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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夢里依稀共采薇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郭蕓反倒有些局促,她身邊的宮人扶起岳才人,郭蕓微笑道:“嬪妾不過幫著說了句話,又有什么可謝的?!彼挚纯次?,尷尬道:“家姐多事,原本不要緊的一句話,生出這場事故來。連帶婕妤與眾姐妹受驚,還望好歹看在嬪妾的面子上,不要與她計較?!?/br>
    我見她舉止有禮,言辭親和,與充衣郭鳶全然兩樣。又掃視一遍余下的幾個妃嬪,也不知道各自歸屬后宮哪個陣營。便莞爾道:“meimei說哪里話,即便是郭充衣多了句嘴,也是為了提醒眾姐妹不得犯諱,感激她尚且來不及,誰能與她計較呢?!?/br>
    云意冷笑道:“可不是要感激她么,她鬧這一出讓裴婕妤的名聲傳遍六宮了,‘一味媚上承寵’,多好的頭銜!”

    郭貴人溫和的臉上顯出赧色,支支吾吾道:“家姐刁鉆,又過于敏感了些,并非有意要冒犯婕妤,敏更衣……”

    我微笑道:“嬪妾不過承寵一次而已,從未有意媚上惑君。所作所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嬪妾也相信郭充衣并非有心針對我,公道自在人心,終究是無礙的?!?/br>
    云意斜睨我一眼,神色間頗有些不滿意。

    我只做沒看見,挽了她的手親熱笑道:“咱們也走吧,今日風(fēng)和日麗,jiejie陪我去御花園逛逛,我自來了還未去過呢?!?/br>
    云意不情不愿我拖著走,走至半道終于甩掉我的手道:“真是不明白meimei心里想些什么,郭鳶雖然明面上說是岳才人犯諱,實際卻是在欺負(fù)你,你居然也吞咽了下去!”

    我笑道:“jiejie,難道要我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甩她幾個耳刮子才好嗎?郭鳶是韓昭儀的人,jiejie比我清楚,若是現(xiàn)在不忍著,得罪了韓昭儀,誰能保得住jiejie和我?”

    浣娘上前也勸慰云意道:“敏jiejie,郭鳶只是韓昭儀的利爪,她現(xiàn)在如日中天,連皇后都三避其鋒,何況你我?寶jiejie也是為了大家著想才處處忍讓,jiejie也且忍忍吧?!?/br>
    云意拉住浣娘道:“你看看她們今天說的這些話,句句往人心尖子上戳,全是些罵人狐媚惑君的混賬話,當(dāng)初便用這一套奚落你,現(xiàn)在又扣到婉meimei頭上!”

    我狐疑的看著浣娘,浣娘臉色煞白道:“寶jiejie不知道吧,曾經(jīng)這些話她們也對我說過,我是采珠女出身,地位低賤,皇上帶我入宮已經(jīng)是軒然大波,何況連著寵幸三日。韓昭儀曾經(jīng)對我的羞辱,比今日對jiejie更甚十倍百倍,那些話刻毒陰損,一句句都是刀子?!?/br>
    我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我明白她的心境,也懂得她的痛楚。剛才在一眾妃嬪面前我也同樣被韓昭儀淡淡幾句話羞辱到無地自容,或許,這就是她給我的下馬威!

    第十七章 映簾夢斷聞殘語

    時如流水逝如飛,流年未逝已成殤。時光荏苒,于我而言,這飛逝如箭的一個多月不過是白駒過隙,淺透三分逍遙、七分寂寥。

    自初次承歡之后,若說盛寵也談不上,后宮鮮艷水靈的女子實在太多,依我看來,蕭琮對誰都不偏不倚。只不過他隔三差五也來慕華館留宿,尤其喜歡與我談天說地,偶爾也會借古諷今,試探我的見識,我只管見招拆招,婉轉(zhuǎn)逢迎著他,倒也在宮里相安無事。

    每日在長信宮和紫宸殿晨昏定省已成慣例,我記掛著太皇太后,卻又不便在眾多妃嬪散時直接去大安宮,畢竟我已是韓昭儀心里的一根刺,凡事太過招搖只會對自己不利,因此每每在黃昏時分從慕華館出來抄小徑去大安宮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常陪著她老人家說說話解悶,也算聊表心意。

    一日黃昏,從大安宮請安出來,我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墜了一坨鉛。

    朱槿的話猶在耳旁:“太皇太后這次是感染了風(fēng)熱,吃什么也不香,一天天的倦乏,太醫(yī)開的藥方她又嫌苦的厲害,好說歹說才進(jìn)一點子,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br>
    慕華館內(nèi)殿竹影參差,苔痕濃淡,窗外竹影映入茜璽紗來,滿屋內(nèi)陰陰翠潤,幾簟生涼。我閑閑坐著,正和嫣尋說起這件事,卻見棠璃慌慌張張的進(jìn)來,神色閃爍不定,我有些詫異,棠璃向來是鎮(zhèn)定的,怎么今日如此慌亂?

    嫣尋笑問:“你今日怎么跟個慌腳雞似的,誰跟在你身后討果子吃呢?”棠璃擠出一絲笑道:“沒什么事,才剛差點絆一跤,心里突突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殿外有頗高人聲,李順忙忙的跑來回話道:“回婕妤,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顧大人在外面未經(jīng)通報要闖進(jìn)來,被奴才攔下了,他直嚷嚷著說要找一個人。娘娘看……”

    我瞥一眼棠璃,她臉色陰晴不定,只把手搓揉衣角上的繡金芍藥,直把漂亮的芍藥花搓成了皺巴巴的一團(tuán)還不自知。

    我心下了然,笑道:“請顧大人進(jìn)來?!?/br>
    李順諾諾去了,我溫聲道:“棠璃,你去里面把皇上賞賜給我的布匹錦緞?wù)硪幌?,選出幾匹顏色鮮亮的給敏更衣和周御女送去?!?/br>
    棠璃瞬間釋然,忙應(yīng)著旋身進(jìn)了內(nèi)殿。

    嫣尋道:“娘娘也猜到棠璃與這位顧大人有關(guān)聯(lián)?”

    我道:“你看她慌里慌張的樣子,分明是在避人。她前腳進(jìn)來,這位顧大人后腳便跟了來,若說兩人沒有瓜葛便是連錦心那粗心的妮子也是不信的?!?/br>
    嫣尋沉思道:“也不知道顧大人所為何事?棠璃所來是個沉穩(wěn)的,也不至于犯了事被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追緝,若不是為公……只怕是私事?!?/br>
    我點頭道:“棠璃不是那起招蜂引蝶的人,許是其中有些咱們想不到的緣故。不管怎樣,先讓她避避也好?!?/br>
    顧飛廉進(jìn)來的時候,我靠在偏殿的八仙過海紫檀木小幾上,手里端著一盞錦心剛呈上來的白玉荔rou湯,拿著小銀勺子慢慢挑里面的荔枝rou吃。

    他拱手躬身道:“卑職羽林軍顧飛廉,見過寶婕妤娘娘。”

    我頓住手里的銀勺,使了個眼色,李順便推過一把軟木大漆官帽椅,我笑道:“嬪妾雖不知顧將軍駕臨慕華館所為何事,但也無需如此客氣,請坐吧?!?/br>
    顧飛廉并不坐,只沉聲道:“卑職適才驚擾了娘娘,實非有心,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冷眼視其舉止,倒也行事謙和有禮,容貌英俊,長身玉立,一身嶄新明光軟甲襯托的他如同天兵天將,威武不凡。

    我笑道:“這是哪里話,顧將軍日夜拱衛(wèi)皇室安全,功不可沒,實乃國之重臣,嬪妾感激尚且來不及,哪里來的怪罪之意?”

    錦心忽然“呀”了一聲道:“這位顧大人好生眼熟,莫不是咱們五小姐及笄時陪國師來過靖國府的那位大人?”

    我怡然含笑道:“這才看出來么?你的眼神也太差了些?!?/br>
    錦心怪不好意思:“奴婢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隔著席桌看了幾眼,哪能記得那么清楚。”

    顧飛廉也恍然大悟,忙告罪道:“卑職之前魯莽,冒犯了婕妤,婕妤恕罪!”

    我笑著說無礙,又再三再四請了,顧飛廉才告了座。他幾次三番有話要說,都被我拿話岔開了。直到錦心送上茶來,他終于忍不住起身道:“婕妤娘娘,卑職有件事想請問娘娘……”

    終于說到正題上了,我與嫣尋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莞爾道:“嬪妾入宮資歷尚淺,不知將軍有何事能用得上嬪妾的?”

    顧飛廉深深一躬道:“卑職有個舊時相識,名喚棠兒,不知是否在慕華館當(dāng)差?”

    “棠兒?我的內(nèi)侍里倒是沒有這個人。嫣尋,館內(nèi)有這個人嗎?”

    嫣尋笑道:“不瞞將軍,慕華館里沒有叫棠兒的人呢?!?/br>
    顧飛廉眉頭擰起,喃喃道:“她的模樣我是不會看錯的,許是,許是她改了名字……”我見他疑竇重重,存心要斷了他的念想,便讓錦心召出館內(nèi)所有宮人,讓他一溜兒看過去。他又活泛過來,直盯著屋子里隨侍的宮人,也不避嫌,一個個下了死勁兒的端詳,

    顧飛廉看來看去都沒有他要找的人,便垂著頭不言語。我暗里發(fā)笑,我早已遣了棠璃出去,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半晌,顧飛廉道:“棠兒二十來歲,模樣齊整,和卑職從小一起長大,卑職找了她十來年,娘娘好歹替卑職留心!”

    我笑道:“將軍放心,我一定替將軍留意這個人,只是不知道將軍找這位棠兒姑娘究竟所為何事?”

    顧飛廉郁郁道:“娘娘不必知道,總之是顧家欠她的太多。”

    嫣尋與我對視,彼此都有些不解,我淡淡笑道:“將軍原來是性情之人,放心,若是有這位姑娘的音訊,嬪妾一定通知將軍?!?/br>
    顧飛廉臨走又深深一拜,眼神猶自在殿內(nèi)穿梭。我看著他的樣子,倒像是真的關(guān)心棠璃,不像是裝出來樣子哄騙人的。

    棠璃踏進(jìn)殿里,見我歪在曇花小涼榻上打量她,走近笑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像是不認(rèn)識我似的?!?/br>
    我含笑看她:“可不就是不認(rèn)識你了么,棠兒姑娘?!?/br>
    棠璃聞言臉上的寧和像潮水般迅速退了下去,她有些囁嚅道:“娘娘叫誰呢,奴婢不明白?!?/br>
    我半撐起身子,拉著她坐下道:“快別跟我裝了,顧大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你又為什么要躲著他?”

    棠璃仍掙扎道:“奴婢從沒聽說什么顧飛廉,娘娘許是聽錯了!”

    我和嫣尋忍不住發(fā)笑,錦心也噗嗤笑出聲說:“jiejie這是怎么了,昔日只有我做這種傻事,jiejie今天也和我一樣了!”棠璃猶不自知,嫣尋笑道:“棠璃meimei,娘娘只說顧大人,可沒說顧大人的名諱,你要是從來沒聽說過,這‘飛廉’二字又打哪兒冒出來的呢?”

    棠璃灰青了臉一言不發(fā),錦心湊近打趣她道:“好jiejie,你還是招了吧,那位顧大人提起jiejie便心急火燎的,想必對jiejie有意的很呢?!?/br>
    我見棠璃眼色冷冽,毫無半點喜悅羞怯之意,仔細(xì)觀之反倒有幾分恨意,忙喝止錦心道:“沒眼色的東西,看不見棠璃不喜歡了!”

    錦心見棠璃臉色不好,忙止了笑,吶吶道:“不過是打趣jiejie幾句,jiejie怎么就惱成這樣?”

    我雖然也是一肚子的疑問跟好奇,但還是關(guān)心棠璃的心情占了上風(fēng)。我拍拍棠璃的手道:“這里左右沒有外人,若是你愿意,便說出來大家排解排解。若是不愿意,你放心,我們自當(dāng)今日從未聽說過棠兒這個名字,以后也不許顧飛廉接近慕華館半步!”

    七月流火,今年因著之前連綿的雨季作為鋪墊,降低了暑夏的燥熱,室外雖然也有蟬鳴聲聲,卻更多的像是無力的哀嘆,哀嘆這個并不太熱的夏季還未過完,自己的一生便要從頭再來。

    棠璃嘆出一口長氣,緩緩道:“奴婢原本姓李,父親是前朝的太常少卿。嘉和二年八月初六,我父親因牽扯陳太妃巫蠱案被人告發(fā),朝廷將我全家成年的男子腰斬于市,女子充為營妓,彼時奴婢不過五歲,也被發(fā)配到漠北軍營里去充當(dāng)雜役?!?/br>
    她說的平淡,我卻聽得心驚,五歲的小孩子能做什么?不給她死路,卻讓她在軍營里眾多虎狼的覬覦與sao擾下慢慢長大,然后承負(fù)起營妓的命運,這是何其殘忍的舉措!

    棠璃繼續(xù)說:“也是奴婢有福,七歲那年,遇到了主母?!彼f起裴陸氏,眼里瞬時充盈著柔光:“主母與老爺?shù)侥碧酵懤蠣?,見我少年老成又身世可憐,便不顧老爺?shù)姆磳O力將我搭救出去帶回了西京。后來皇上當(dāng)政的第三年,查清了陳太妃一案乃是有人栽贓誣告,為陳太妃昭雪沉冤,也還了我李家清白??墒俏业母改浮⑽业母缟?、我李家上上下下二十八口人,都回不來了,都回不來了……”

    她的眼淚簇簇而下,濡濡浸濕了膝蓋頭喜鵲報春百褶裙的布料,她哽咽道:“還有我那三歲的弟弟,也被發(fā)配到西蜀蠻荒之地,走在半道上就沒了,小姐,他才三歲,才三歲??!他們說他半夜里燒的guntang,嚷嚷著要娘親,可是我的娘親,在父親行刑的那天就一頭碰死在牢房里了!”

    棠璃終于控制不住捂著臉痛哭起來,淚水像小溪一樣在她的指縫里蜿蜒,我忍不住抱她入懷,眼淚也似斷線的珠子一般無法止住。錦心趴在桌上抽噎著,只有嫣尋還強(qiáng)自忍著,紅著眼圈哽著喉嚨來勸慰我和棠璃。

    棠璃稍稍止了哭泣,擦凈淚水道:“你們知道那告密的人是誰么?”

    第十八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雖然不知道告密的人是誰,但此刻從棠璃的神色和顧飛廉的那句“顧家欠她的太多”,也猜出顧家決計逃不了關(guān)系。

    棠璃咬牙道:“正是顧飛廉的爹,中書舍人顧章!顧家與我李家原本一墻之隔,我父親時時對他禮遇有加,沒想到老匹夫為了升官發(fā)財居然滿口胡咬!父親不過機(jī)緣巧合為陳太妃解過一次簽,就被老匹夫污蔑為‘勾結(jié)叛黨,巫蠱弒主’的罪名!”

    嫣尋恨道:“歷朝歷代都不乏這種不要良心臉面的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便用莫須有的罪名替人羅織,比如大唐的周興、來俊臣,顧章與他們一般無二,無恥無良,也不怕遺臭萬年!”

    我嘆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為讀書人!顧章如此行徑,不怕朝野側(cè)目么?”

    棠璃冷笑道:“怕什么,人家現(xiàn)在升了三品太原尹,外放在山西做了逍遙的地方官,兒子也是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聽說還打算送小女兒入宮選妃,可見這世道原是沒有天理報應(yīng)的!”

    錦心此時擦干了眼淚道:“我看那顧統(tǒng)領(lǐng)還像好人,才剛你不在,他還說找了你十來年,只是想不到他有這么一個狼心狗肺的爹!”

    棠璃此時淚痕已干,她起身冷笑道:“他便是找到我又能如何?能還我一家團(tuán)圓人丁無恙嗎?若是不能,還說那些沒用的做什么?”

    我見她態(tài)度堅決,想必是滅門之痛刻骨銘心,即便顧飛廉存了天大的善心,與棠璃而言也是沒有轉(zhuǎn)圜余地的,便對嫣尋錦心說道:“你們都記好了,以后若是有羽林軍在附近晃蕩,都避讓著些,若是他們問東問西,只管一應(yīng)說不知道!”

    錦心應(yīng)道:“娘娘放心,奴婢這點子警醒還是有的,奴婢即刻便傳話下去!”

    棠璃看著我們,眼眶又紅起來,兀自劃拉著窗欞上刻著的花團(tuán)錦簇圖樣,低低說道:“我原本以為顧章外放去了山西,從此自當(dāng)眼不見為凈,沒想到顧飛廉在宮里當(dāng)差,反倒避無可避!”

    我坐起道:“這有何難?以后若是在宮里碰見了那顧飛廉,你一口咬死自己是靖國府的家生婢子便是!他不見了你十幾年,你的音容相貌他哪里能記得那么清楚?你是我慕華館的人,我就不信,牛不喝水強(qiáng)按頭,他還敢逼著你自認(rèn)是李棠兒不成?”

    嫣尋也安慰棠璃道:“你放心,左右有婕妤娘娘替你做主。你素日是個極懂事的,這會子何必自苦?還不快把眼淚擦盡笑起來,所喜這里沒外人,要是被別人見著又是一通事故!”

    東秦明律:若非國喪,宮中嚎哭是大罪。適才我們幾個已是犯了大忌諱,此刻嫣尋一提醒,都忙擦盡了眼淚。錦心出去端了熱水,回來時便換了笑臉。棠璃伺候著我凈了面,我微微用力捏一把她的手,輕聲道:“早晚替你報這個仇!”

    她抬起頭來,眼眸里又蓄滿了希冀的光彩。

    外殿侍奉的宮人絹兒進(jìn)來萬福道:“啟稟婕妤,廣明殿的慕容美人前來拜會婕妤娘娘,此時正在館外等著呢?!?/br>
    慕容美人?我納悶道:“我與這位美人并沒有什么交情,便是前些日子晨昏定省也沒見著這個傳說中的吐谷渾公主,此時專程來慕華館拜會,不知道又是為什么而來?”

    嫣尋打發(fā)絹兒去請,又對我說道:“慕容美人在宮里地位尷尬,太后明令不許她晨昏定省,人人都避著她,并沒有什么來往密切關(guān)系交好的妃嬪,今日前來拜會,許是為了她哥哥也不一定!”

    我驀然醒悟,那日康延年說過,裴少庭親手捉了慕容超,可汗被逮,吐谷渾能否保住還是兩說。慕容美人既是吐谷渾的公主,必定對自己的家國十分關(guān)心,此刻直奔慕華館而來毫不避忌,想必也是關(guān)心則亂。

    棠璃引了慕容美人進(jìn)來,我因不知她品行如何,便端坐在紫檀團(tuán)座上,任嫣尋為我緩緩搖著羽扇,我自漫不經(jīng)心看著手腕上的嵌紅寶石錯金石榴纏枝手鐲。

    等到慕容美人進(jìn)殿后盈盈福身,口里呼道:“嬪妾美人慕容黛黛,見過裴婕妤!”

    我這才似要起身猶未起身笑道:“美人何須客氣,快快請坐!”

    慕容黛黛謝了座,略略抬起頭來,我平視過去,看到她的樣貌:十七八歲的年紀(jì),五官平平,鼻梁高挺,眉眼清淡,猶如一幅極淡極淡的水墨畫。她雙唇緊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間皆是淡淡的失意與悲愴。若不是有心人,還真難看出其渾然天成的一番氣度風(fēng)華來。

    她見我端詳她,眼睛里便閃出幾分自傲來,不卑不亢道:“嬪妾陋質(zhì),讓婕妤見笑了。”

    我和顏悅色道:“慕容美人出自貴胄,大氣華貴,何須自謙若此呢。”

    慕容黛黛神色一怔,繼而憤憤道:“婕妤何必取笑嬪妾?嬪妾國破家亡,又何來貴胄一說!”

    我突然悟過來,平日里與其他妃嬪的客套話在慕容黛黛身上未必適用,她身負(fù)和親重任,嫁到東秦之后父兄卻又起兵造反,蕭琮憐惜她一介弱質(zhì)女流不問國事,才讓她安然在宮里度日。即便這樣,她也極其不招太后待見,連晨昏定省都明令不許她去,她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的窘?jīng)r可見一斑。

    如今即便是我心存善意,稍微一言不合,在她心里,也是故意譏笑諷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