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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呂不韋在線閱讀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論臧三耳

第一百二十一章 論臧三耳

    公孫龍氣得瞪大眼睛道“你…,你…”

    “你什么你?我就問你,你是不是人?”

    “老夫當(dāng)然是人?!?/br>
    “好。”陳政用手一指旁邊的孔穿“那這位公子是不是人?”

    在場之人都盯著公孫龍。

    “是…,又如何?”

    陳政一笑“那我問你,你是不是他?他是不是你?”

    “當(dāng)然不是。”

    “既然你不是他,他不是你,也就是說,你們兩個都是人便不成立,其中一個不是人。我再問你,老人是不是人?”

    “……”

    “按照你的說法,馬中的白馬不是馬,那也就是說,人中的老人不是人,你是老人否?”

    “我…,我…”

    “方才你一口一個老夫,自然你是老人了。既然老人不是人,你又是老人,也就是說,你不是人?!标愓戳丝蹿w勝等人“不知如此推斷諸位認(rèn)同否?”

    趙勝沉思道“這個…”

    虞卿笑道“呂公子,你這老人不是人,可是將我等幾位都給扔進(jìn)去了?!?/br>
    陳政一拱手“虞大人莫怪!這位公孫先生的白馬不是馬之說確是荒唐。白馬與馬本是包含關(guān)系,白馬包含于馬中,求馬,則白馬只在其中,求白馬,則黃、黑馬在其外,如此而已。然公孫先生卻將白馬與馬的包含關(guān)系說成全異關(guān)系,豈不是要將男人、女人都從人中割裂出來,男人就不是人?女人也不是人了嗎?!”

    “哈哈哈哈!”趙勝大笑道“呂公子說得不無道理?!?/br>
    公孫龍憤然道“什么包含關(guān)系、全異關(guān)系,簡直是聞所未聞,一派胡言!”

    陳政呵呵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沒必要跟你說什么同一關(guān)系和交叉關(guān)系了。不要忘了,蠢人也是人。若白馬非馬,則蠢人非人,那你…,算了,我還是不說了,你自己體會去吧!”

    “你…,你…”公孫龍手指著陳政,氣得抖動起來。

    孔穿對陳政拱手道“子曾經(jīng)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呂公子方才果然高論也。只不知,公子對公孫先生的臧三耳、雞三足、火不熱、離堅白有何見解否?”

    “……”

    “哈哈哈哈!”剛才略顯下風(fēng)的公孫龍見陳政一時語塞,得意道“呂公子可知何謂臧三耳否?”

    坐在陳政對面的鄭朱插話道“呂公子豈能不知臧三耳?!不就是說那些侍者們都長著三只耳朵嘛。”

    樓昌道“老夫?qū)Υ苏f也是有所耳聞,卻不知其中深意,還望公孫先生賜教?!?/br>
    “呵呵!”公孫龍一臉得意擺手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所謂臧三耳嘛,就是說,那些受人驅(qū)使的下人都有三只耳朵,兩只耳朵長在外面,一只耳朵長在里面,為何呢?這些人都善于察言觀色,能夠聽到話里話外的弦外之音,有時候你教他往東、實則乃教其往西,教他做什么事、實則那件事卻絕不能做。外面的兩只耳朵聽到的和里面那只耳朵聽到的往往背道而馳、截然相反,豈不是有三只耳?哈哈哈哈!”

    趙勝聽完點頭道“似乎有理!我這府里的侍者最會體會我的心思,有時我不說話,就是一個眼神、咳嗽一聲,他們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此說來,他們還有三只眼不成?”

    陳政笑道“三只眼?那他們豈不都是二郎神了!平原君,照你方才所說,無非是他們在你身邊時間久了,把你的脾氣早就揣摩透了,哪有什么三只眼。至于什么三只耳朵,簡直是無稽之談,照此一說,那些見了領(lǐng)導(dǎo),哦不,見了上司便阿諛奉承、溜須拍馬,見了下屬就吆五喝六、頤指氣使的人豈不是驢唇上套著馬嘴?!那些見了對自己有用的人就嬉皮笑臉、眉飛色舞,哪天看你對他沒用了就冷若冰霜、死鼻子塌眼的人豈不都是二皮臉?!”

    虞卿贊同道“呂公子所說之人,在這世上確是不少啊!”

    趙勝問道“二郎神是哪位?”

    “……”

    孔穿當(dāng)著陳政的面,又將公孫龍的雞三足、火不熱、離堅白之說簡要介紹了一遍,陳政聽完,身上隱藏的小宇宙熊熊燃燒起來。

    “公孫先生所說雞有三足,也就是雞身上能看到的有兩個爪子,還有一個爪子乃是雞足的稱謂,也就是那個所謂看不見的爪子。若如此,那公孫先生豈不也是三條腿、三只腳嗎?我等豈不都有兩個腦袋、三只手嗎?世上事物皆有名有實,一個是事物的屬性,一個是事物的本體,豈能一概而論、混為一談?!火不熱、離堅白與雞三足同理,熱是火的屬性之一,堅硬是石頭的屬性之一,你不靠近火只是你感覺不到熱而已,豈能說火本身不熱?你只是用眼睛看著白色的石頭當(dāng)然感覺不到它的堅硬,不代表石頭不堅硬。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把復(fù)雜的事兒變得簡單那是貢獻(xiàn)。明明很簡單的事兒非要搞得很復(fù)雜,這只能是世人當(dāng)中的蠢人才干的事兒?!?/br>
    公孫龍氣得站了起來“你…,你…,你…”

    陳政一擺手“你除了你、你、你,還會說點兒別的不?你可要用三條腿站穩(wěn)了,或者你用第三只手指指我看看,讓我等也見識見識,你在那輛八樓的二路汽車上是咋干活兒的。”

    坐在中間的孔穿一愣“子曾經(jīng)曰…”

    陳政捂著肚子一臉痛苦道“你能不能別再曰了,直接到下一句!”

    “二路汽車是個啥?”

    “二路汽車就是這位公孫先生上班兒的地方,而且每到年前都要忙一陣子?!?/br>
    “……”

    “哈哈哈哈!我看就到此為止吧!”虞卿大笑道“想當(dāng)年公孫先生在莊子家中做客時,伸手指著一個雞爪問這是不是雞爪,又伸手問另一個是不是雞爪,爾后又伸出兩個手指同時指著兩個雞爪問是不是雞爪,這便是‘雞三足’的出處了。諸位可知莊子先生如何說?”

    孔穿拱手道“子曾經(jīng)曰敏而好學(xué),不恥…”

    陳政揚(yáng)手道“停!再說下去就用詞不當(dāng)了,你背誦語錄前能不能先過過自己的腦子?!你是個復(fù)讀機(jī)還是咋地?!”

    虞卿道“呂公子不必難為子高公子。當(dāng)時公孫先生說完雞有三足后,莊子先生與另一位做客之人吃了兩個雞爪,卻教公孫先生去吃那所謂的第三個雞爪,可見莊子先生對公孫先生之見亦不茍同。依我看來,公孫先生倒不如收下子高公子這個學(xué)生,教他一些有用的學(xué)問,也免得在此無謂的爭論中糾纏不清啊!”

    公孫龍一揚(yáng)手“老夫的學(xué)問豈是凡夫俗子所能駁倒。”接著一指陳政“更何況一個買賤賣貴的無名小輩!”

    “好你個欺世盜名之徒,今日若不是以為信陵君到了邯鄲,我都懶得來此與你這般無謂之人啰嗦。你不是說火不熱嗎?那好,且讓在場的侍者端個火盆兒來,你就當(dāng)著我等的面將手伸進(jìn)去,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現(xiàn)場演一把終結(jié)者!”

    客廳內(nèi)的侍者齊刷刷看著趙勝。

    趙勝咳嗽一聲,擺手道“好了好了!子高公子自魯國遠(yuǎn)道而來,我等當(dāng)盡地主之誼才是。公孫先生早年便是我這府上的門客,既然先生不愿放棄白馬非馬之說,諸位也不要強(qiáng)人所難嘛!哦對了,聽說樓昌大人用一百多個金餅子從西域買來一匹良馬,不但高大威猛,且能日行千里,只可惜我府中那匹跑得最快的馬性情急躁,前幾日不慎扭傷,不然的話,非要與樓大人那匹馬較量一番才是?!?/br>
    樓昌接收到了趙勝轉(zhuǎn)移話題的信號,心有靈犀般接話道“我那匹馬怎可與平原君的馬相提并論。要說起千里良駒,還是大王的宮中數(shù)不勝數(shù)?。〔蝗绱皆夏瞧ヱR傷好之后,你我在這邯鄲城中舉辦一場賽馬大會如何?”

    “好好好!我早有此意?!壁w勝臉上泛著紅光“屆時我等將大王請來觀戰(zhàn)。對了,廉老將軍那里也有一匹好馬…”

    陳政打斷道“如今秦軍眼看就要打過來了,平原君和樓大人不想著如何守住邯鄲城,卻要舉辦什么賽馬大會,還要把大王也拉進(jìn)來,真是急趙國之所急呀!”

    趙勝和樓昌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虞卿笑道“呂公子有所不知。平原君和樓大人舉辦賽馬大會也是為了趙國著想,待秦軍大兵壓境之時,這邯鄲城中的寶馬良駒豈不都要充軍,以做保衛(wèi)趙國之需。平原君和樓大人乃大王近臣,又豈會吝惜幾匹馬呢?!”

    趙勝笑道“虞大人所言極是。不過,我聽說樓大人那匹馬可是嬌貴的很,每日都有十幾個人伺候著,那匹馬不但飯量驚人,而且比人吃的都好,只怕我舍得,樓大人舍不得吧?哈哈哈哈!”

    樓昌瞪了陳政一眼,一閃之間便又恢復(fù)了笑嘻嘻的模樣“只要能擊退秦軍,一匹馬何足道哉!莫說是一匹,就算是十匹百匹,老夫也是絕無二話。再說了,舉辦賽馬大會正是要挑選上等好馬用到戰(zhàn)場之上,這有何不妥嗎?”

    公孫龍冷笑道“老夫聽說這位呂公子是個販賣珠寶的商賈之人,為何不借此機(jī)會販賣些許馬匹,爾等經(jīng)商之人不都是鉆營逐利之徒嘛。哈哈哈哈!”

    陳政卻不理會公孫龍的冷嘲熱諷,站起身對趙勝拱手道“若真如虞卿大人所言,確也是趙國百姓的福分。我還有事,就不打擾諸位。不過,既然是為邯鄲百姓著想,我倒不妨說上一說,受傷之馬只需用山楂根包裹傷處,即可有助于活血散瘀。至于野性難馴之馬,只要找來性情溫順的同類相伴,則不難馴化之。告辭!”

    ……

    在再三挽留無效的情況下,在場眾人目送著陳政的背影消失在了會客廳外。

    樓昌疑惑道“想不到呂公子還是個懂馬之人。”

    趙勝擺擺手“或許是西域那個紅毛騎師跟呂老弟說的也不一定。算了,呂老弟即將遠(yuǎn)赴楚國,看來是與賽馬大會無緣了?!?/br>
    公孫龍一笑“遠(yuǎn)赴楚國?怕是看秦軍要打過來了,跑到楚國隔岸觀火去吧?!”

    趙勝搖頭道“非也。呂老弟去楚國可是為了…”

    正在這時,虞卿大聲咳嗽了起來,打斷了趙勝的話。

    趙勝和虞卿的眼神交流了一下,隨即招呼在場的侍者道“爾等還不將府中的好酒端上來,也好讓子高公子和諸位大人品嘗一番?!”

    一個侍者遲疑了一下,來到趙勝身邊悄聲道“可是將酒肆送來的好酒…”

    沒等那人說完,趙勝厲聲喝道“這還用問嗎?!你也不看看今日來的都是什么人。最好的酒,最好的,聽得懂人話不?!”

    那人招呼其他侍者急慌慌而去,不一時便將酒肆送來的趙丹都喝不著的好酒端了上來。

    趙勝按壓著胸中的怒火,心中暗罵這個沒有長第三只耳朵的東西!我讓你拿最好的酒,你還真給拿過來了,待會兒便打發(fā)了你!

    ……

    陳政走出平原君府,老仆人駕著馬車來到近前。

    “主人,我咋看您臉色這么難看呢?”老仆人關(guān)切道。

    “算了!我來到你們這兒之后,臉色就沒咋好看過。唉!不該參加的飯局就不要去,不該喝的酒就不要沾啊!打道回府,走著!”

    ……

    回到自己的獨門大院門前,陳政下了馬車剛要進(jìn)門,眼角的余光似乎感覺不遠(yuǎn)的街角處有個人正在探頭探腦的向這邊張望。

    陳政朝那個可疑之人的方向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回到了府中。

    荊錘正在院子當(dāng)中似模似樣的練劍,一看陳政回來,頓時練得更加起勁兒,真是天旋地轉(zhuǎn)、龍飛鳳舞。突然,“當(dāng)啷”一聲,錘子手中的劍脫手掉在了地上。

    “主人,這是我研創(chuàng)的新劍法,當(dāng)我故意將手中劍掉在地上,對手遲疑之際,我便用拳將其擊倒?!卞N子伸出拳頭比劃著。

    “行了、行了,先別練了,你練得越多吃得越多。你先過來,有事兒跟你說?!?/br>
    陳政對著荊錘耳邊悄聲細(xì)語了一番,錘子一通點頭過后,從地上撿起青銅劍,一路來到后院兒的角門處,拉開門栓閃身走了出去。

    荊錘在院墻外繞來繞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人的背影,正在那里鬼鬼祟祟地探身張望著什么。

    “那個姓呂的是不是剛進(jìn)去?”錘子悄聲無息來到那人身后,順著那人目視的方向低聲問道。

    “對,剛進(jìn)去?!蹦侨艘矝]回頭,隨口回了一句。

    “有什么可疑的情況沒?”

    “我在這兒守了半天了,剛見他回來,能有個甚發(fā)現(xiàn)?!”

    “怎么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哪去了?”

    “樓大人就派了我一個人,哪有其他人?!”那人說到這兒感覺不對勁兒,猛然一回頭卻嚇了一跳“你是何人?”

    錘子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噓~!小聲點兒,自己人,我也是樓大人派來的?!?/br>
    “哎呀!你來的正好,我正內(nèi)急吶!你這一噓,我更憋不住了。你先在這兒盯著,我去去就來?!蹦侨苏f完就要轉(zhuǎn)身而去,突然,一把涼冰冰的青銅劍被架到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