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垠丘笑說：“她真的多慮了?！?/br>
    晚上他們躺在被窩里的時候，齊滿米還在問王垠丘：“‘去旅館’就會懷孕嗎？”王垠丘靠在床邊讀小說。齊滿米看他不說話，挨過去靠在他肩頭半懂不懂地跟著看了起來。王垠丘每次正看得入神的時候，齊滿米就會忽然伸過去一根手指問他：“這個字怎么念？”

    王垠丘只好停下來告訴他。次數(shù)多了，王垠丘忽然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放下書，把被子掀起來，整個把齊滿米裹起來按著他罵道：“有完沒完，有完沒完啊你?！?/br>
    齊滿米在黑洞洞的被窩里咯咯笑起來。王垠丘掀開被子，把自己也裹了進(jìn)去。被子里溫濕又黑暗。齊滿米聞得到王垠丘身上特別的那種氣息。王垠丘把他摟進(jìn)懷里，和他說：“要做王芝銳寄給我們的那個片子里的事才可以?！?/br>
    齊滿米開始在腦海里回想，想了半天，忽然又想起兩個男人滾在一起的畫面。他啊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們后來慢慢就忘記了那部教育片的事情。

    1998年的1月，齊滿米也同樣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說過攢夠五百塊就要離開這座城市的事情。他開始熟悉以春曉苑到婚慶公司為半徑畫出來的圓。那段時間他迷上了看《康熙微服私訪記》，每天播出時間，王垠丘說他像只貓頭鷹蹲在沙發(fā)上。那時候，王芝銳打越洋電話過來給他們拜早年。王垠丘那會兒出去買對聯(lián)了。他說這幾天和齊滿米把家里大掃除一下，等著過年。

    王芝銳和齊滿米絮絮地說著話。話題到最后，王芝銳忽然問他：“那個片子你們看了沒有。學(xué)習(xí)實(shí)踐過了嗎？”

    齊滿米咬著京棗，問她：“什么學(xué)習(xí)實(shí)踐？”

    王芝銳嘆道：“王垠丘定力真好啊?！?/br>
    王垠丘回家，齊滿米跟他說了王芝銳打電話來，還問他們片子學(xué)習(xí)實(shí)踐過沒有。王垠丘一口熱水差點(diǎn)噴出來。他嚷嚷道：“這個人怎么這么瘋啊。”

    第21章 熱戀（六）

    除夕前，齊滿米帶王垠丘去廣播大樓樓底的舊貨倉庫。那些被人棄置的家具和擺件像在洞窟中陷入冬眠。齊滿米之前跟著表演團(tuán)的jiejie來了一次，之后沒事他就自己來淘東西。王垠丘每回回家，都會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一點(diǎn)東西。齊滿米小螞蟻搬家一樣，把他喜歡的小玩意買下來裝扮他們春曉苑的家。

    他買了個象牙白的小相框把他和王垠丘的合照框起來，放在床頭柜上，還給家里的紅色座機(jī)電話買了一個乳黃色碎花布罩。他買好東西，會順路去大樓附近的人民醫(yī)院看望林巧兒。林巧兒已經(jīng)開始脫發(fā)。齊滿米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兩團(tuán)粗毛線，花半個月時間給她織了一頂帽子。他給林巧兒看自己買到的東西。小玩意呼啦啦倒?jié)M病床。林巧兒白著一張臉，配合地笑說：“哇，真好看?！饼R滿米皺鼻子笑起來。

    有次齊滿米在林巧兒那邊待了一個下午。到四五點(diǎn)光景，窗外的世界水沉沉地暗下來。老喬帶飯過來。因?yàn)榛煹母弊髌?，林巧兒已?jīng)沒什么胃口。齊滿米抱著自己的飯盒，陪在旁邊吃飯。他吃什么都看起來特別香，滿滿一盒白米飯就著香煎帶魚和腌菜炒香干吃得一點(diǎn)不剩。林巧兒看著他笑起來。

    之后只要沒什么事，齊滿米就會順路到人民醫(yī)院陪林巧兒吃飯。林巧兒有次握著自己的飯盒說：“齊滿米，我現(xiàn)在越來越相信，你本來就應(yīng)該生在這里，然后可能從小就是我們的親人朋友。那天是你到火車站找到我了，不是我碰到你?！?/br>
    齊滿米看著林巧兒，不太明白她的話是什么意思。

    那天和王垠丘去逛舊貨倉庫，齊滿米和王垠丘說起林巧兒的話。彼時他們坐在一張綠色絨面沙發(fā)上，伸展手腳躺著。齊滿米看著倉庫又高又遠(yuǎn)的天花板。身邊躺滿了缺了角的紅色單人沙發(fā)、銹蝕的綠色信箱、藍(lán)白相間的一對床頭柜。齊滿米有一盞很喜歡的琉璃小燈，放在倉庫深處的一張紅木寫字臺上。他買不起，于是每次過來都去看一眼小燈還在不在。

    王垠丘放寒假前某次，他去的時候，本來想咬咬牙買下來放到他們客廳的側(cè)柜上。但齊滿米最終還是沒下手。他拿錢去成衣店給王垠丘訂做了一件羊毛衫。第一次去的時候，老板問他尺碼。他眨著眼睛搖搖頭。第二次去，他拿了件王垠丘的毛衣讓他們做參照。老板又問他想要什么花色。齊滿米在店里滿貨架的成衣中間挑出了最老氣的一個花色。

    王垠丘后來和老喬搖頭吐槽說：“這個花色估計王國銘穿都嫌太顯老了點(diǎn)?！钡€是穿了，土黃色夾雜紅色條紋，雞心領(lǐng)，領(lǐng)口還貼心地包了一圈同色系紅邊。

    齊滿米拿到手之后，獻(xiàn)寶一樣臉紅紅地舉給王垠丘看，說：“送給你的新年禮物?！蓖踣笄鹂扌Σ坏谩?/br>
    除夕那天，王垠丘的棉服里面就穿著那件羊毛衫，踩著自行車載齊滿米去楊杜鵑那里吃飯。

    齊滿米穿著問一個身材高大的jiejie借的厚裙子，假發(fā)呼呼吹起來。王垠丘在前面囑咐他：“記得不要說話。楊杜鵑反正吃個飯就急著要出門打牌的，到時我們就回自己家看春晚，知道嗎？”

    齊滿米把兩只手插在王垠丘的外套口袋里抱著他的腰，點(diǎn)頭說：“知道?！?/br>
    他們路過市中心廣場，頭頂有煙花炸開。齊滿米仰頭哇了一聲。他大叫：“哥啊，煙花煙花！”

    王垠丘把著方向罵道：“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