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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家,誰不羨慕張茂娘?誰不想活得像張茂娘? 然而她就算最終坐到了張茂娘的位置,也始終是活的小心謹慎,做不到張茂娘的肆意驕縱。 只因工具就是工具,是可以隨時撤換的。 你若做的哪一點不周全了,哪一天在他眼里不好用了,自然有別人可替代。 “老爺,今日家宴是由妾身cao辦,出了這樣的事情,妾身確實難辭其咎,要打要罰要殺,全憑老爺作主!”衛(wèi)夫人跪倒在衛(wèi)刺史面前,牽了他的衣角哭道,“或者一時情急錯怪了宛晴,惹她這般針對妾身,可是妾身冤枉,實不敢擔此謀害大罪!” 她這一跪,身旁的木蓮嬤嬤和衛(wèi)鴻也連忙跟著跪下。 衛(wèi)刺史見她這般作態(tài),暗忖靜娘向來遇到只螞蟻都不忍踩,成日吃齋念佛,確實不像是能做出這等膽大妄為之事的人。 “木蓮、木蓮!”衛(wèi)夫人見衛(wèi)刺史表情松動,連忙趁熱打鐵,扭臉望向旁邊和她一起跪著的木蓮嬤嬤,“宛晴說那壺酒是你遞給她的,到底怎么回事?” 木蓮嬤嬤不可置信的望向衛(wèi)夫人,身軀顫抖如秋風中一片落葉。 “別怕,你跟了我這么多年,老爺又向來明察秋毫,必會為你作主。”衛(wèi)夫人朝木蓮嬤嬤溫聲道。 木蓮嬤嬤的手指下意識緊緊抓住膝頭處的衣料,顫抖漸止。 ……為她作主啊。 忽然想起從前在張家,簡陋的院落之中,衣裳樸素的少女眼眸發(fā)亮對她說—— “木蓮,我要做茂娘jiejie的媵。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去那原本去不到的富貴地方?!?/br> “咱們明面上名為主仆,私底下實則情同姐妹,往后你有什么事兒,我都必定為你作主?!?/br> 她那時穿著劣質的粗布衣,一頭分叉的黃發(fā)用破布條扎起,膝蓋肩頭等容易磨損布料的地方都打著補丁,雙手常年皴裂,充滿了憧憬崇拜的朝張靜娘點頭。 靜娘小姐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女子,是拉她出泥沼的光,跟著靜娘小姐,一定沒有錯。 這么多年了,原來這么多年了。 “毒,確實是婢子下在酒里的?!蹦旧弸邒呔従忛_口,“卻并非想要謀害老爺,而是想要找機會斟給二公子?!?/br> “夫人并不知情,因而這毒酒,誤打誤撞差點被敬呈給了老爺?!?/br> 夫人只管動嘴皮子出主意,這件事從配藥到下毒,確實是她所做,只要她將罪名攬過來,夫人就是清白的,并不怕被老爺徹查。 盡管經常被夫人說自己糊涂,不過這樣解釋,想來便行的通了。 “木蓮,你、你為何要這樣做?!”衛(wèi)夫人用手捂著胸口,神情脆弱,似乎隨時會倒下,“我、我原以為你是個貼心懂事的!” “二公子自此番進府后,處處與夫人為難,不敬不孝!”木蓮嬤嬤的聲音忽然放大,在所有人耳畔隆隆作響,“夫人慈善寬恕不予計較,婢子卻實在看不過眼!” “謀害小主人,婢子自知是當死之罪,婢子此去,還望夫人往后多加保重!” 說完,木蓮嬤嬤深深的看了衛(wèi)夫人最后一眼,略顯粗胖的身子朝后仰,然后借助這一仰之力,直接把頭重重砸在堅硬冰冷的磚地之上,霎時間血花四濺。 堂中眾人一片驚叫,衛(wèi)刺史微微皺眉一揮手,就有隨從過去查看,然后朝衛(wèi)刺史稟報道:“這老婢已經斷氣身亡?!?/br> 衛(wèi)夫人以袖掩口,眼睛大睜,似乎同樣受到了驚嚇。 然而那袖下的唇角,卻因為逃出生天的喜悅微微上翹。 好木蓮,好丫頭! 以命攬下所有罪責,死前還給那小畜牲安上不敬不孝之名! 要知道當朝以忠孝為治國根本,縱然現(xiàn)在看似傷不了那小畜牲分毫,卻也至少能在老爺心里留下這樣的不良印象。 只可惜像這般忠心耿耿的丫頭,將來要想再調|教出一個,恐怕不那么容易。 縱然小畜牲手段了得,連向來怯懦的大姨娘都投靠依附于他,可是木蓮攬下一切罪責,死無對證,我看你再怎么翻手云覆手雨! “……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蹦旧弸邒叩氖砗芸毂煌舷氯ィl(wèi)刺史看了一眼仍然低頭跪著的衛(wèi)鴻,知道沒有辦法繼續(xù)追究,于是開口結案,“靜娘御下無方,險些釀成大禍,收回掌家之權,從此禁足反省?!?/br> 其實衛(wèi)刺史也隱約感覺到事情沒那么簡單,但他身為一府之主,除了明辨事非還要顧全大局。 他膝下三個兒子,衛(wèi)淵最稱他心意,目前卻雙腿不良于行,襲不得爵位入不得朝堂。 衛(wèi)沐文不成武不就,見人就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是塊扶都扶不起來的材料。 只有衛(wèi)鴻雖說有些耽于享樂,各方面卻比較平衡,全手全腳,接人待物樣貌氣質過得去,之前大家也都默認衛(wèi)鴻是唯一能繼承刺史府的公子。 此事縱使真是靜娘授意,在木蓮嬤嬤觸地而亡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讓衛(wèi)鴻的親生母親當眾背上罪名。 如若真的定罪,就算將此事以雷霆手段掩蓋,沒有人敢外傳,若衛(wèi)鴻將來襲世子位,這一屋子兄弟姐妹提起他親生母親,該怎么說? 要怎么服眾? 大不了從此將靜娘在府中軟禁,再不讓她執(zhí)掌中饋,就讓她安心吃齋念佛渡過余生。 衛(wèi)夫人心里松口氣,她這次雖又輸了這小畜牲一籌,還賠上掌家之權和木蓮,卻終究只是落得御下無方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