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隨風(fēng)起 第101節(jié)
船上沒有監(jiān)控,據(jù)目擊者稱,那孩子是被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抱走了,已經(jīng)下了船。 從那以后,冷知翎便如同瘋了一般,放下了事業(yè),流連于歐洲各個國家,尋找著她的孩子,再無心珠寶設(shè)計。 可是在海外弄丟了孩子,再要尋找便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她是否還活著,是否被輾轉(zhuǎn)送往他國……都難以預(yù)測。 從那以后,冷知翎患上了抑郁癥,藥石無醫(yī),在十月的初秋,某個清晨,于奔赴意大利尋女的渡輪上失足落水,殞命于茫茫大海間。 很多人都說,冷家失去了半個世紀(jì)以來最有才華的一位珠寶設(shè)計師,這不僅僅是冷家的損失,更是行業(yè)的損失。 而那個孩子的失蹤,難說是一場意外,因為當(dāng)時冷家仍舊處于家產(chǎn)爭奪和權(quán)力斗爭的紅熱化階段,除了家族腥風(fēng)血雨的內(nèi)斗之外,公司高層之間也是陣營分明,居心叵測。 冷知翎的隕落,無疑狠狠打擊了冷家這位愛女如命的父親。 要知道,這位天賦卓絕的大女兒,曾是冷書溧最大的希望,他在家族的聚會里說過,唯有冷知翎才能繼承他全部的家業(yè),將家族的榮耀發(fā)揚光大。 接連失去外孫女和親女兒,冷書溧心臟病突發(fā),命懸一線,生命垂危。 雖然被救回來了,但這位珠寶大亨的心臟所遭受的損害是難以修復(fù)的,要手術(shù)和藥物維系生命,冷氏珠寶至此以后,也難以重塑往日的榮光。 說實話,是在往下坡路走的。 好在家底豐厚,也能暫時支撐其在行業(yè)里的領(lǐng)先地位。 而冷家當(dāng)年丟失的那個小女兒,則成了冷書溧心頭難以愈合的傷口。 他從來沒有一刻放棄過對她的尋找,只是希望渺茫,找到的幾率微乎其微。 那么小的小嬰兒丟失在歐洲,是否還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shù)。 再加上他自己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已經(jīng)脫離了掌控,家里的子女們各有心思,誰能真的盡心竭力幫他找尋這位丟失已久的外孫女呢。 他力有未逮,本以為將為此抱憾終身。 誰知命運就是這樣的反復(fù)無常,冷知韞竟在飛機上偶遇了林以微。 哦不,要真說起來,還是她的小meimei冷珍珠,是她選擇了林以微,找回了冷寶珠。 如果額間的觀音痣還有巧合的可能性,那么林以微身上所佩戴的十字架,就再無錯漏的可能性。 ……… 私人飛機降落在倫敦的希思羅機場。 彼時,倫敦下著細細的銀絲雨,天空暮靄沉沉,如同籠罩著一層灰色的幕布。 機場跑道猶如鏡面一般,反射著周圍的高射燈光。 接駁車將她放在了航站樓前,在貴賓會客廳里,林以微見到了她至親的幾位家人。 她的外公冷書溧,一位滿鬢寒霜的老者,臉上布滿了縱深的皺紋,唯有一雙銳利的眸子仍顯精神氣。 他坐在輪椅上,翹首以望,在看到林以微出現(xiàn)的剎那,他仿佛看到了離世多年的大女兒。 她和冷知翎長得一模一樣。 不,她更漂亮,眉宇間有一股銳利的氣質(zhì),那是多年磋磨流離的生活帶給她的自我保護色。 一瞬間,老淚縱橫,冷書溧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只將那雙滄桑褶皺的手,那雙撫摸過世間最珍貴稀有寶石的手……伸向了林以微。 她才是他最珍貴的寶珠,丟失的血脈,是他失而復(fù)得的愛。老人無數(shù)個夜晚向上天祈禱,哪怕殘生不能相見,也求她一生安寧無恙、平安順?biāo)臁?/br> 其實,林以微不想哭的。 畢竟,mama都不在了,旁系的親人這么多年沒見,能有多親切呢。 她以前看電視上有被拐的孩子與親生父母相見時哭天搶地的樣子,她覺得尷尬極了。 人與人的悲歡不相通,她設(shè)身處地代入自己,想象著與陌生家人的第一次會面,她一定不會哭,硬哭也哭不出來,因為沒什么感情。 然而,當(dāng)她看到那位老人老淚縱橫、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眼底盛滿了疼惜和悔恨,那樣盛大的愛意,是根本壓都壓不住,藏都藏不了的。 林以微心里涌起了酸澀。 被人愛著,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無論怎樣哭訴委屈都是不夠的。 她覺得好難過。 她幾乎一路狂奔,跑回了家人的身邊,如同稚鳥投林。 老人張開雙臂擁她入懷,粗糙的手掌撫著她的頭發(fā),嘴里囫圇地喊著:“寶珠,我的寶珠啊,我的小寶珠……” 林以微哽咽著,喉嚨里如同咽了橄欖。良久,才艱難地問出一句:“你們?yōu)槭裁础耪业轿??!?/br> 這句話更是讓老人涕淚縱橫,對女兒的愧疚、對孫女的歉悔一齊涌上了心頭,他捶著胸口,痛哭著說:“是外公不好,都是外公的錯,對不起,讓我的寶珠受苦了,外公對不起你!” 冷知韞生怕父親心臟承受不住,連忙蹲下身,輕拍著冷書溧的后背:“daddy,寶珠沒有怪你的意思啊?!?/br> 林以微連忙用袖子替老人擦干了眼淚:“我不怪外公,您別激動?!?/br> 這時,一雙手重重地落在了林以微肩膀上。 林以微抬頭,看到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穿著高定的黑色西裝,身形線條十分勻稱,氣質(zhì)偏硬朗,乍眼一看有種難以接近的高冷傲氣。 “寶珠,我是舅舅?!?/br> 舅舅冷斯溱,如果沒有他,也就沒有今天的冷氏珠寶集團。 他繼承家業(yè),成為了港城的珠寶大亨,當(dāng)初冷書溧生病,也全靠他一力支撐起了集團,在腥風(fēng)血雨的斗爭中,重新確立家族在珠寶行業(yè)執(zhí)牛耳者的地位。 林以微時常在豪門八卦新聞中看到他,說他如何手段凌厲,翻云覆雨,在港城幾乎無人可與他的氣勢比肩。 哪怕是謝薄的父親謝思濯,面對冷斯溱,恐怕都要禮讓三分。 在飛機上,林以微想到要見冷斯溱,其實心理上多少有點畏懼。 沒想到冷斯溱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寶珠,回家就好了,不用害怕任何事,回家就好,再沒有人敢欺負你了,舅舅向你保證?!?/br> 他這句話說的富有深意,外公冷書溧年紀(jì)大了,不知道林以微這些年的經(jīng)歷。 但冷斯溱一定調(diào)查過她成長的方方面面、生活的全部細節(jié),甚至他可能都知道池家的存在和林以微的斗爭…… 林以微擁緊了冷斯溱,舅舅高大的身軀,很有安全感。 “我不害怕了。” 再也……不會害怕了。 那一晚,坐在回家的阿爾法保姆車里,那是林以微此生最安心的時刻,身邊圍繞的都是深愛她、愿意傾盡全力保護她的家人,是她至親的骨血。 與此同時,林以微輕撫著平坦的小腹,看著窗外街燈霓虹在雨幕中閃爍著如夢境般的光芒。 萬家燈火通明。 這一刻起,她任人玩弄于鼓掌間的命運將要結(jié)束了。 從今以后,誰都不能再欺負她,欺負她想要保護的人! ……… 回家的路上,林以微幾番暈車、想要嘔吐。 冷斯溱還問她有沒有拿到駕照,學(xué)過車,坐車應(yīng)該不會暈了,更何況這是一輛避震系統(tǒng)很好的頂級保姆車。 林以微臉色泛白,苦笑了一下,說自己已經(jīng)拿到駕照了,不過好久沒開車,都生疏了,只怕大腦又回到了不會開車的狀態(tài),自然而然就暈車了。 她想起謝薄說過,避震效果越好的車,其實越容易暈車。 但事實上,林以微想吐是因為別的原因。 “沒關(guān)系,等一切安頓好了,讓你舅舅親自帶你練幾圈。”爺爺冷書溧慈愛地看著她,“你舅舅開車技術(shù)還不錯,就是沒耐心?!?/br> “舅舅這么忙,這種小事就不要麻煩他了?!?/br> “舅舅不忙?!崩渌逛谛χf,“小寶珠在舅舅這兒,就是頭等大事,我明天就帶你去郊外練練車。” “哪有這么匆忙的。”冷知韞愛撫著林以微柔軟的發(fā)絲,“得要好好安頓下來,寶珠還在上學(xué)呢,不要耽誤了學(xué)業(yè)?!?/br> 車里氣氛和樂融融,林以微看著他們,嘴角綻開了幸福的笑容。 她好喜歡她的新家,好喜歡他們相處的氛圍。 她小時候卑怯地偷窺過蘇安笛享受享受父母之愛、天倫之樂時的情景,無數(shù)次許愿,希望也能擁有自己的家人,真正愛她的家人。 如今,夢想成真了。 他們在倫敦的家是一棟郊外的小別墅,安靜清幽,作為父親冷書溧養(yǎng)病的宅子。 “在港城還有更大的家,等回國之后,小姨就帶你回家去,你可以見到小珍珠,還有我老公——你的姨父,還有一個meimei,是你舅舅的女兒,比你小幾個月,叫冷銀珠,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br> 回到房間之后,林以微伸手拉住了冷知韞的手,關(guān)上了房門。 “小姨,剛剛外公在,有一件事我不敢說,現(xiàn)在我想告訴你。” “什么事???”冷知韞將向日葵和藍鈴挑揀幾根插了瓶,笑著說,“神秘兮兮的,還不敢跟你外公舅舅說呢。” 林以微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冷姨,我……可能懷孕了?!?/br> 此言一出,冷知韞的笑容頓時凍在了嘴角。 “你……” 她牽過了她的手,神情擔(dān)憂地望著她,“不是……這多早晚的事?上次……上次怎么沒聽你說!這么大的事,這這……” “就一個多月,冷姨,你不要告訴外公,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那孩子,是誰的???” “我……前男友?!绷忠晕⑷鐚嵪喔妫斑@次回國有的……我也很意外,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都怪我,我是個笨蛋,我……” “你被欺負了嗎!”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告訴我他是誰!小姨給你做主,我絕對不會放過欺負你的人!” “不是的,沒有,是一場意外,他沒有欺負我,這件事,是我自己沒常識?!?/br> 冷知韞一把將小姑娘攬入了懷中,緊緊擁抱著,貼著她耳鬢,柔聲說:“怪不了你,小姨不會讓欺負你的人好過,你放心……” 林以微既然已經(jīng)交代了孩子,自然也將所有的一切,如實告訴了冷知韞。 冷知韞坐在床邊,耐心地聽完了她的講述,望著這個年紀(jì)輕輕就經(jīng)歷了這么多挫折磨難的女孩,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忍著哭腔,輕輕捧著林以微單薄瘦弱的肩膀—— “寶珠,從今以后你不必害怕,冷家將是你全部的后盾,從小照顧你的那個男孩,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把他救出來。還有,這個孩子,想不想要憑你的意愿,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我不要這個孩子。”林以微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