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所有的錯歸咎在別人身上，他禍害別人，把“報應(yīng)”視作“遭受”，他認為他不幸，他可以為了反抗這份不幸，更殘忍的對待當初被他欺辱的人。

    他狹隘的靈魂，讓他學(xué)不會自省。

    因為他永遠的死在了過去，死在了他最輝煌的時刻，以后的每次墮落，都能剝掉他生而為人的皮。

    然后腐爛，再腐爛。

    倪迦看著肖子強那張丑惡的嘴臉，眼前閃過一幕又一幕。

    她看到了一個痛苦的陳勁生。

    他在完全崩塌的精神世界里活著，他被心理疾病折磨著。

    她不是沒有見過他發(fā)光的樣子。

    他本該意氣風(fēng)發(fā)的。

    可這些人還不肯放過他。

    他們侮辱他不夠，還要毀了他一生。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非不分，善惡模糊。

    倪迦想起他那雙眼睛。

    漆黑的，冰冷的，望不到底。

    他所有的恨，她在此刻都能理解了。他得花了多大得勁，熬了多少個夜晚，才能把自己從那個不會笑的世界里掙扎出來。

    然后，這些人又想把他推回去。

    倪迦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臟的疼痛。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

    “考慮好了沒？”

    “好了?！蹦咤人季w慢慢籠回，嘴角勾出一道明媚的笑。

    “我?guī)湍??！?/br>
    第40章

    見倪迦答應(yīng), 肖子強喜笑顏開, 又提醒道：“遇見我這事兒, 就別跟陳勁生說了?！?/br>
    言下之意，就是想來陰的。

    倪迦的鄙視就快寫到臉上了。

    她漠然的點頭。

    肖子強：“懂事兒。”

    倪迦笑了笑, 沒吭聲。

    他沒再多留, 也沒多為難她，只是臨走前，他回頭, 眼神很深。

    “倪迦, 別讓我等太久，我這些兄弟可都記著你呢?！?/br>
    他話里帶話，什么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倪迦聽的明白, “嗯”了一聲。

    ……

    晚上，她回到家, 收到程碩的微信消息。

    ——“你沒事吧？”

    馬后炮式的關(guān)心。

    沒事？

    那什么叫有事？

    倪迦坐在窗邊點了一根煙，冷笑了一聲，直接刪除聯(lián)系人。

    也好, 不用她再跟他浪費口舌, 這個人，她不必再礙于同學(xué)之情給他任何面子。

    倪迦在界面上劃著, 看到了列表頭像里的那匹馬。

    她點開, 里邊還是他們上一次的語音聊天。那之后, 誰也沒有在微信上找過誰。

    倪迦不喜歡聊天, 陳勁生看起來也是。

    晚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撩起她的長發(fā)，她打了個顫。

    她把煙放在嘴里，深深抽了一口，看著深濃而幽黑的夜色，想到了陳勁生的眼睛。

    在這一刻，她很想念他的聲音。

    她在聯(lián)系人里找到宋彰，飛快的打出一行字：你有沒有陳勁生的手機號？

    那邊幾乎是秒回，字里行間都是調(diào)笑的意味：怎么，想生哥了？

    倪迦皺眉：有還是沒有

    過了一會兒，宋彰回了五個字。

    他在我旁邊。

    倪迦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她沒好意思直接問陳勁生要，才選擇迂回一點去找宋彰，誰知道他們倆在一塊。

    她臉發(fā)燙著，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一看，是一串陌生號碼。

    是誰的電話，她心知肚明。

    她摁了接聽。

    那邊很吵，背景音樂節(jié)奏強烈而火熱，人聲喧囂，是聲色犬馬的場合。

    他不說話，倪迦也不說話，只有音樂聲在跳動，仿佛一種隱秘的聯(lián)系。

    剛才砰砰直跳的心，卻在這一刻平靜下來，又帶著點夜里的柔軟。

    倪迦呼出一口薄煙，問：“你哪來的我電話？”

    他不回答，但背景聲不再嘈雜。

    應(yīng)該是換了個地方。

    “去哪了？”

    他說：“出來了。”

    電話里有風(fēng)聲。

    他的嗓音像夜里的流水，清涼而淡薄。

    倪迦彈彈煙灰，“喝酒去了？”

    “嗯。”

    “心情不好？”

    “朋友叫的?！?/br>
    “哦?！?/br>
    倪迦抽著煙，看著煙霧消散在夜空里，她睜大雙眼，眼前還是一片無盡的黑。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可惜沒有自然光。

    白天就霧蒙蒙的，晚上更沒有星星。

    塵埃落滿天。

    “陳勁生?！蹦咤容p輕吸了一口氣，把風(fēng)中的涼意都吸進去，“想問你個事?！?/br>
    他靜靜聽著。

    “你什么時候開始有那些心理問題的？”

    “……”

    陳勁生無言了一瞬，說：

    “初一?！?/br>
    他初一那年，她初三。

    所有人都犯了錯。

    倪迦嘴角多了絲苦笑。

    她看著城市連綿的燈火，淡淡道：“陳勁生，是我欠你的。”

    他察覺力很敏銳，“你有事?！?/br>
    她哂笑，“我能有什么事？”

    “你在哪？”

    “床上，我好累，要睡覺了。”倪迦知道他說風(fēng)就是雨，趕快掛電話，“你早點回家，再見。”

    她什么也不想聽，什么也不想看，倒頭窩在沙發(fā)里，把手機扔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