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天氣紅了臉：“他想干什么？我爸呢？”

    于碧蓮咬著唇：“他在隔壁理發(fā)店里?！?/br>
    “我去找他！”談天騰地站起來，要去找談衛(wèi)民。

    于碧蓮沒拉住兒子，看他像旋風(fēng)一般消失在門外。

    談天沖到理發(fā)店，店里沒有一個人，后面的隔間傳來說話聲，談天沒有進去，站在店里喊：“爸，你出來！”

    不多時談衛(wèi)民出來了，站在盛怒的談天面前，頭一次顯得氣勢有些弱。

    談天怒目直視談衛(wèi)民：“你要跟我媽離婚？”

    談衛(wèi)民回頭看了一下跟出來的吳麗紅：“是你媽想跟我離的?！?/br>
    吳麗紅連忙說：“衛(wèi)民，別沖動，好好跟孩子說。小天，你爸沒有要和你媽離婚。”

    談天莫名其妙，他們家的事，這個女人憑什么插嘴。

    只見談衛(wèi)民拉了一下吳麗紅：“麗紅，你別管。今天干脆就將這事弄個清楚明白，我不能對不起你?！鞭D(zhuǎn)過身對談天說，“是，我要跟你媽離婚。我跟她合不來，沒有共同語言。早多少年前就該離了的?！边€下意識地將吳麗紅擋在自己身后。

    談天就算是再不經(jīng)世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幾乎氣瘋了，好半天才冷笑出聲：“好一個沒有共同語言。你跟她就有共同語言了是吧，一對狗男女！你怕對不起她，你就對得起我媽了！”說著猛地抓起理發(fā)店里的椅子，往墻上的鏡子用力砸過去，將所有的鏡子都砸得一干二凈，幾乎將眼眶都睜裂，“談衛(wèi)民，你欺負我媽沒人撐腰是吧？！”

    砸完鏡子，又舉著椅子要去砸談衛(wèi)民，談衛(wèi)民連忙推著吳麗紅往里間退。

    談天被聞聲趕過來的于碧蓮拉住了，哭著喊：“小天，別打了，不要打了，我們回家去。”

    談天氣紅了眼，將手里的椅子往地上狠狠一扔：“雜碎！媽，跟他離婚，這樣的男人要來干嘛，離了干凈！看著就惡心！我們回家去，讓他逍遙快活！永世都不要回來，我就當(dāng)沒這個爸，反正他也從不稀罕！”說完拉著他媽，回到修理鋪子，粗魯?shù)貙⑺约旱臇|西全都收起來，然后拉著流淚的于碧蓮，推著自行車往家走。

    吳麗紅其實年紀(jì)并不比于碧蓮少多少，論模樣，也不如于碧蓮漂亮，但是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很會打扮，穿著時髦，弄著最洋派的發(fā)型，還抹粉擦口紅，身材保持得好，又不像農(nóng)村婦女一樣粗糙，看起來比于碧蓮年輕好幾歲。對男人又體貼溫柔，所以談衛(wèi)民被迷得神魂顛倒。

    談天心煩意亂地走著，于碧蓮一直在耳邊嚶嚶地哭。談天心里煩躁得很，但知道這事最受委屈的其實還是他媽，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媽，別哭了。你別難過，以后就當(dāng)家里沒談衛(wèi)民這個人了，反正他也不著家。等你老了，我們?nèi)值軙B(yǎng)你的，不養(yǎng)他?！?/br>
    于碧蓮將頭靠在兒子肩上，哭得更大聲了，她一方面是覺得委屈，一方面是覺得欣慰，兒子大了，能給自己撐腰了。

    于碧蓮將談天的肩頭都哭濕了，才抬起頭來：“小天，mama不會賺錢，沒了你爸，以后你們的學(xué)費咋辦？”

    談倔強地說：“我自己會賺學(xué)費。媽，你放心，沒有他，我們也會過得很好。”

    陳贊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他上午去了縣城他姑家送點東西，沒想到晚上回來，就趕上了這么勁爆的事。

    談衛(wèi)民為了個理發(fā)店女老板和于碧蓮離婚的事，村子里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

    有句俗話說，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永遠是當(dāng)事人，談天和于碧蓮就是這樣的。談衛(wèi)民在鎮(zhèn)上開修理鋪子，和吳麗紅眉來眼去的，已經(jīng)勾搭上好幾個月了，還是村里的人聽街上的人說的，大家就這么悄悄地傳著，傳到于碧蓮耳中，已經(jīng)是幾個月之后的事了。

    于碧蓮聽到消息，跑到談衛(wèi)民那兒去對質(zhì)，正趕上談衛(wèi)民在吳麗紅店里玩，吳麗紅在剪頭發(fā)，談衛(wèi)民便在一旁和她眉來眼去，說些俏皮話。兩人和樂融融，好不融洽。

    于碧蓮面色緋紅地瞪著那對狗男女。談衛(wèi)民拉著于碧蓮回到自己鋪子里，于碧蓮也不遮掩，當(dāng)場便質(zhì)問談衛(wèi)民。談衛(wèi)民毫不掩飾地承認了。

    泥性的人也有脾氣，于碧蓮氣急了，就沖上去抓談衛(wèi)民，被談衛(wèi)民摔在一旁。于碧蓮見奈何不了談衛(wèi)民，便砸他的店子，談衛(wèi)民伸手便扇了于碧蓮的耳光，于碧蓮震驚傷心之余，便提出要離婚。

    回到家之后，于碧蓮冷靜下來，便覺得這事實在是太丟人了，這個年頭，離婚還是極不尋常的事，不管是誰的過錯，離婚都是丟臉的事，尤其是這么落后的農(nóng)村。于碧蓮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嗚嗚地哭，哭自己的委屈，哭自己的悲慘命運。

    談天不知道怎么勸mama，他也煩躁得要命。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才想起原來這些苗頭早就有了，他爸一個月只有要挑米時才會著家，而且最近幾個月拿回家的錢也減半了，說是賺得少了，誰也沒法去對賬。

    談天又猛然想起那天下午的事來，他爸臉色不對地從后門進來，吳麗紅要換衣服……原來一切都那么明顯，只不過誰沒事會往那方面想呢。

    潘力知道嗎？談天暴躁地想，cao，他媽居然勾引自己爸，真賤！不過也說不定，談衛(wèi)民一直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都是狗男女，這才會湊到一堆去。王八蛋，都滾一邊兒去！

    陳贊從家里出來，外面黑漆漆的，家家戶戶都亮著昏黃的燈光，白天的暑氣還沒有完全消失。蚊子見了rou，嗡嗡嗡嗡接二連三地朝人撲過來。陳贊走到談天家窗外，在外面叫了一聲：“壇子！”

    不多時談天出來了：“小贊?！?/br>
    陳贊說：“出來走走吧。”

    談天沉默地跟上來。

    陳贊領(lǐng)著談天走到村中的曬谷坪邊上，那兒比較空曠一些。他弄了把稻草點起來，拔了點艾草放在上面，這樣可以驅(qū)趕蚊子。又拔了一把稻草扔在草地上，挨著一叢南瓜坐下來，對談天說：“坐吧。”

    談天也挨著他坐下來。

    陳贊這會兒心里十分不好受，他當(dāng)初想讓談衛(wèi)民找點事做，去鎮(zhèn)上開修理鋪子，作為過渡期，沒想到結(jié)果會這樣。前輩子于碧蓮為了自己，將幾個孩子撇下，不聞不問地走了，這輩子談衛(wèi)民卻出了軌，找了別的女人。這一對夫妻，就是一對冤家吧。

    空氣中飄著炙烤苦艾的味道，耳邊傳來夜蟲的淺唱低吟，螢火蟲在夜空中忽閃忽閃，悠游自在，它們不知道人的喜怒哀樂，永遠都那么怡然自得。

    談天將頭放在自己膝蓋上，悶聲說：“小贊，你不會笑話我吧？”他最怕的，就是陳贊看不起自己。

    “笑話你做什么？”陳贊驚詫了，“這本來也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媽的錯。所以不用那么介意別人的說法?！?/br>
    談天悶著頭不做聲。

    過了一會兒，陳贊說：“對不起，壇子。”

    談天驚詫萬分地抬起頭看著陳贊，晦暗不明的火堆照不亮陳贊的表情。

    陳贊苦笑了一聲：“當(dāng)初我就不該起哄讓你爸去鎮(zhèn)上擺修理攤子的，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了?！?/br>
    談天搖搖頭：“這事跟你沒關(guān)系，真的。我一直覺得，我爸和我媽之間的問題，遲早都是要爆發(fā)的，只不過我沒想到居然是我爸先對不起我媽。他這樣男人，居然還有女人看得上他。”

    陳贊默了，沒想到談天居然會這樣看他爸媽的。

    談天又說：“這兩年他去鎮(zhèn)上開修理鋪子，我們的日子要好過不少。我和陽陽、小偉都少挨不少打罵，我媽也少受不少委屈。說起來其實要謝謝你呢?！?/br>
    陳贊越發(fā)覺得慚愧了：“真要離嗎？”

    談天嘆了口氣：“應(yīng)該是吧。他跟潘力mama搞在一起據(jù)說也有不少時間了，我們居然都不知道，離了好，省得我看著膈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