振羨行到宮門口,忽地停下腳步,暴戾目光冷冰冰落在初九和顏舟身上,尤其格外多看了顏舟一眼。 他魁壯健碩,負手而立,雖是荒yin無道,好歹也有渾身的天家貴氣,令人生畏。 顏舟將頭低下去,削弱雙肩隱隱發(fā)抖。 莊振羨眸里含著警告意味,夜風吹響庭中樹葉,龍袍衣擺隨風晃動。他腰間玉帶上別著一把牛骨刀,不緊不慢拔刀,見刀刃上有些水漬或是血漬,便在顏舟肩頭蹭干凈。 顏舟噗通跪下去,知道皇帝的匕首嗜血成性,也聞到冷兵器上的鐵銹腥氣。 直到眼前龍袍衣擺從眼前一點點消失,他才敢喘出口氣。 初九拍了拍他肩象征性安慰:“今夜你守夜還是我來?” “你來吧?!?/br> 兩人都知道方才是莊振羨的警告。 不能逾越,不能在公主未成年之前誘了公主去。 莊振羨答應女兒可以養(yǎng)這些貌俊的奴才,但是卻不是讓這些低賤的男奴們能真正睡去女兒的床上,必須嚴守著分寸。 事實上他不知道,莊妍音想挑個理由將這兩名男奴送走。 她完全不習慣顏舟那個性格,初九還好,但要彰顯公主的風流好色完全還有別的方法,而不是每天都要在同一個屋檐下應付兩個大男孩。 寢宮里,莊妍音已經沒了瞌睡,讓初九把這五年來宮里發(fā)生的大小事都說給她聽。 初九事無巨細都說完,擔憂她:“公主,五年前您就薨得蹊蹺,您可知是誰害了您?” “不知,我一醒來就變成這副身體的主人了?!?/br> 初九眼含擔憂,抬頭時見莊妍音若有所思,便知她已記在心上,死過一次的人,也該是有所籌劃了。 “那奴出去守著,您安心歇息?!?/br> “初九。”莊妍音叫住他,“顏舟不比你穩(wěn)重,許多事還是由你安排我放心。”要送走也不是在這一刻,她對這宮廷還有許多不了解。 少年英俊的面龐浮起輕松笑意,語氣終顯輕快:“奴對公主,亦如從前,必當忠心為主?!彼┦┤恍型甓Y,保持退行的姿勢去滅宮燈。 “別滅——” 初九有些詫異:“是新來的宮女拿錯成桂香浸的燈芯,您從前喜歡橙花香,奴先為您滅掉,明日就能更換?!?/br> “我如今要點著燈睡,以前的日子太暗了?!鼻f妍音自嘲似的低笑一聲,側身躺下。 “那奴就守在門外,公主安寢吧?!?/br> 室內靜了,那宮燈星火溫暖。 莊妍音怕黑,黑暗帶給她恐懼,她不喜歡憶苦。 初九剛才說的沒錯,她在跟姚氏大動干戈時也知道真的兇手還會再對她起殺心。能殺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而且這次的手段必定比從前還要完美。 兇手會是誰? 她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姚氏。 這后宮能干掉她的人只有權力最大的那幾位,太后也有立場,但她好歹是皇室血脈,老太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這么干。 皇后是莊振羨的原配,十五歲就嫁給了莊振羨,卻十幾年都沒有為丈夫誕下子嗣,莊振羨早跟她沒有夫妻恩情。為了保住地位,皇后一直都不敢插手莊振羨的任何決定,自然也不會去得罪莊妍音。宮中一名才人難產后,皇后將十四皇子養(yǎng)在自己膝下,如今育子禮佛,也不插手后宮里的明爭暗斗。說她暗殺莊妍音可能性更小。 反倒是那年莊振羨酒后心血來潮想選太子,把女兒拉來參謀,讓女兒選姚氏生的皇六子和賢妃生的皇二子誰更適合當太子。 那時的莊妍音選的是皇二子莊承,莊承比她小一歲,極聰穎,嘴也甜,還體貼地為皇姐選了兩名皮相俊俏的太監(jiān)送來當差,這樣的弟弟誰不喜歡。 后來便是莊妍音十歲的生辰,公主本尊就慘死在當晚?,F(xiàn)在初九告訴她,皇二子莊承早在四年前就染病薨了,最大受益者變成了姚氏之子,莊振羨的眾多皇子中現(xiàn)在也是喜歡的這一個,而書里姚氏的確是作妖最多的妃子。 皇室關系與利益太復雜,冒認成了暴君最疼愛的女兒,她只能硬著頭皮先應付下去了。 翌日,各宮都送來無數(shù)禮品恭賀莊妍音重生回宮。 后妃登門,莊妍音一個沒見,只收了禮。 各個皇子來看莊妍音,她索性都見了,反正總是要見的。有初九與顏舟在身邊,她倒也沒有露出什么不對的地方。 望著一個個十三四歲的高個小少年規(guī)規(guī)矩矩喊她這個小矮子皇姐,莊妍音表示這聲姐不虧啊。 皇子中確實屬姚氏之子莊威最出眾,十二歲的孩子已經長得很高,明明年紀稚嫩,眉宇間卻自持老成,其余幾個皇子也頗有不敢得罪他的意思。這孩子生得俊秀,但五官像極了姚氏,因而莊妍音便越看他越討人厭。 莊妍音右腳搭在左腿上,悠閑地翹圈圈,一邊捻起一顆桃漬蜜餞。一邊道:“大點聲,你說什么?!?/br> 莊威正在與她言話,聞聲微頓,壓下眼尾流露出的惱忿,提高音色:“我問皇姐傷口可還疼?” “哦,疼。倒是你舒容皇姐昨夜被你母妃毆打了十幾巴掌,她可還疼?” 莊威攥緊袖中的拳頭,還在變聲期,嗓音難免帶些?。骸岸嘀x皇姐關心,二皇姐不疼。” “什么?你二皇姐這么經打?”莊妍音從長榻上坐起來。 殿中幾個皇子想笑而不敢笑。 莊威惱羞不已,憋得臉通紅。 “趕空兒我再試試她,也是個妙人。”莊妍音望著殿中執(zhí)簫的初九,少年眼底盡是笑意,莞爾英俊,看得她賞心悅目。 她懶懶躺下:“初九,繼續(xù)?!?/br> 初九重新吹起古樸空靈的簫聲。 莊妍音又問康禮:“父皇在忙什么?皇弟們都來看我了,他還不來?!?/br> 康禮回道:“皇上今日在美人宮處起得晚了,這個點還在上朝呢。” 莊妍音生氣了:“上什么朝,上朝有我重要嗎?去把父皇給我請過來!” 眾皇子:“……” 第6章 五日后,莊妍音額頭的傷口已經愈合,慢慢長出新rou,梳下額發(fā)及眉,基本看不見痕跡。 莊振羨為她準備的宴會就在后日,趕制的公主華服也已送來。 莊妍音正在殿中試衣服,大宮女榮蘭進殿來稟報,說有一從前的男奴想求見她。 “我從前的男奴?叫什么名字?” 榮蘭道:“那太監(jiān)說自己叫秦遇?!?/br> 宮女榮荷正在為莊妍音試披帛,莊妍音抬手拂退她:“太監(jiān)?他已成了太監(jiān)?” 榮蘭斂眉應是,榮荷收起披帛恭敬退到一旁。 莊妍音微咂嘴:“可惜了?!钡緦那暗哪信翢o印象,便讓榮蘭與榮荷姐妹倆去請初九跟顏舟過來。 兩人來到殿中,都說是有此人,但秦遇已經被莊舒容收去做了太監(jiān),是硬生生逼人閹割的。 初九微頓:“公主您記不得了,那一個月您最喜歡秦遇?!?/br> 原來是公主本尊生辰前的那一個月剛收了這么一個男奴,每日都帶在身邊,后來公主本尊死后,莊舒容終于可以翻身農奴把歌唱,硬氣地做一回“大公主”的主,泄憤地將秦遇拉去了凈身房閹割。 莊妍音感到惋惜。 “莊舒容這個小賤人!”她面上無甚感觸,“我當初不過就新鮮了一時,他哪能跟你二人比較,讓他回去,本公主哪有那么多時間浪費?!?/br> 顏舟應是,扭頭交代榮荷去辦。 但初九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公主,您不妨見一見,他這么多年一直呆在二公主身邊受罪,能來見您興許是冒著殺頭之險?!?/br> 莊妍音一臉的為難:“行吧?!?/br> 事實上她是愿意見的,這樣一個長年受罪的人肯冒著風險來見她,也許有他必須要見的理由。如果方才初九沒有開口,她也會假裝心血來潮地把人叫回來。 榮蘭將人領進殿中。 這是一個清瘦俊俏的小少年,身上服飾不搭這張臉,也不搭他清瘦的身體,衣裳空空罩在身上,襯得他消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