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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夢里依稀共采薇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說曹cao,曹cao到。初蕊拉著一個人裹著一身銀白沖了進(jìn)來,帶進(jìn)一股凜冽寒風(fēng)。我不禁打了個哆嗦。定睛一看,另外那個人卻是雙成。初蕊笑著說:“雙成個子高,讓他套上布簾的劃子正好?!薄?/br>
    棠璃已把風(fēng)爐燒的旺旺的,又煮了些rou菜進(jìn)去,小純調(diào)的好湯水,密不透風(fēng)的屋子里頓時洋溢起濃郁的香味。雙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布簾,又恭敬的幫著料理膳食擺放碗筷。

    我冷眼看去,他簡單的束著黑發(fā),著一身普通藏青粗布衣裳,眉眼中雖然還蘊(yùn)含著青澀,但俊美面容耀目攝人,舉動中透出優(yōu)雅無倫,所謂翩翩公子亦不過如此。想不到從小沒人管的野孩子里也有這樣出類拔萃的人,別說媜兒把持不住,即使是在21世紀(jì)見慣美男的我,再多看幾眼只怕也要心弛神搖。

    棠璃把煮好的菜夾到我的碟子,又倒了一杯酒說:“照理說不該讓小姐喝酒,不這是今年第一遭兒的雪,就算是迎個祥瑞之兆吧?!蔽医舆^飲盡:“一個人吃飯有什么勁兒,你們都過來坐下一起吃吧?!背跞镄χ胱谖疑韨?cè),錦心抿嘴笑著看棠璃,棠璃猶豫了一下說:“既然小姐說了,就都坐吧,只是別太聲張。

    雙成進(jìn)退兩難的站著,初蕊遞給他一個矮榻,他在一邊坐下,離我三尺有余。初蕊又夾了一碗菜起身塞給他,他粲然一笑開懷大嚼。我細(xì)細(xì)咀嚼一塊年糕,眼角卻一直留意這二人舉動。兩人一來一往,舉止極其熟稔,可見這些日子里背著我已經(jīng)結(jié)下了兒女官司。

    我放下碗筷,棠璃瞟見,立即停止進(jìn)食起身沏茶。我擺手示意不用,自斟了一杯酒。雙成埋頭大嚼,我斜睨初蕊,她不時偷看雙成,臉?biāo)萍t霞,小兒女姿態(tài)一覽無遺。

    雖然雙成地位低下,但在這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里恐怕是最尊貴的情郎。如果鐘情初蕊倒也好辦,等到初蕊年齡大些許配給他就是。但依前日魚池所見,媜兒恐怕已是動了真情,他和媜兒地位懸殊,自然不可能有何發(fā)展。但以媜兒的性子,若是知道初蕊的心思,只怕初蕊前景堪憂。我立時心中惱怒,既然已和媜兒那么親昵,為何還要招惹初蕊?若是專情初蕊,媜兒那里又算什么?

    飯罷,初蕊錦心收下案桌碗盤,棠璃燃起檀香驅(qū)散屋內(nèi)飯菜味道。我半歪在曇花小塌上,懶懶的擺弄小指兩寸長的指甲。雙成一時無事可做,倒顯得束手束腳?!靶〉慕o小姐變個戲法解悶吧?”他試探的說,我抬頭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厭惡,莫非當(dāng)我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兒家,變個戲法逗個樂子就勾引了去?

    “不必,等雪小些你就去吧?!蔽依渲樀溃娢也粣?,便噤聲退到角落。棠璃看出點(diǎn)端倪,因笑說:“雙成來了這些時日,還從沒伺候過小姐。聽說他會些家鄉(xiāng)小調(diào),不如唱著給小姐解悶?!蔽覄傄芙^,抬眼看見雙成祈求的眼神,那雙瑰麗寶珠般的烏黑眼眸里寫滿了純真和無辜,讓人實(shí)在不忍心去粉碎。

    “卿尚小,共采薇。風(fēng)欲暖,初成蕊,問離人,山中四季流轉(zhuǎn)又幾歲?卿初嫁,獨(dú)采薇,露尚稀,葉已翠。問征人,何處望鄉(xiāng)一枯一葳蕤?”他聲音清澈,如山澗清泉緩緩流淌,我聽著這凄婉的詞句出了神,他反復(fù)吟唱這幾句,聲調(diào)逐漸拉長轉(zhuǎn)低,終至無聲。

    “這是什么歌?”我回過神來問,雙成神情凄涼道:“這是《采薇調(diào)》。以前討飯的時候,遇到那些打仗的官兵們經(jīng)常唱這個。勝的也唱,敗的也唱。”初蕊沒有聽懂這歌里的無限傷感,猶自嘟嘴說:“淡淡的,有什么意思,另外唱個喜慶的來?!?/br>
    這首歌分明是愛而不得的男子在感懷有緣無分的戀人,因?yàn)槌稣鞔蛘瘫黄确艞壛伺c愛人廝守的機(jī)會,最終心愛的女子嫁做人婦,永失所愛。詞句悲傷,曲調(diào)低沉,承載了厚厚的相思和無奈。

    雙成從小掙扎在死亡線上,見慣了悲歡離合,所思所想都復(fù)雜得多。初蕊太單純,白紙一張的她怎會懂得這些?這種極難融合的愛,又是否能走得長遠(yuǎn)?

    雙成看了初蕊一眼,那神情冷淡疏離。我只有暗自喟嘆。

    第十五章 晉懷寺外多巧遇

    入冬連續(xù)的幾場雪,讓空氣愈發(fā)干燥寒冷。每日都陰沉沉的見不到太陽,仰望天空,好像在看一張嚴(yán)肅的化不開的臉。

    難得遇到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湛藍(lán)的天色發(fā)出柔和的光輝,澄清又縹緲,我一早披著織錦鑲毛斗篷站在屋檐下,想起在東秦也差不多半年時光了,一直禁錮在靖國府里,因?yàn)椴恢涝趺磥淼?,也自然找不到出路回去。漸漸的,我已經(jīng)放棄了回去的想法,也慢慢的融入到了這個世界?;蛟S,再過一兩年,我也就和其他女子一樣,出嫁生子,熬到死的那一天,除了滿腹遺憾與秘密之外,再沒有任何不同。

    不經(jīng)意間,沈云意只身一人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她穿著鏤金百蝶穿花云錦襖,圍著一條銀白狐尾皮草,寒冷讓她的臉色蒼白,愈發(fā)顯得櫻唇紅艷欲滴。甬道兩旁的積雪已經(jīng)清掃過了,露出微潤碎石路面。云意提著翡翠煙羅綺云棉裙的兩端,露出一雙高至小腿的羊皮蠻靴。遠(yuǎn)遠(yuǎn)望見我便笑,真如芙蓉花開,明玉生暈。

    “meimei一天到晚待在家難道不悶得慌?”云意第一句話便是這個,我笑著說:“原是悶的,只是天寒地凍,也沒處可去。”云意拉住我道:“我也知道,所以帶meimei出去逛逛。我已經(jīng)稟報過叔父了,這就跟我走吧。”棠璃追出來問道:“小姐要去哪里?”云意回頭笑道:“帶你們小姐出府逛去?!?/br>
    棠璃聞言說:“小姐且等等?!彼磉M(jìn)屋拿出披風(fēng)和冪籬說:“外面風(fēng)大,小姐帶著披風(fēng)和面紗?!痹埔夂粗骸澳闶翘牧О??經(jīng)年不見,越發(fā)能干了。”棠璃微福了福身道:“謝沈小姐夸獎。小姐好記性,婢子正是棠璃。”云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親和贊許。棠璃又囑咐了幾句,我和云意便一同朝正門走去。

    行至半路,正嘰嘰喳喳說這話,忽聽耳邊響起一個敦厚的聲音:“meimei要去哪里?”我扭頭看去,二哥穿一件云紋罩紗淺色棉袍,腰間墜著碧綠竹節(jié)佩,長身玉立,這話正是他說的。三哥著一身百子榴花棉袍,也站在一旁,兩人看樣子剛從書房結(jié)伴出來。

    我所認(rèn)識的這幾個男人中,三哥俊朗,但嬉笑間略顯痞氣。鐘承昭溫文爾雅,卻陰沉難測。雙成恐怕是最俊俏的,但又稚氣未脫。唯有二哥,雖然沉默寡言,但穩(wěn)重溫和,像是山谷里一株挺拔青松,怎么看都賞心悅目。

    云意微微打量了二哥幾眼,微笑福身道:“海寧沈云意見過裴都尉,都尉大人安好?”二哥忽而笑了:“我說這位小姐為何這樣眼熟,原來是沈家meimei?!蔽易⒁獾饺鐝目吹皆埔忾_始就期期艾艾的,一點(diǎn)往日灑脫姿態(tài)也無。云意看了他半天,撐不住笑出聲道:“三公子不認(rèn)識我了么?”三哥眼睛一亮,一副千言萬語凝結(jié)在喉的樣子,活像一只呆頭鵝。

    云意見狀笑的花枝亂顫,三哥醒悟過來,撓著頭笑說:“自從畏兀兒一別,已是三年未見,沈小姐出落的越發(fā)花容月貌了。”云意安之若素道:“兩位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小女子就先告退了。”二哥倒還罷了,三哥搶著問:“你們要去哪里?”我說:“沈jiejie帶我出府逛逛去?!?/br>
    二哥好聽的聲音響起:“meimei很久沒有出過府,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是好的。只是她身子柔弱,勞煩沈家meimei多多照顧。也別玩的太久,宵禁之前定要回來?!彼钌羁次乙谎?,我頓時臉紅耳熱。三哥自告奮勇道:“她們都是柔弱女流,萬一遇到宵小之類怎么辦?今日橫豎也不該我當(dāng)值,我陪沈小姐和meimei去吧。”

    我看著三哥昭然若揭的舉動,撲哧笑出聲道:“沈jiejie才跟我說,父親派了四位家將隨行。再說我們坐沈家的軟轎,你去了可怎么坐呢?”三哥嘿嘿笑:“我自騎馬就是了。”二哥含笑寒暄了幾句,將我們送出了門。

    西京城內(nèi)街道寬闊平整,縱橫交錯,兩邊建筑的門窗多用版門和直欞窗,門扇分上中下,上部高裝直欞便于采光,且門窗框四周加線腳,欄桿也多用勾片欄板或用臥欞欄桿,其下護(hù)以雁翅板??瓷先ソY(jié)構(gòu)簡單,樸實(shí)無華,卻又雄偉氣派,巍峨綿延。

    云意見我撩起簾子看個不停,便笑著對我說:“你從小在這里長大,我還以為你看膩了西京城。怎么今天一出來,倒比我還像個外鄉(xiāng)人?!蔽乙差櫜坏盟趺聪耄谝淮我姷秸鎸?shí)的古代城市,機(jī)會難得,自然興趣盎然。

    看了一會我放下簾子說:“許久也沒出來過了,不免覺得新鮮。”她把我的手捂在掌中說:“我們先去靈元寺替母親祈福,然后再去游玩,你說怎樣?”我驀地記起棠璃說過沈云意的母親年前也去世了,沈伯父雖然納妾,但除沈云意外一男半女皆無,沈家一直把云意當(dāng)男孩子養(yǎng)大,她也因此得以和沈伯父一起走南闖北。我默默看著她,她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jì),卻已經(jīng)有了成熟的胸襟和氣質(zhì),尤其樂觀向上的特質(zhì),讓我暗自佩服。

    三哥拿馬鞭輕輕磕響轎窗,我撩開簾子,他伸過頭來說:“不是說要去寺里祭拜嗎?前面就是晉懷寺了。”云意嗔怪道:“你在外頭帶著馬車走,怎么東南西北都顛倒了?我們要去的是靈元寺,去晉懷寺做什么?”三哥鬧了個大紅臉,立時口吃起來:“那,那我命他們現(xiàn)在就,就去……”

    “既來之,則安之。又要費(fèi)事去哪里?”云意拿手絹掩住口輕笑,三哥見她并未生氣,放下心來,也嘿嘿傻笑。他們二人,一個在馬上,一個在轎中,相對相望。我看著他們的樣子,心下明白了八九分,三哥明顯是喜歡云意的,云意看來對他也并不厭惡,若是他們真能結(jié)成良緣,倒也是一對佳偶。

    一陣吵嚷聲傳來,打斷了三哥的綿綿情思。我們不約而同的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一座寺廟臨街矗立,正面寺名“晉懷寺”龍飛鳳舞,里面屋檐高低錯落,可見房舍不少,外墻綿延逶迤,幾乎占了一條街道。一群人圍在寺前,那嘈雜的聲音正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

    三哥命轎夫停在一邊,我和云意戴上冪籬隨他向人群走去。原來是一個惡少攔住了一架馬車,嘴里還叫囂著:“今日若不留下那小娘子,誰也別想從我李程身上討到好處!”他身后一眾十來個家丁夾槍帶棒,也嬉笑著說些不干不凈的話語。

    我們從圍觀者嘴里得知,原來這李程乃是京兆尹李大人的長子,他家府邸臨近晉懷寺。今日天晴,香客特別多,有個進(jìn)香的小姐天姿國色,偏偏被李程看中了,驚鴻一瞥之下便糾纏至今,還堵住寺門不放人家走。那小姐帶的隨從不多,因而吃了虧。

    三哥聽完便怒發(fā)沖冠,我一下沒拉住,他一把分開眾人擋在那馬車前面:“有沒有王法了?青天白日,你還想欺男霸女不成?”那李程正得意,沒曾想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你算個什么東西?也來要老子的強(qiáng)?趁早滾一邊去,別壞了老子的興致!”三哥何曾聽過這話,一眼又瞥見云意正看著他,英雄氣概頓起

    只見他向前一步揪住那李程的衣領(lǐng)惡狠狠道:“你有膽再說一次?”他雖是文官,叔父卻是騎馬打仗的武官。三哥從小耳濡目染,雖比不得二哥真刀真槍上陣殺敵,但比起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绔子弟卻綽綽有余。

    那李程吃痛,哎喲亂叫,手下家丁便涌了上來。眼看三哥不敵,云意脆聲道:“你們只管打他,今日他受損一分,明日定叫你們?nèi)暹B帶同受十分!”那些人聽見這話,又見我們幾個穿戴不凡,便遲疑了起來。李程揮舞拳頭道:“莫要聽這女子胡說,只管給我往死了打!打死有爺兜著!”

    馬車?yán)矬E的傳出一聲嬌斥:“刁奴,還不住手嗎?!”李程愣了一下,又猥瑣笑道:“小娘子莫要學(xué)那罵街潑婦,快快隨我回去,保你榮華富貴!”我看那馬車材質(zhì)普通,車旁也只有三兩個家丁,想是平民百姓之家。李程也正是欺負(fù)車中女子小家碧玉,才敢當(dāng)街猖狂。三哥雖然勇猛,但畢竟寡不敵眾,萬一最后敗了,這車中女子仍被搶了去,可就不妙了。趁他們亂成一團(tuán)時,我悄悄走近那馬車,掀起冪籬上的輕紗,撩起簾子對里面說:“姑娘快出來,我送姑娘回家去?!闭f完抬頭一看,馬車?yán)锞尤挥袃蓚€人。

    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臉惱怒正襟危坐,她著一身淡藍(lán)色高領(lǐng)棉袍,想是剛才氣惱煩躁解開了兩顆鈕扣,些微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xiàng)和鎖骨。發(fā)間點(diǎn)綴一支碧玉臥龍點(diǎn)翠金簪,雖裝扮素雅卻不掩天香國色,她不防有人揭開帷簾,神情頗有些詫異,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

    另一個男子,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見到他時的感受。他二十多歲,一派高貴大氣,此時正眉頭緊鎖坐在車廂正中。穿著淡黃色罩紗棉袍,上好的暗花布料繡著雅致的竹葉,雪白滾邊和他頭上束發(fā)的羊脂發(fā)簪交相輝映。他聽見我說話,抬眼正好對上我的視線,我只覺得他一雙眼眸精光四射,通身有一股震懾于人的威嚴(yán),渾若天神,竟令我有些不敢逼視。

    我正進(jìn)退兩難,云意跟著過來,她掃一眼車?yán)锏膬扇苏f:“那姓李的召了大把的官兵來,你們?nèi)羰遣幌朐谶@廝手里受辱,就快下車跟我們走!”我扭頭一看,遠(yuǎn)處果然出現(xiàn)大批官兵的身影,雖然京兆尹不過正四品官,還不如父親和叔父的官職大,但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這李程的父親掌管京城,他調(diào)動附近巡邏官兵簡直不費(fèi)吹灰之力。

    那少女聞言,柳眉倒豎道:“刁奴竟敢如此張狂!”我也顧不得許多,扯住那少女的廣袖道:“姑娘,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此時不走,若被那群人抓住,即使最終無恙,但也會一番折騰,姑娘冰清玉潔,何苦自取其辱?”我這番話說得急切,但那少女依然一臉倔強(qiáng)不肯動步,那男子起身拉起她道:“娷娷,她說的沒錯,我們走?!?/br>
    我們帶來的家將和李家的人打成一團(tuán),三哥臉上已經(jīng)掛了彩,猶自逮著李程猛打,那李程鼻青臉腫,想躲沒處躲。云意嘖嘖道:“想不到裴三爺除了詩詞歌賦,還會點(diǎn)實(shí)在的東西?!闭f罷又揚(yáng)聲道:“三爺快走!”

    三哥看見我們幾個沿街邊疾跑,抽個冷子撇下李程跟了來。那李程還想追,卻被沈家的保鏢攔住,又陷入混戰(zhàn)。我邊跑邊回頭看,那群官兵已經(jīng)到了寺廟門前,李程和我們的人爭相說個不停。

    轉(zhuǎn)過街角,我們跑進(jìn)一條偏僻的小巷。一會兒工夫便聽見大批呼喝伴腳步聲接踵而至,旋即又快速遠(yuǎn)去,追擊我們的官兵大約是朝前面去了。我們又躲了半天,四周一片寂靜,間或有百姓悠閑的路過。

    第十六章 驚變(一)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辰,確定再無追兵,我們幾人靠在墻上都長舒一口氣??粗舜肆鑱y的衣裙和鬢發(fā),都禁不住發(fā)笑。

    我一邊忍笑一邊替那名為娷娷的少女挽起后腦垂落的發(fā)絲,她轉(zhuǎn)身握住我的手輕聲道:“多謝jiejie解圍,請問jiejie大名,娷娷日后必當(dāng)相報?!蔽颐u頭:“拔刀相助乃人之本分,何須言謝?”那黃衣男子緩緩道:“這位公子與我們素不相識卻仁義無雙,兩位姑娘路見不平不讓須眉。只是為我們兄妹二人開罪了京兆尹,難道不怕日后留下禍患?”

    云意笑道:“公子無須替我們擔(dān)心,倒是李家未必能全身而退?!秉S衣男子看定云意道:“哦?在下愿聞其詳?!痹埔怩獠降饺缟砼?,頗有些心疼的凝視他臉上的傷道:“這位公子家世顯赫,他母親將他視若珍寶,今朝回去見著臉上掛彩,必定要詢問到底。若是追究起來,只怕京兆尹也要讓她三分?!?/br>
    娷娷好奇道:“公子若不介意,可否告知名姓?”三哥本想回她,抬頭見云意正似笑非笑注視著他,便噤聲不語,想是怕云意誤會。我見狀開口道:“我家姓裴,這位姑娘姓沈?!秉S衣男子舉止高貴,沉吟一陣問道:“姑娘與河西薛家是否相識?”我見瞞不過,笑道:“小女子嬸娘正是姓薛?!?/br>
    黃衣男子頷首,又看了云意幾眼問道:“恕我眼拙,這位姑娘姓沈,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云意朗聲:“我家世代經(jīng)商,沒人出仕做官。況且也不在西京定居?!秉S衣男子做恍然狀笑道:“在下姓蕭?!彼徽f一句話,想是希望云意順?biāo)浦劢舆^話柄,云意卻只嗯了一聲,并不在意,也不追問。

    蕭公子略略有些尷尬,我忙解圍道:“蕭公子可是特意來禮佛的?”,他注意力被我轉(zhuǎn)移,細(xì)細(xì)打量我了一下說:“正是。我與meimei本想進(jìn)香禮佛,不想遇到這等無恥之徒。好在脫身及時,否則定要像裴姑娘所說,即使無恙,也難免一番折辱了。”

    娷娷扯住他衣襟說:“哥哥,不要提那等刁奴,說起來就心中有氣。事情也辦不成了,咱們回去吧。”她言辭舉止嬌憨無比,三哥看的出神,我見他傻狀便狠狠的擰了他一把,他哎呀出聲,大家都笑了。今早這一番爭斗,弄的我們也興致全無。拜別蕭公子兩人之后,三哥自去找醫(yī)館包扎,云意送我回府。

    回去不久,初蕊笑嘻嘻的捧著幾幅字條進(jìn)來。錦心問道:“你什么時候?qū)W會念書寫字了?樂成這樣?!背跞锬闷鹉亲謼l來說:“小姐看這些字寫的可好?雙成學(xué)了幾天,說是字丑不給我看,我趁機(jī)偷了幾幅來。”我拿過那字條來,上面歪歪扭扭寫滿了字,雖然筆跡拙劣,卻清晰可辨一個“媜”字!

    我忙一把揉了那些紙張捏在手里,云意疑惑道:“meimei,有什么不妥嗎?”我微微定神勉強(qiáng)笑道:“哪有什么不妥。”她哪里肯信,劈手便把那些紙搶了去展開,眼波流轉(zhuǎn)笑道:“這就是你不對了,這么好的字怎么不讓裴媜看看?”初蕊聽著笑嘻嘻道:“沈小姐怎么知道的,雙成的字就是跟我們五小姐學(xué)的?!?/br>
    云意折好字條,慢慢撫平褶皺,我見她不防一把搶過丟進(jìn)香爐里蓋上:“小廝們的字有什么好看的,jiejie也是愛說笑?!痹埔庵皇切?,我怕她說出什么讓丫頭們聽見,便拉了她到院子里閑逛。

    活該是冤家路窄,走到一處拱橋,便遇到了媜兒。她悵然的側(cè)坐在橋墩上,合歡垂手佇立一邊。媜兒看見我倆便扭頭一邊,云意冷笑著推開我的手道:“看看,這就是你護(hù)著的人,見了你連問好也不會?!眿o兒耳尖,冷冷一笑道:“沈云意,你不好好販你的九國駱駝,又回來做什么?三天兩頭往這里跑,也不知道看上了誰?”

    我攔不住云意,她走至媜兒面前說:“你說什么?”媜兒一臉厭惡道:“你跟野人混久了,也聽不懂人話了?也難怪,商賈家里能養(yǎng)出什么知書達(dá)理的小姐?”云意不怒不急,微微笑道:“這話你說了七八年,也不嫌膩歪??v然我不是侯門小姐,照樣也能沾到叔父一點(diǎn)光。”媜兒起身怒道:“你也配提我爹爹?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你真以為你們家隔三差五的送點(diǎn)小東西就能一步登天?我告訴你,賤民始終是賤民,你們沈家永遠(yuǎn)都是銅臭滿身的賤民!”

    云意臉色不變,袖出一物嫣然道:“你看看這是什么?”我定睛一看頓覺不妙,云意手上正是雙成寫的字條,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藏了一張在袖子里。媜兒瞄了一眼便猛的奪過去,臉頰頓起一片緋云。云意悠悠道:“我雖然是商賈家的平民女子,但這些個小廝的東西,就算拿一下我也嫌手臟的?!?/br>
    媜兒恍若未聞,只是拿著那字條獨(dú)自發(fā)呆,那神情又是羞澀又是欣喜,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云意嗤之以鼻,我連哄帶勸的讓棠璃送她回去,免得再跟媜兒起爭端。待云意走遠(yuǎn),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媜兒,她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緊緊攥著那字條不松手。

    “媜兒,媜兒!”我喚她,她緩緩抬頭,那雙水晶般明凈的眸子里書寫著朦朧的憧憬和喜悅,那羞羞怯怯的樣子,當(dāng)真是嬌艷無倫,天仙化人。“媜兒,把那字條給我?!蔽疑斐鍪秩?,“雙成雖好,只是未必與你相配。何況他來路不明……”

    “你懂什么?”媜兒眼神凌厲起來,“你們只道他身份卑微,小廝又如何?討飯又如何?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沒料到她突然爆發(fā),不由后退兩步道:“媜兒,你還小,以后見識的人還很多。何況你是尚書千金,婚事終究是爹爹做主,他是不會同意你與雙成的,你何苦如此?!?/br>
    媜兒看定我,冷笑在她唇上蔓延:“這是何必?你特意引沈云意過來,無非就是讓她當(dāng)面取笑我罷了。我曾哄你服下攝魂散,你恨毒了我吧?想出這種計策,你以為對我有用嗎?”我望著她美麗的面孔,啞口無言。

    “你恨我,我又何嘗喜歡你?”媜兒揚(yáng)起頭,倨傲道:“你可知我有多厭惡與你相處?母親讓我與你親近,每一日于我都是煎熬?!彼次也徽Z又說:“尤其是你醒來之后,裝出一幅親和姿態(tài),你瞞住了別人,以為也能瞞住我?若是想報仇,只管去告訴爹爹我毒害了你,無須在此惺惺作態(tài)!”

    她言辭鏗鏘,絲毫不留余地。我無話可說,難道要我告訴她裴婉已經(jīng)死了?難道要我告訴她我是不計前嫌真心想要融入這個空間?我縱有千言萬語,現(xiàn)在也說不出一詞半句。

    媜兒一氣說完,想是發(fā)xiele積壓已久的抑郁。見我依然不言不語,她啐了一口,步履飛快的朝橋下走去。我不知怎么搞的,隨著她的腳步機(jī)械的跟了過去。媜兒見我跟去,走得更快,就在快要走下橋的時候腳下一滑,居然順著橋邊河堤滾了下去。這一驚非同小可,我連忙撲過去想拉住她,沒想到剛下過雪,路面就像沾滿水的魚鱗一樣滑不留手,我們倆一前一后,跐溜溜的滾進(jìn)了府里的人工河。

    入水的那一刻,我聽見合歡的尖叫聲劃破云霄。

    我會水,水性還不賴。但我沒有辦法在這里施展本事,因?yàn)榇丝涛椅ㄒ坏母杏X就是冷,好冷,非常冷。雖然河里還沒有結(jié)冰,但是剛下過雪,河水觸骨冰涼,涼的我連四肢都感覺不到。盡管如此,我依然在刺骨的水里亂抓亂踢,期望能碰到媜兒。她才14歲,我沒把握她一個深閨養(yǎng)成的古代女孩是否會水,萬一不會,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耽誤一兩分鐘都必死無疑。

    河水一層層蕩漾著漫上來,我看見那些枯萎的水草在四周漂浮,甚至還有些朝我臉上沖來,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部濕透,金釵半歪著垂在頭上,時不時隨著搖動敲打一下我的臉。我掙扎著,喝進(jìn)去不少冷水,合歡的尖叫一聲接一聲,我在水中沉浮,隱約抓到了東西,但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確認(rèn)那是什么。衣服吸飽了水,越來越重,拖著我向河底去。我的身體已經(jīng)感覺不到寒冷,這并非好事。

    河水突然激蕩了起來,我想應(yīng)該是有人來救我們了。我還能堅持著撲騰兩下,盡量讓別人知道我的位置。直到我看見二哥那張俊臉六神無主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所有的堅持都土崩瓦解。

    怎么上岸的我不清楚,只看見河水在我身后均勻的向兩邊退去。眾人七手八腳把我拖上岸,棠璃邊哭邊拍打我的背,直到我哇的一聲吐出好多水。合歡哭著喊:“我們小姐在哪里?我們小姐還沒上來!”

    媜兒,媜兒,我心里閃過一絲慌亂和不詳,但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思考。

    第十七章 驚變(二)

    二哥抱著我一路疾奔,我意識斷斷續(xù)續(xù),只記得他邊跑邊喊“傳醫(yī)官快傳醫(yī)官”,那樣子顯是慌亂極了。我想要觸摸他,卻虛弱的抬不起手。沖回房間,醫(yī)官早候著了。屋里燒的熱烘烘的,錦心初蕊哭著給我換上干衣服,包起頭發(fā)。棠璃又吩咐拿來七八個湯婆子塞進(jìn)被窩,廚房接著送過來熱騰騰一碗砂糖姜湯。棠璃喂我喝下后,醫(yī)官便告罪請脈。

    錦心請二哥去換衣服,二哥卻不肯動步。他全身濕透,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他擰緊了眉頭看著醫(yī)官,我則深深的凝望他。這么冷的天氣,他大可以留在岸上讓家將們下水來救我,可是他卻是第一個游到我身邊的人,這說明,在他抵達(dá)河邊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跳了下去。也許他是為了救媜兒一時情急,那么他也可以把我撈上來之后就交給棠璃,無需一路抱著我狂奔,現(xiàn)在還留在這里等著醫(yī)官的結(jié)果。

    思及此,我心里一陣陣發(fā)顫,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要強(qiáng)烈。我緊緊按住胸口,似乎這樣就可以抑制這種觸動。二哥見狀忙撥開醫(yī)官俯身問道:“你怎么樣了?哪里難受?”我望著他黑亮焦灼的眼睛,心里居然泛起一絲甜蜜,但隨即又提醒自己:這個人是一父所生的哥哥,不是別人,是哥哥!不光不能愛,甚至連想都不能去想!

    二哥抓住我的手道:“你倒是說話啊,胸口嗆了水疼的厲害?”我抽出手,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道:“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彼质羌庇质菤猓骸疤旌貎龅?,這么深的水,怎么會沒事?你也太不小心了!”

    外邊有人來報說媜兒也救起來了,棠璃紅著眼說:“小姐這里有我們,二爺去看看五小姐吧。”二哥這才仿若記起還有裴媜,忙囑咐棠璃多加注意,扔下我轉(zhuǎn)身去看媜兒,臨出門時似乎不放心,回頭一瞥,我正凝視他的背影,冷不防視線碰了個正著。二哥怔了怔,眼眸的顏色又深了幾分。

    我扭頭向床里邊,只覺得渾身沉重,鼻塞腦疼。這一刻,我開始憎恨上天的戲弄,如果剛才任我淹死在人工河里,或許就能回去21世紀(jì),不用再費(fèi)力的做什么千金小姐,也不用面對這里的一切,尤其不用,對一個絕對不可以動心的人動心。

    初蕊又抱來一床被子,棠璃邊鋪邊道:“你去打聽一下五小姐怎么樣了,還有兩位小姐是怎么落水的,問得詳細(xì)些。”初蕊抽了抽鼻子,哽咽著走了。棠璃掖好被角,又把爐子燒旺了些,我正迷糊著,聽見長姐和二娘的聲音。

    長姐語調(diào)焦急:“這是怎么話說的,好好的怎么兩個人都滾到河里去了?”二娘一行哭一行問棠璃:“你們跟著的丫頭都是死人???看著小姐下去都不知道拉住,要是有個好歹,你怎么有臉去見主母?”棠璃也垂淚道:“原是我陪著小姐的,但當(dāng)時小姐差我送沈小姐去,我因想著是自己家里,青天白日也不會有什么事,誰知道剛送走沈小姐就聽這邊鬧起來了?!?/br>
    二娘拿手帕拭淚道:“醫(yī)官看過怎么說?”棠璃回道:“說小姐只是著涼需防著風(fēng)寒,其他無大礙?!倍锫犨@話又哭起來:“這苦命的孩子,今年都病了三場了!次次都讓人心驚rou跳,你說她萬一有個什么,我哪有臉面去地下見主母?”長姐勸慰道:“meimei流年不利,開了春就好了。母親哭哭啼啼的,讓人聽了反而以為meimei怎么樣了呢。”

    我聽得真切,只是無力跟她們說話。棠璃說:“小姐剛睡下,要不然婢子這會兒喚醒她??!遍L姐忙制止道:“受驚的人最忌一驚一乍,meimei既然睡下,就讓她好好睡。藥煎好了也不必叫她,只等她自己醒。”棠璃應(yīng)了,長姐又對二娘說:“母親,既然meimei無大礙,就讓她好生休息。咱們還得去看看媜兒,不然那一位又要借題發(fā)揮了?!?/br>
    她倆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想是走遠(yuǎn)了。棠璃坐在我旁邊,不時拿手試探我額頭的溫度,間或嘆息一聲。又一陣腳步進(jìn)來,卻沒有說話,棠璃問道:“你打聽的怎么樣了?”還是沒有回應(yīng),半晌才聽見說:“五小姐也沒事?!蔽衣犅曇舨胖肋M(jìn)來的人是初蕊。她聲音低沉,與往常大不相同。

    又有人進(jìn)來,卻是錦心的聲音:“小姐的藥煎好了?!碧牧У吐曊f:“煨起來,小姐正睡著?!卞\心忙應(yīng)了,出去吩咐了又抽身進(jìn)來說:“這可奇了,jiejie知道五小姐是誰救上來的?”棠璃問:“是誰?”錦心道:“是雙成!聽說當(dāng)時一眾家將下去沒撈到五小姐,都說沒得救。是雙成潛下去八九次,自己凍得快死了才把五小姐撈上來。他自己拼了命不要,只管給五小姐扣喉度氣,人人都說忠仆難得。要不是他,五小姐這條命只怕……”

    初蕊突然惱道:“別說了!”錦心詫異道:“這又是怎么了?誰惹了你?”初蕊怒道:“沒人惹我,就是不想聽你再說!”

    我雖然虛弱無力,心里卻明白得很,初蕊先去打聽時必定已經(jīng)聽到別人說起雙成拼死救媜兒的事情,對于愛情,少女的心是最敏感的,她必定也猜到了雙成與媜兒的情意,所以才這么沮喪低落。情路受阻,相思弦斷,本來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聽見錦心說起雙成當(dāng)時寧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媜兒,于初蕊,是多么殘忍。

    棠璃猜出幾分端倪,把這兩個斗氣冤家遣了出去。我扭頭輕聲道:“棠璃過來?!彼詾轶@醒了我,忙過來問道:“小姐要什么?”我想了想說:“你去把雙成找來,不要讓別人知道?!彼龖?yīng)聲而去。

    雙成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撐著半靠在床上。他頭發(fā)仍是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無聲的證明在那場拯救中他并非一個旁觀者。我只管盯著他看,好一張俊俏的臉孔,好一雙無辜的眼眸,若不是身份地位的懸殊,若不是父親曾經(jīng)千叮萬囑要我仔細(xì)姐妹身邊的人,我也不想就此粉碎他們的夢幻。

    我只沉默不語,雙成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片刻,我才開口道:“聽說你拼死救起了五小姐,其勇可嘉?!彼氐溃骸白o(hù)救主人,是小的本分?!蔽遗踔幫雽嬑达?,瓷碗上的斗彩蓮花隨著藥湯的晃動搖曳生姿。

    我忽而擲下藥碗叱道:“你也知道媜兒是你的主人?”那瓷碗堅硬未碎,只在地上滴溜溜轉(zhuǎn)圈。雙成不防我扔下碗去,嚇的一句話不敢講。我厲聲道:“既然知道主仆有別,你為何又對媜兒存有癡心妄想?”他驀地抬頭道:“小人并不敢!”

    “不敢?你寫那些‘媜’字是何意?與媜兒人后親昵又是何意?媜兒落水你拼死搭救,你敢說你沒有別的念想?”

    我嚴(yán)辭令色,就是想在氣勢上讓雙成臣服,繼而允諾不再與媜兒糾纏,誰知他聽了這話,反而一掃懼怕之色:“小的對五小姐一腔仰慕,并無半點(diǎn)褻瀆不敬之意。小姐怪責(zé),并非因?yàn)樾〉南矚g五小姐,而是因?yàn)樵谛〗愫褪廊诵睦?,小的身份低賤,不配喜歡五小姐!可是小姐想過沒有,最終人死如燈滅,若不能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即使天下至尊,一生孤寂,又能如何?”

    這話戳到了我的心窩里,讓我酸楚不已。我掩飾的說:“也不用如此偏激,你少年俊朗,如何找不到如意佳偶?若是糾纏媜兒,只會讓你們兩人都愁苦不堪。初蕊對你一向有心,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做主把她許配給你……”

    “小姐!”雙成猛然高聲,棠璃忙上前喝道:“小姐寬厚,你越發(fā)得意了,還不住嘴!”雙成胸膛起伏,負(fù)氣道:“正因?yàn)樾〗阌H厚,看的書也多,我以為小姐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小姐也以地位身份論人,我是靖國府買來的,這條命就像螞蟻一樣任人揉捏,小姐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可是就算這樣,我的心依然不會改變!”